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腳步聲越來越靠近,賀南幾乎瞬間就認出了這人的聲音,這是盧卡!
莫莫不可能打得過他!
此刻就算他們再不甘也隻能放棄,賀南一把拽起段沫顏就跑:走!
等到他們堪堪躲入管道,重新搭好鐵絲格,盧卡已經打著手電走了過來。
“你還真睡著了?”他一臉震驚,用力踢了踢躺在地上的麥克的肚子,“喂醒醒!”
胖子悠悠轉醒,他摸著自己的後腦勺爬起來,“嘶——我的頭怎麼這麼痛。咦,我怎麼躺在這裡?”
“誰知道你怎麼睡在這?你還真是豬啊在哪都能睡著……”
他們說著話,沒有發現兩道人影已經在通風管內迅速遠離。
漆黑寂靜的工廠仿佛沉睡的鋼鐵巨獸,等到二人逃出生天,重新翻出鐵絲網圍牆的時候,他們才發現自己的心髒幾乎要跳出嗓子眼。
賀南劇烈的喘息,他低下頭,赫然發現自己還攥著段沫顏的手,連忙觸電一樣放開。
而段沫顏疲憊到壓根沒顧忌上他,她擦了把頭上的汗,疲憊地直接坐在了地上:“我沒想到裡面會有這麼多巡邏的警衛。要怎麼能避開他們,救出倉庫裡的孩子?”
兩人都沉默下來。
“麥克和盧比是工廠的領班之一,有很高的權限。”賀南低聲道,“他們對這一切都知情。”
段沫顏深呼出一口氣,“知道嗎,剛才那個聲音,我覺得裡面真的是一個人。”
她幾乎可以想象,年幼的孩子被捆住手腳、蒙上雙眼、捂住口鼻、束縛住周身卻還在拼命掙扎的樣子。
兩人回到家的時候已經接近凌晨三點了,街上連隻貓也沒有,段沫顏剛想進門,忽然聽到一陣細細的響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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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她猛地回頭。
賀南嚇了一跳,這時隔壁屋那永遠不拉開窗簾的房間亮起一點點光,一道枯萎的聲音幽幽傳出來,“孩子。”
“波利爺爺。”賀南狐疑地開口,將女孩擋在身後,“您在叫我嗎?”
段沫顏狐疑地看著那扇窗口,那名叫老波利的人始終沒有露面,但她卻看到了一隻枯瘦猶如老樹皮的手:“你下定決心了嗎?……和整個寧吳坨對抗。”他幽幽問。
賀南面色嚴肅:“是的。”
話音落下,窗內的老波利沉默了很久,久到段沫顏以為他都睡著了。
“你們要小心,工廠沒那麼容易對付。”半晌,那枯萎的聲音才緩緩傳出來,接著段沫顏又覺得這個神秘老人的眼神落在了自己身上。
“你很像她們。”他輕聲說。
段沫顏:“像誰?”
“幾十年前,一群曾經耀眼的像太陽一樣的人。”
第二天,段沫顏打算去貧民窟尋找線索,賀南臉上的傷已經好得看不出來了,他的恢復能力驚人。穿上工裝,他還是像以往一樣去鋼廠上工,仿佛昨天的事壓根沒有發生過似的。
一成不變的流水線,機床發出不斷敲打撞擊的聲音,工友們依然聚在一起討論些沒有營養的話題,賀南捏著扳手,目光看似落在面前的工件上,實則在聽身後其他人談話。
盧卡岔開腿坐在椅子上,一手捏著個啤酒瓶子,他打了個酒嗝:“費裡,你下午和馬坤兩個人去裝一號倉庫的貨,4點鍾貨輪就要起錨了,不能遲到。”
瘦弱的男人縮了縮脖子:“可是盧卡大人,我今天的工件還沒達到業績,如果去搬貨的話……”
盧卡往他臉上呸了口:“老子管你那麼多,讓你去就去!”
費裡抹了把臉,不敢吭聲,一臉不情願地走了。
其他的工友們投來同情的眼神,而在他們身後不遠處,賀南默默放下了手裡的扳手,他眼中一道紫色一閃而過。
停泊在寧吳坨碼頭的貨輪,每隔幾天就有一批,目的地天南海北,甚至連洲際之外的都有。而今天的這一艘,看船標是從第8區過來的,途中不知道經歷了多少城市,船身斑斑駁駁。
如果錯過這一次,沒人知道它的下一個目的地會是哪裡。
中午休息的時間,大部分工人都在吃飯,有的臉上蓋著帽子就在機床邊打個盹。賀南看了眼仰躺著打呼嚕的費裡,悄無聲息放下扳手往外走去。
他穿著普通,頭發擋住小半張臉,氣質也不出眾,這麼低著頭走在人群裡的時候沒幾個人會多看一眼。
路過領班值班室,幾個五大三粗的男人正聚在一起喝酒,不知道說到什麼搞笑的事情,齊齊發出粗啞的笑聲,賀南面色不變,光明正大地從他們門口走過。
他仿佛一個沒有聲音的影子,貼著牆將自己與環境融為一體。
一號倉庫外也沒有人在,搬貨的工人都去吃飯了,靜悄悄的隻剩下他自己急促的呼吸聲。
賀南額頭上豆大汗珠不斷滲出,他抖著手摸到懷裡那張被捂熱的門禁卡,飛快地貼在電子鎖上。
‘滴’的一聲,門開了。
他的視線瞬間掃過倉庫裡的貨物,中間地上堆滿了各種鋼材和半成品工件,角落裡放著幾個長條木箱,木柵格的那種,用稻草一層層塞住,一點也看不清裡頭是什麼。
但是下一秒,賀南瞪大了雙眼。
因為稻草的縫隙裡,一根手指伸了出來。
他幾乎瞬間就狂奔到了倉庫角落,然而下一秒,背後出現一人的腳步聲。
“你到這來幹什麼?”盧克拎著啤酒瓶,紅著眼狐疑地看著他,“你怎麼開的門?”
賀南渾身一僵,一點點站直身體,冷汗順著後背淌下:“我……”
第66章 女孩子(2合1)
鋼廠的倉庫是全密閉的, 隻有一個20x20釐米的通風口,四周的牆壁都是三米厚的水泥牆,炸彈都不怕。唯一能出行的通道隻有鑄鐵大門。
而此刻, 大門關上了。
屋頂上寫著幾個紅漆的字‘防火防水防偷’, 在昏黃的燈光照射下像液體一樣流下來,顯得猩紅可怖。
盧卡手裡還提著酒瓶, 看起來神志有些不清醒, 他那紅血絲遍布的眼球在眼眶裡徐徐轉動,最後盯緊了面前瘦弱的少年。
“你進來幹什麼?”他又問了一遍。
賀南神色忽然平靜下來, 他道:“幫費裡搬貨。”
盧卡好像聽到了什麼很好笑的事情,緩緩咧出一個笑容, 他露出一口獠牙,牙縫裡還夾著一絲不知道什麼肉的肉糜:“搬貨?”
賀南點頭。
“就你這小身板, 還搬貨, 搬得動嗎你這個廢物?”盧卡哈哈大笑起來,他慢悠悠往前走了一步, 拍了拍裝在箱子裡的機械零件,“你可不會是來搬這個的。”
他又往前走了走,與賀南擦肩而過。
盧卡晃了晃手裡的啤酒瓶子,瓶底磕在那個裝滿稻草的木條箱子上, 他回頭露出一個詭異的笑:“你是來搬這個的吧?”
賀南心跳如擂鼓, 呼吸像拉風箱一樣急促,他視線死死盯著那根探出稻草的手指, 然而盧卡仿佛真的喝醉了,對此視而不見。
他用力拍了拍箱子,大聲道:“好東西啊!就這,一個頂十箱機械手臂!”
下一秒, 盧卡一把摔了啤酒瓶子,玻璃片砸了一地。他兩手抓住木箱的箱蓋一掀,手臂一用力,直接將裝在裡頭的東西一把提了起來。
稻草簌簌抖落,賀南瞪大了眼。
那是一個隻有八、九歲的孩子,被尼龍繩五花大綁著,嘴裡蒙著布條,大約關了有段時間了,孩子面色慘白,頭發上衣服上滿是稻草,正一臉驚恐地看著他們。
而且,這還是個女孩子……
鋼廠不僅拐賣兒童……竟然還販賣女孩?!賀南瞳孔微縮,道德觀瞬間崩潰。
“你那是什麼眼神,”盧卡借著酒意通紅著眼看過來,他的嘴角開始分泌口水,像真正的野獸那樣,一對獠牙又粗又長,而他本人並不在意,晃了晃手裡的孩子,“你不是要搬貨麼?就是她了!”
“我告訴你,她可沒有淨化天賦,這就是個普通的女孩,你別想歪了,我們可不敢偷淨化師,會被軍團追殺的!但是在9區那邊基因混亂,血脈低等的小屁孩不要太多!隻要基因純度不是太好,就沒人貼身保護,趁著父母不在,偷偷的……”盧卡嘿嘿笑。
賀南渾身都在顫抖,可盧卡好像著了魔,還在繼續說。
“你知道現在女孩子有多稀缺!為了得到一個女嬰,買家可以出到十倍、百倍的價格!就為了進入更高一級的區域居住,獲得政府補貼和社會地位。”
盧卡把那女孩子拎到自己面前臉貼臉,孩子嚇傻了,滿臉都是淚水和汙漬,盧卡撇撇嘴把她重新丟進木箱子裡,嫌棄道:“臭烘烘的,太醜了,要是長得好看一點,還能賣得更貴。”
他宛如真正的地獄惡魔,而在他的對面,原本抖成篩糠、汗如雨下的賀南漸漸平靜下來。
他默默撿起一片地上的碎酒瓶玻璃捏在手心,聲音有如冰凌:“你知道嗎,聯邦法律規定,綁架、誘拐、販賣女性,是必死罪。”
但凡犯了這些事,連送入12區監獄服重刑的機會都沒有,就是死刑。這個世界女性已是如此稀微,還能做下這樣喪失人倫道德的事的,是最不能被原諒的惡魔、人渣。
而待賀南開口之後,盧卡才稍稍有點酒醒的意味,他甩了甩頭,先是低頭瞅了眼木箱裡瑟瑟發抖的女孩兒,然後轉過頭,用一種惡毒的目光盯住了賀南。
“什麼法律條文,在寧吳坨,鋼廠就是法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