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兄……」
我張了張嘴,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呃,難道說我和魔尊神交了?
師兄面如薄紙,眼睛裡寫著晦澀難辨的暗潮。
他嘴唇輕顫:「你們已經……」
師兄未說完的話頭被魔尊截斷。
魔尊不耐煩道:「你說呢?怎麼?流雲山大弟子不知道這情毒的解法?」
「魔頭,你該死!」
祁昭雙眼赤紅,沒了一丁點兒理智。
我從沒見過師兄這副模樣。
就像一貫戴在臉上的清冷面具碎了,露出一個全然陌生的他。
師兄持劍向魔尊刺去。
然而墨澤已經恢復了修為,不過一個抬手便桎梏著祁昭再也沒法前進分毫。
「本尊心情好,今日便不同你計較。」
「賞你的。」他逗狗似的將那朵丹蓮扔過來。
師兄垂眸,最終還是撿起了丹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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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不到他現在的表情,隻聽到他聲音沉冷到令人生寒:「魔頭,將來我定要殺你。」
「好啊,」墨澤回得漫不經心,雙眼卻對著我,無聲地勾了勾唇道:「等本尊」。
師兄轉向我,拉起我的手就要帶我離開。
我急切切地拽下,抬首對上他復雜的眼,說了句,「師兄,這於禮不合。」
如果是前世的我,會暗自欣喜祁昭的靠近。
但如今的我,隻覺得坐立難安。
還記得前世,師兄說的那些話。
「原來小師妹說得沒錯,你原來早就喜歡我。」
「沉蔭,你實在是心機深沉。」
師兄因我的動作怔然,眼底的痛楚密密麻麻地爬了上來。
他動了動唇,最終還是什麼話都沒說。
我們運劍離開。
一前一後,始終保持著該有的分寸距離。
6
還未進宗門,我便看到小師妹早已守候在門口。
一見到祁昭,她的眼裡跳出喜悅,聲音柔緩:
「大師兄,你回來了。」
一別經年,小師妹還是如往țũ¹昔模樣。
風度嫻雅,仙姿綽約。
再見到她,我心頭湧起千頭萬緒。
我的師妹琴弦衣,是流雲山第一美人。
她入山以來愛慕者眾。
後來我才知道,祁昭被迫娶我那天。
小師妹生生咳了血,命懸一線。
祁昭那日神色慌張,就是為了去救她。
所有人都認定是我拆散了他們。
我聽見他們議論紛紛。
「如果不是沉蔭,大師兄和小師妹該有多幸福啊。」
「是啊,沉蔭用計逼迫大師兄娶她,真是其心可誅。」
「小師妹太可憐了,自從大師兄成親後,我都沒見她笑了。」
這些聲音像毒蜂一樣鑽進我的耳朵裡,刺得生疼。
隻怪我當時太蠢,沒有看出他們有情。
一Ŧù₆時貪念作祟,破壞了大師兄和小師妹間的好姻緣。
我眼前不斷浮現出前世的種種畫面。
師兄失望的眼神,眾人冷漠的神情,小師妹咳血的身影……
我的神魂也因此煎熬了若幹年。
道心受阻,修為不得寸進。
最後甚至為此入魔,被關在流雲山禁閉室整整三百年。
後來,我終於被放出,為了彌補犯下的過錯,一同前去為小師妹求藥。
最終卻死無葬身之地。
此時師妹眼如脈脈秋水,隻靜靜地看著祁昭。
祁昭原本黑沉的臉色也緩和了幾分。
重來一世,我哪能再看不懂他們二人的情意。
不便打擾,我尋了個借口便抓緊離開。
這輩子可不能再做害有情人不能相守的棒槌了。
我走得匆忙,所以並不知道在我走後,師兄注視著我的方向目光復雜。
7
我離開後第一件事就是去泡澡。
流雲山的清泉有消除魔氣的作用。
我得洗洗,以免惹人懷疑。
月明星稀,山林寂靜。
我全身心放松在泉中,身心安寧。
泡了片刻我起身穿衣,正準備套上外袍。
面前卻突然停下了一雙銀白色長靴。
我大驚失色,抬眼卻對上一雙暗沉的眼。
是祁昭。
「師兄?」
我有些驚訝,「你找我有什麼事嗎?」
師兄站在原地,突然一言不發伸向我的臉。
我連忙躲開。
祁昭似乎又被我的動作傷極,臉上血色盡褪。
我猶記得師兄前世厭惡極了我的觸碰,有一次我不小心碰到他的衣袖,他竟拿劍直接割斷。
我將他的避諱謹記於心。
「不該是這樣的。」祁昭不顧我的避讓,緊緊扯著我的袖子喃喃道。
「阿蔭,你不是心悅我的嗎?」
「為什麼這次,不選我?」
我沒來得及穿上的衣衫因拉扯滑落至半。
祁昭的眼神突然變了。
他看上去很不對勁,雙眸通紅,緊緊地盯著我的鎖骨左側?
我伸手摸了摸,竟然摸到了一塊淤青,按了按有些痛。
畫面突然跳回了一些少兒不宜的瞬間,某人吮吸的片刻。
我有點臉紅。
「一切都不對了。」祁昭突然道,我還沒反應過來,師兄的手指按在那塊地方。
他聲音輕輕的,卻透著股讓人害怕的冷意。
「你明明該和我……」
什麼意思?難道祁昭也重生了?
下一刻我卻忍不住痛呼出聲。
祁昭盯著我的眼晦澀暗沉,手上使了勁兒想把那處痕跡抹滅。
聽到我的那聲痛呼他似乎才如夢初醒,緩緩松開了手。
我看著祁昭清冷的眼眸,不確定地問,「師兄你……」
「是啊,」祁昭揚起一個有些古怪的笑容,「我也重生了。」
「你知道上輩子我看到你死是什麼心情嗎?」
祁昭不管不顧地攥著我的手摸向他的心髒,「我後悔了,我後悔當初那樣對你,當我醒來看到你在身邊高興得快要瘋了,我以為上蒼不薄待我,給了我一次重來的機會,結果發現……」
祁昭笑意悽然,「你也帶著上輩子的記憶,對不對阿蔭,正因為如此,你疏遠我至此。」
我心頭突然竄起一股無名火,我今生不與他們接近半毫,他現在又來自作多情些什麼?
況且他前世對我這般無情,憑什麼覺得我還會再喜歡他?
我聽見自己的聲音無比冰冷,「師兄你做什麼痴情種?你心中分明愛極了師妹,今生卻又說什麼心悅我?我上輩子怎麼死的你都忘了嗎?」
祁昭瞳孔一縮,痛意深沉。
前世我死得實在慘絕人寰。
8
當初為師妹準備的藥還差最後一味。
這味藥需要摘取長澤聖地妖獸的鱗片。
兇險不必言說,但小師妹這次竟執意要一同前往長澤聖地。
所有人原本都不同意,但架不住小師妹流著淚的一句,「你們為我費盡心思,我不能什麼都不做。」
一路上,大師兄一直照顧著小師妹。
我們一行人歷經艱險,終於趕到了目的地。
長澤山峰陡峭,古木參天,空氣中彌漫著一股神秘的氣息。
我們小心翼翼地尋找著妖獸的蹤跡,終於找到時每個人卻都不由屏住了呼吸。
那妖獸身軀龐大無比,肢體覆有一層厚厚的鱗片,散發出濃重的惡臭。
兩隻血紅的大眼睛閃爍著殘忍的光芒,讓人不寒而慄。
四隻粗壯的爪子在地上留下深深的抓痕。
祁昭率先持劍從妖獸背後發出攻擊,我緊隨其後,小師妹在我們身後輔助。
妖獸被利劍刺痛,轉頭看向我們三人。
它眼裡泛起充滿殺戮的兇光,仿佛誓要將我們撕成碎片才肯罷休。
就在我們戰鬥陷入膠著時,小師妹卻突然失力,在空中像隻蝴蝶墜落。
那妖獸修煉多年,早有靈性,見琴弦衣體力不支便全力攻擊她。
我和祁昭連忙去救人,卻也因此被妖獸抓住了破綻。
我不慎被襲擊,直直地朝著底下的兇獸墜去。
那妖獸在底下張著血盆大口,準備要將我吞噬殆盡。
不僅如此,妖獸的爪子也正拍向無力抵抗的小師妹,小師妹的情況也十分危急。
此刻師兄面對兩難抉擇。
若是他出手救我,小師妹必死無疑,但若他救小師妹,我便難逃一劫。
祁昭眼神中閃過猶豫,但很快就做出了決定。
他飛身向下,護著小師妹躲開了致命一擊。
而我,在妖獸腥臭的嘴裡被活生生撕碎。
血肉橫飛,生不如死。
祁昭用手覆上了我的眼,聲音苦澀:Ṱù⁴「別這樣看我,阿蔭。」
「阿蔭,求你了。」
「若我說,我當時抱著和你一起死的決心呢?」
「我沒有想到,你身上貼滿了燃燒符,最後和那妖獸同歸於盡。」
我的眼眸能感覺到他的手居然也帶著些顫抖。
有一抹冰涼落在我臉上。
說實話,有點惡心。
一道勁風突然打來,迫得祁昭放手。
緊接著熟悉張狂的聲音響起。
「她選我不是很正常嗎?本尊比你好看,比你修為高,阿蔭選我說明她有品味。你算什麼東西,敢跟本尊比較?」
魔尊不悅地蹙眉,將祁昭逼退數米。
「魔頭你竟然敢闖入流雲山!」
祁昭冷冷道,劍氣朝墨澤縱橫而來。
墨澤理都沒理他,攬著我的腰升向高處,「阿蔭,跟本尊離開此處。」
我靜靜道:「魔尊,我不過流雲山一普通弟子。料想您身邊佳人眾多,您也別把那晚放在心上。」
「你說什麼?」
那雙狹長的丹鳳眼眯起,唇角雖然依然上揚,眼中卻含著隱隱的怒意。
「沉蔭!」
「你怎麼能就當作一夜春情?」
墨澤恨恨地看著我,眼神中還帶著……幾絲委屈?
魔尊怒氣衝衝地放下了我後,轉瞬便消失在黑暗中。
師兄也追了上來,見我安然無恙松了口氣。
他張了張嘴似乎還想說些什麼,我卻不想再跟他糾纏直接回了洞府。
一夜好眠。
卻似乎夢到了什麼了不得的人。
有人在夢裡,眼神幽怨。
反反復復地說我始亂終棄,絕不會放過我。
9
魔尊擅闖流雲山的事到底還是掀起了一些波瀾。
而我也因為身上若有若無的魔氣,引起了一些猜疑。
流言甚囂塵上。
說我與魔尊早就暗地勾結,意欲傾覆流雲山。
我被關進了監牢之中。
刑事堂長老親自出面,逼問我當日之事。
「你身上緣何帶有魔氣?」
長老神情嚴肅,師尊也坐在一旁。
我清楚這件事必須得好好解釋,否則會背上不必要的罪名。
「此事說來話長。」我撓了撓頭。
長老直接道:「那就長話短說。」
我隻好尷尬著將那天的事全盤託出。
從長老和師尊的面癱臉中我實在難以窺探他們的內心活動。
他們說再觀察幾日後就離開了。
五日後,我被放出。
刑事堂內站著的卻是兩道熟悉的身影。
師兄和小師妹居然都來了。
師兄先一步道:
「長老,阿蔭是因救我才被魔氣侵擾。」
「另外,」祁昭向師尊鄭重跪拜,「弟子早已心悅阿蔭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