進寶仔細辨認很久,瞪大眼眸大喊一句:「砚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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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棧裡,我們休息了一下,就下樓簡單點了些菜。
點好後,進寶就去叫了傅澤砚和他的兩個手下。
三年沒見,進寶拉著傅澤砚嘰嘰喳喳地問著。
我目不斜視地與漣漪聊著天,這麼久沒見,再見傅澤砚,我的不自在大於重逢的喜悅。
沒想到,傅澤砚徑直坐在我旁邊。
心髒一顫,漣漪跟我說話,我面上點著頭,心思卻被傅澤砚吸引。
他長高了,黑了些,稜角更鋒利,也不再是曾經那個撒嬌的少年,一舉一動都是專屬於上位者的壓迫感。
心思雜亂,面上我還是保持著商人的基操,面不改色地吃著飯。
「原來你就是林小姐,久仰久仰。」傅澤砚的一個屬下,名叫張保國咧著嘴跟我打著招呼。
我夾菜的動作僵住,傅澤砚面色不改,淡淡開口:「吃你的飯。」
進寶這時候又好奇地開口問他們:「你們怎麼會在這,這麼巧。」
張保國笑呵呵地接道:「還不是聽官府的說林小姐來這兒了,傅哥要看一眼,我們二人非要跟著他來……」
傅澤砚眸色淡淡瞥了眼張保國,張保國假笑,脖子瑟縮了一下,悶頭幹飯不再開口。
漣漪莞爾,和進寶對視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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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了兩口,我就撂下筷子上了樓。
月華如練,現在已是夜半時分。
實在睡不著,我披上衣服,打算去客棧後院的小亭子走走。
碰到了在亭子裡看月亮的傅澤砚。
我站在原地,傅澤砚聽到動靜回眸看來,視線在空中交接,這次我沒躲開。
25
「我差點死在三牛灣,那邊地貌崎嶇,我們中了埋伏,後來還是保國拼了命將我救出來……」
我們坐在石凳上。
我看著傅澤砚硬朗的側臉,他表情十分平淡地講述著在北疆這三年。
「這三年我一共給你寫了兩百多封信,但是一封都沒寄出過。」傅澤砚轉頭看向我,眼眸好像月下的一汪泓泉。
「剛去北疆的時候,我對你一直賭著一口氣,直到在三牛灣快死了的時候,我唯一想的卻是,如果能再見你一面就好了。」
「對你所有的怨在那一刻都煙消雲散,我隻想活著,再見你一面。」
心髒酸澀,我低下頭,不讓他看見我的神情。
「也是這個念頭,讓我每次都死裡逃生。」
「直到今年,我們被調了回來,三皇子黨提我為鎮北將軍,曾經我這個李宛的玩物,如今已是太子黨的眼中釘,肉中刺。」
「黨政之鬥,行伍磨折。」
「他們都誇我少年將軍,有勇有謀,名滿京城。他們說女人,名利,如今對我來說都是唾手可得的東西。」
傅澤砚頓了一下,自嘲般輕曬一聲。
「可這些我都不想要,我隻想問你一句,如今的我,算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了嗎?」
「晚晚,我喜歡你很久很久了。」
傅澤砚聲音虛渺,輕飄飄的,好似怕嚇到我般。
月色溶溶,映照在他的側臉,深邃柔和。
26
回了長安城後,傅澤砚就受封去了自己的將軍府住。
裴修言那邊能力不足,除了一直鉗制傅澤砚外,對三皇子黨始終做不了任何動作。
沒了我上輩子幫他聯絡的人脈以及資源,這一輩子他,無法復刻上輩子的輝煌。
可我被綁架了。
在長安城的大街上,身邊有護衛的情況下,被綁走了。
漣漪甚至為了護我被傷了胳膊。
我以為綁我的會是李宛或者太子黨,沒想到卻是裴修言。
傅澤砚給我安排的暗衛也死得七七八八。
我被綁著坐在床上,被蒙著眼睛。
裴修言修長的手指視如珍寶般將蒙住我眼睛的絲布拿了下來。
我閉著眼睛,緩緩適應著刺眼的日光。
裴修言輕輕笑著看著我,眼裡,是陌生的痴迷和炙熱。
我冷冷看著他,道:「怎麼?抓我來給你的公主報仇?」
前一陣子,西域的使者來朝做客,一是為了兩國建交,二是商討長公主李宛與西域皇子聯姻之事。
李宛惡名遠揚,西域的使者自然也是有所耳聞,可是這聯姻關乎兩國關系,也不是說退就能退的。
所以我就推波助瀾了一下,老皇帝和太子等人帶著西域使者遊御花園的時候,碰到了正好殘忍凌虐不受寵十七皇子的李宛。
西域這下有了正當理由退婚,而我也報了當年她給我下藥的仇。
老皇帝狠狠丟了臉,百姓怨聲載道,甚至敲了登聞鼓,大臣們的折子不要命地往老皇帝面前飛,忠心耿耿的老丞相直接死諫,李宛被無限期關在公主府。
如今我在宮裡的棋已足夠用,想讓李宛出醜的方式太多,我終是沒喪了良心,像她一樣做出下藥的事來。
裴修言聽到我的話後,苦笑一聲:「晚晚,你看這裡熟不熟悉?」
我環顧了一下四周,熟悉的床,熟悉的屏風,熟悉的布景。
這裡竟跟上一世我二人的房間一模一樣。
「我花了 3 年時間,將我們上一世的林府還原,以後這裡就是我們的家了。」
我看著裴修言眼底的執拗,汗毛倒立。
「你 3 年來一直在謀劃這件事?」
「裴修言,我早就跟你沒有家了,清醒點吧!」
裴修言低下清寒的眉,勾起嘴角,似是菩薩垂首,又似精怪引誘。
「那你跟誰有家?傅澤砚嗎?」
「我知道你在等他來救,你衣服上戳破的熒光粉,和那些暗衛都已經被我處理掉了,誰都不會找到這裡。」
「你瘋了?」
27
裴修言伸手想觸碰我的臉,我猛地一躲,他眸光微閃,臉色灰敗下來。
克制地理了理我衣服的褶皺。
「不管你罵我喪心病狂還是無恥之徒都不重要,能讓你待在我身邊,這個法子就是不破不立的錦囊妙計。」
「你知道嗎,晚晚,這其實是我們的第三世了,曾有仙人入夢說,這是我們的最後一世。」
裴修言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他看著我,卻似乎在透過我看著別的什麼一樣自顧自說著。
「第一世就是我自殺的那一世。」
「那一世的裴修言,所有的氣節和筋骨都被李宛打碎了,你對我好一分,我便對回憶刺痛一分,我幸福一分,曾經的恥辱和羞憤便會多一分。」
「即便你將我買出府,我仍舊是玩物裴修言,我必須愛她,這樣我才是曾經那個清白走在人間的裴修言。」
「對不起,晚晚,那一世沒能和你好好道別。」
「第二世我重生到我們訂婚前,這一次我決定不再拖累你,拒絕了訂婚,你沒說什麼,坦然地接受了我的退婚,那一刻,我竟有些失落。那之後李宛又盯上了我,結局你自然能猜得到,一個上不了臺面的玩物罷了。你和風揚訂了婚,訂婚宴我陪李宛參加了,你依然那樣明豔美麗,沒有我的生活,你過得更加順遂,看見你身邊的風揚,我當時竟有不顧一切地殺了他的衝動。」
「你本就應該是我的,第二世,仙人讓我看清楚了自己的心,所以我再次自殺,開啟了我們的第三世。」
裴修言笑著,可我似乎看到他流出了一滴淚:「我們這一世,該美滿幸福的,理應這樣。」
「或許這一世的意義,是那個仙人想讓我看清你,不再重蹈覆轍。」我絲毫不為他的故事所動,涼涼開口。
「還好是最後一世,我造了什麼孽,要陪你玩三輩子?」
「放了我,這是你最後一次機會,裴修言。」
裴修言緩緩抬起緋紅清冷的眼:「除非我死。」
「我除掉傅澤砚,這樣你就會安心跟我在這裡了,對不對?」
一副不死不休的架勢。
我微微笑道:「你三更殺了他,不到五更,我一定下去陪他,你知道的,我說到做到。」
28
我已經三天沒有進食了。
裴修言無法,拿我全府的性命威脅我。
認識這麼久,我才發現天人之姿的裴丞相也可以無恥到這個地步。
我笑道:「我人都死了,還管什麼身後事,這輩子我對不起林府人,等下了地府,我再向他們賠罪。」
我接著不吃不喝,我能賭的,是他會不會心軟。
第 5 天的時候,裴修言把杜神醫抓了過來,也因為這個行跡,傅澤砚也順藤摸瓜找到了裴修言的住所。
找到我後,傅澤砚眉眼冷如霜寂,抱著我上了馬車,我知道那是他發怒的表現,我拉著他的衣袖。
他揉揉我的頭,說道:「放心,我有分寸。」
隨後凌厲地轉身,向裴修言走去。
馬車外傳來了拳拳到肉的悶哼聲,我拿出傅澤砚為我準備的桃花酥。
馬車還沒到府,招財就等在小門,聽到外面有動靜,就急匆匆地從府裡出來迎,進寶一把拉住招財, 呵斥道:「穩重點,還沒回來呢。」
招財一拳頭捶到進寶頭上:「現在還穩重個屁。」
「哥!你又打我!」
29
這一世的太子黨沒了裴修言的幫助, 瓦解得很快。
三皇子可謂是勢如破竹,老皇帝吃丹藥猝死的那天,三皇子帶兵直接圍住太子等人, 當面撕了傳位給太子的詔書。
三皇子事成後,太子和皇後被囚禁在皇陵,也是這時候我才聽傅澤砚說了三皇子母妃被皇後害死的事情。
李宛從上次西域使者的事後,就沒出過府,所以也不知道奪嫡的事。
三皇子下令, 公主府的面首們可自行決定去留。
我養好身體後, 就把裴修言扔到了公主府。
李宛早已沒了往日作為長公主的尊貴, 身上滿是她後院的面首們報復的疤痕。
她披散著頭發, 臉色蒼白, 滿臉陰鬱,看到我後, 還在耍著公主的威風。
她狠狠揮手,將桌面的吃食全都打落在地,嚇了旁邊的嬤嬤一跳。
她衝著我大吼道:「我是長公主李宛, 林晚!我要殺了你們!」
我看了一眼被暗衛押著的裴修言,道:
「或許你口中的三世, 如今這一世, 我們各自才都圓滿,李宛永遠屬於你了。」
「對了, 漣漪的傷我還沒跟你算。」
傅澤砚留給我的侍衛進來,我把侍衛身側的長劍一抽, 下一秒,裴修言的胳膊頓時血流如注。
裴修言眨著沾血的睫, 鮮血盡數糊在胳膊上, 先是溫熱, 很快血液變得冰冷, 流到地下, 凝固成暗紅色的汙漬。
他掙扎著喚著「晚晚」, 用力掙脫著暗衛的挾制,顫抖著摸向我的裙角。
血色裂痕開裂, 好似不動聲色的天羅地網。
我面色冷淡地向後退了一步, 轉身不再看身後二人。
出了公主府的時候,卯時天色剛剛泛白, 天空中仍掛著幾顆時明時暗的星辰,寒氣冰冷,冷冽的晚風刮得人臉頰生疼, 連呼出的氣息都能瞬間凍結。
林府的馬車等在公主府的外面, 傅澤砚身姿挺立,站在馬車旁。
「漣漪和招財進寶在酒樓準備了一大桌子菜,是你愛的湘菜。」
我拉住他伸出的溫熱手掌, 笑了一聲,說道:
「走,回家。」
本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