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害死後,我厭惡至極的兒子豁出性命為我復仇,日日花天酒地的老公弄垮對方集團後,抱著我的骨灰盒殉情。
我飄在空中的靈魂不可置信地直打轉。
再次睜眼,我正一邊惡劣地罵著隻考到了年級第二的兒子,一邊把老公的一系列名表砸爛。
我:「……」
惡毒戲份暫停,我先換個人設。
1
滿地的表盤玻璃碴,被撕爛的卷子碎片,還有一旁戰戰兢兢的管家和用人。
我默默把手中的最後一支表放回原位,對兒子由掐改為撫摸。
江其昭後退一步,躲過了我的手,精致卻仍舊稚氣的眉眼摻著冷意。
他彎腰撿起一片片試卷碎片,攥在手裡,然後沉默著轉身離去。
我怔著看他背影幾秒,提高音量:「江其昭!」
他停住上臺階的步伐,但也沒有回頭。
「我記得你明天開家長會?正好我有時間,我去吧。」我開口道。
「不需要。」江其昭沒有絲毫猶豫地拒絕,繼續上樓。
未說出口的話卡在我的嗓子中,我在心底嘆了口氣,掃了眼滿地狼藉,命人來打掃幹淨。
隨後我撥通了一個電話,響了很久,那端才優哉遊哉接起,背景聲雜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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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事?」男聲漫不經心,尾音輕揚,嘴裡還哼著曲,一副輕佻貴公子的做派。
可就是他,在我死後,扔下所有玩樂,跟瘋了一樣讓我繼母一家集團破產、家破人亡。
我思緒漸漸飄遠,回憶起我還是一抹靈魂時看到的景象。
我那向來花心慵懶的老公江既眼尾泛紅,薄唇毫無血色,更是沒有了往日的吊兒郎當。他雷厲風行地讓所有欺負我的人付出慘痛的代價。
其實這Ţŭ̀₌些行為我能理解,畢竟我跟他們父子二人關系再怎麼不好,也是江家的夫人,是江家的臉面。
可江既實在沒有為我殉情的必要。
為我報完仇後,他手裡託著我的骨灰盒,站在我跟他婚禮的那個海邊。一站,站了大半天,風將他平日的貴氣風度吹得煙消雲散。
隻剩落魄。
當時我的靈魂飄在一旁,嗤笑著想,天天喝酒跟漂亮妹妹玩,現在終於有點良心了?
隨後。
他在我震驚的目光中,抱著我的骨灰盒,一步步走向深海。
沒有一次回頭,孤獨又決絕。
直至海面波瀾卷起,將他掩蓋,再無身影。
徒留我的靈魂震顫。
……
這傻唄中二總裁,汙染水域,ṱū́ₓ等泡發了漂起來肯定醜得要死。
深夜的海邊。靜悄悄。靜悄悄。我孤寂的靈魂仿佛被困在原地,又似乎感覺有一陣鹹湿的風刮了過來,吹亂我的頭發,吹亂了我的心髒。
2
再次睜眼,便是回到了我還在江家作天作地的時候。
我抓緊手機,貼在耳邊,聽著江既散漫的聲音:「要錢?還是?」
我抿了抿唇:「我把你表摔了。」
江既哦了一聲,並不在意:「行,那我掛了。」
我在他掛斷電話前迅速出聲:「你在哪?」
另一邊他頓了下,片刻後所有雜亂音樂聲都消失,安靜得連針掉落都能聽見。
「怎麼。你要離婚?」江既原先懶散的語氣頃刻間微涼。
「離婚了你回哪?季家?他們會讓你有好果子吃?
「你又跟阿昭吵架了?
「你最好沒忘,你工作室還有我的投資。
「寶貝。現在閉嘴,我可以當作什麼話都沒聽到。」
我頗為驚愕地聽著江既講完這一長串的話。
我實在是不知道,他是如何從我問他在哪,聯想到要離婚的。
但我知道他一直這樣,矜ṱú⁻貴之下是居高臨下的淡漠。
他可以一雙多情的桃花眸裡毫無笑意地講著動人的情話,也可以輕松地拋棄過往的情人。
遊戲人間,百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
而我本來就不是個脾氣好的,用圈子裡其他人的話講就是,囂張跋扈毀天滅地的母老虎,尤其在我病了之後,尤其折磨人,要不然也不能上一世攪得整個江家不得安寧。
我剛剛的好脾氣都是看到他們在我死後的所作所為,感動非常,才想著重來一世,溫和一點對待他們。
誰知一個兩țũ⁰個全不領情。
「離,現在就離。帶著你兒子滾。」我冷笑一聲,故意說了反話。
話音剛落,我跟拿著書本下樓的江其昭對視上。他黑眸中看不出什麼情緒。
長得一半像他爸,一半像我,性格卻是誰也不像。
我倒是要看看,聽到離婚,他們是什麼反應。
3
「你要離婚?」
江其昭站在我的不遠處,語氣平靜。
他有著跟他年齡並不相符的早熟之感。
不過……沒有爸媽關愛的小孩,確實是要容易早熟一些。
我注意著江其昭的神情變化,微不可見地挑了下眉:「你爸不愛我,而你我的感情還不如你跟你補課老師的感情深。我有什麼留在你們江家的必要嗎?」
「不……」他神情沒有明顯變化,話語卻有了一瞬的短暫停滯。
半天過後,江其昭淡淡開口,「我爸不會同意的。」
「那可由不得他。」我道。
客廳內靜了一會兒。
「因為我不讓你參加家長會,所以想離婚?」江其昭突然道。
我愣了下。
不愧是父子,兩個人腦回路都清奇。
江其昭垂下眼睛,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
「……你想參加就參加。」
我:?
我忽然想明白,為什麼江其昭會是這個反應了。
他應該是覺得,我會在家長會上給他難堪,所以並不想我參加家長會。但是……他更不想我跟江既離婚。
我的心髒塌陷下去一片。
「……媽媽隻是想知道你最近的學習情況。」無言良久,我聲音緩和下來,嘗試著向江其昭走了一步。
他嘴唇微張,似乎是想說什麼,就在這時,別墅的大門被打開。
我和江其昭一同轉頭看去,江既修長的身影逆光而站。
待江既邁著長腿從門口走進來,他脖子處的吻痕逐漸清晰。別墅內的氣壓一降再降。
江其昭盯著江既的脖子看了好幾秒,最後連句好也沒問,繞過江既,徑直走向外面。
我吩咐管家找人跟緊他。
管家笑道:「現在正好是少爺補課的時間,司機已經在門口等著了。」
我微微一怔,點點頭,將擔心收回肚子中。
江既的視線跟我對上,他輕抬食指,別墅中其餘人全部離開,消失在視野範圍內。
「哪來的膽子離婚?」江既松了松領口,漫不經心的態度像是隨口一問。
我不受控制地將目光牢牢釘在他身上。
是探究,是疑問,也是……奇怪。
明明是這樣一個玩世不恭的人,為什麼會在我死後……
江既懶洋洋地坐靠在沙發上,環臂打量我,語氣還是輕佻:「寶貝,你最好記得,明晚就是宴會了。」
明晚的宴會,海城名門望族都會參加,包括我的娘家。
我娘家人都很奇怪,他們既希望我能牢牢綁住江既綁緊江家,又不希望我過得如意。
「你外面的寶貝足夠多了,不用浪費口水再喊我寶貝。」我笑了笑,沒有接他的茬,在他身邊坐下。
而我語言中是假裝不經意的試探。
死後我靈魂漫無目的地飄著時,看到了許多從前不曾看到的景象。
比如江既身邊無數的情妹妹,似乎是另有隱情。
不過具體真相,還需要我來探索。
江既神色有一瞬的不自然,他瞥了我一眼,原先嘴角帶起的笑也收斂些。
「你還能吃上我的醋?」他像是自嘲,像是諷刺,指尖有一搭沒一搭地敲著自己大腿。
我順勢也將手摸上他的大腿。
身旁的男人立即僵住全身。
江既:?
「老公,」我挑釁地朝他揚起唇,「雖然家花沒有野花香,但是……」
江既幾乎是逃亂般地站起身。
他深吸一口氣,垂眸看我:「季織,你瘋了?」
江既耳朵紅了。
可是久經情場的人怎麼可能那麼容易害羞。
我扯了扯唇,不停頓地一連串輸出:「孩子都那麼大了,摸你一下怎麼了?就你矜貴些不給摸?還沒離婚呢,合法夫妻我摸你犯法了?」
火藥味很濃。我前世在江家一直都這個語氣說話。
嗯。
隻是這一次火藥味裡帶了點調戲。
貞潔是男人最好的嫁妝。上一世我總覺得江既在外面亂玩,把我惡心得要死,自然對他沒有任何好臉色,更不願意和他親近。
但如今看來,之前的情報出了些誤差。那麼態度也就可以轉變一番。
江既又重復了一遍:「……你瘋了。」
這下他不僅耳朵紅,脖子也微微泛起粉了。
就在我以為江既會惱羞成怒,轉身就走時,管家急匆匆走了過來,手裡捏著電話:「江總,夫人,小少爺出事了!」
我皺起眉頭,和江既對視一秒,然後選擇一同趕到學校。
坐上車後,江既與秘書通著電話:「了解原因了?」
我側頭看著窗外飛速移動的景物,另一邊聽著江既懶淡又不著調的話:
「打人?仗著我給學校捐了幾棟樓就張揚起來了?嗤,咋咋呼呼,也不知道遺傳誰。」
我嘴角狠狠抽了一下。
這話就差明著點我了。
但是江其昭成熟安靜得可怕,完全沒有其他八歲小孩天真無邪的模樣。
我想懟江既,又忍了下來。
我很納悶,有什麼事會讓江其昭這孩子動手打人。
4
被打孩子的媽媽惡狠狠地揪著江其昭的耳朵甩過來:「有爸媽教沒?小小年紀就知道打人了?!」
說完她似乎是不解氣,又扇了江其昭一耳光,聲音清脆。
我剛踏入校長辦公室,就看到這一幕,聽到這一句。
下一秒。
我跟那孩子媽媽四目相對。
再下一秒。
我大步走上前,利落迅速地甩了她兩個耳光。
她震驚得一時忘記反擊:「你……你……」
「如果是江其昭的錯,我們會想辦法賠禮道歉解決問題。無論怎樣你一個大人也不該直接打小孩。」
我不顧校長室裡校長和任課老師們驚愕的目光,毫不猶豫地說道。
更何況據我剛剛偷聽江既的通話,是那小孩先罵江其昭的。
江既側身擋在那女人想要還手的地方,淡淡地喊了一聲:「江其昭。」
江其昭嘴唇緊閉,半天後他道:「他說我爸媽從來不給我開家長會,是因為我爸有新老婆,我媽是瘋子。
「還說數學好的都活不長,我可能上初中就死了。然後全家都會死掉,我爸被情人亂刀砍死,我媽自己吃老鼠藥死了。」
我:「……?」
江既:「……」
我面無表情地跟躲在角落裡的那小孩對上。
我捏緊拳頭一個箭步衝上去,被其他老師趕忙攔住:「冷靜,冷靜!」
可能是我神情過於可怕,那小孩哇的一聲哭出來,小孩媽媽也驚恐道:「你不是說不能遷怒小孩嗎?!」
「去他媽的!嘴賤死了,你才沒爸媽管!」我憤怒到極致地死死瞪住那小孩。
小孩哭聲更大了。
混亂之間,我看見江既在打電話,還挺認真,這個時候了都能忙其他事。
我剛準備連他一起罵時,他勾了下唇,先是看了眼江其昭,然後看著我道:
「聯系了人,把剛建好的幾棟樓拆了。」
我:?
江其昭:?
講話還是沒個譜,真是沒救了。
校長也打著哈哈,根本不相信,畢竟剛建好怎麼可能就拆:「江先生先別生氣,我看這事雙方都有錯,畢竟其昭先打人嘛……」
「預備建的新食堂停工。」江既不緊不慢地落下後一句。
打著馬虎眼的校長立刻睜大雙眼,從靠椅上蹦起來,飛速到那個小孩面前:「簡直敗壞學校風氣,開除!開除!」
小孩媽媽不可置信地張著嘴:「我家孩子這麼小,你們跟他一般見識?更何況我家孩子又沒打人,不過就是說了幾句話!」
校長室內混亂又聒噪。
在這片吵鬧喧囂中,江既仿佛置身事外,他單手插在褲子口袋,脊背挺拔,笑容淺淡。
我看不懂他。
我的視線略過他,往下移,看向江其昭。
他就那樣安靜地看著我,濃密的睫毛撲扇著,瞳孔漆黑,卻不再是空洞著的了。
半晌後。
我挑了下唇,朝他一笑。
江其昭沒有笑,他還是那樣看著我,精致的小臉上掛著紅色巴掌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