螢火蟲繞著樹葉飛動,酒過三巡,篝火邊的群舞已經進入白熱化階段,有不少喝高了的人在那裡跳草裙舞,氣氛熱烈。
段沫顏在這裡呆了那麼久早就不耐煩了,她悄悄往一邊走想要離開,結果腳剛挪出去兩步遠,又被人牽住了手腕給拉了回去。
“想去哪?”謝利伸長胳膊搭著她的肩,把她環在自己懷裡,“別走,留在這裡陪陪我?”
“你確定?”段沫顏皺眉,臉上露出一絲怒容,她回過身朝著他的下巴就是一記快準狠的左勾拳,但她預想的鼻青臉腫沒有出現,拳頭在半途就被截下了。
謝利的掌心包著她的拳頭:“可以啊,有兩下子功夫,但我不會再犯第二次錯誤了,如果換成是巴特還真會被你打趴下。”
段沫顏磨了磨後槽牙差點吐血,這回她是真遇上了降服不了的人。
打也打不過,逃也逃不掉,說道理不聽,還總動手動腳。
謝利·歐文真是世界上最討厭的人!
謝利不知道她的腹誹,他走回椅子那裡,手臂一個用力,讓她坐在自己身邊。
段沫顏掙扎兩下,結果被他摟緊了困在懷裡動彈不得。膝蓋邊就是他結實的大腿肌肉,因為姿態親密,謝利身上強勢的氣息也格外明顯,這已經遠遠超過了陌生人的安全距離,段沫顏開始瘋狂扭動,一邊用力踹他小腿企圖掙脫束縛。
“老實點別再動了,不然我可保證不會做點別的,我可不是你的那群紳士候選人。”謝利壓低聲音在她耳邊說話,呼吸的熱氣吹得她臉頰緋紅。
段沫顏哪裡見過這種流氓,靖軼、白奕星他們哪個不是紳士風度?她是真的很想吐血三升,問問蒼天和大地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麼。
手臂上的大手緊緊摟著,帶來一陣陣戰慄,段沫顏心裡緊張,隻能用說話轉移他的注意力:“1區的駐軍那麼嚴密,你是怎麼潛入淨化師大典的?”
那些戰鬥機、軍卡和坦克都不是假的。
謝利把下巴擱在她肩頭,雪白的睫毛也染上了篝火的顏色:“是啊,安保如此森嚴的1區,我這隻小蟲子是怎麼在眾目睽睽之下溜進去的呢?”
段沫顏避開他的呼吸,沉聲道:“你賄賂了內部的工作人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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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利笑眯眯看著她:“怎麼能叫賄賂呢,雙邊合作而已。”
段沫顏細細咀嚼著他的話,感覺心裡有什麼要破土而出,雙邊合作——聯邦內部竟然有反叛軍間諜嗎?
等一下,是聯邦有間諜,還是反叛軍實則是聯邦某股勢力的打手……
過了會她又問道:“那本畫冊也是你給我的吧?”
謝利難得疑惑:“什麼畫冊?”
段沫顏一愣:“竟然不是你?”
那會是什麼人?!
謝利咧嘴笑了笑,露出頰側深深的酒窩,他嬉笑道:“我雖然壞事做的多了,但是你也不能什麼鍋都讓我背。聯邦的大多數人都憎恨我、追殺我,但是唯獨你,我不想叫你有絲毫誤會。”
段沫顏對上謝利金色的眼眸,他的目光裡倒影著篝火,好像有光在裡頭燃燒,但是仔細看看就會發現,光裡隻有她自己的影子而已。
對視片刻,段沫顏別開頭:“你們的小鎮人數不少。”
“大多數人都是我帶回來的,也有人是自願跟過來的。”謝利道。
“那徐璐也是你搶來的咯?”
謝利愣了下,一臉不敢相信的模樣。然後他忽然哈哈大笑起來,一手用力揉她的腦袋。
場地裡其他的人聽聞動靜都看過來,段沫顏惱羞成怒,“喂,你笑什麼!有什麼好笑的!”
謝利捂著肚子前仰後合,後來幹脆把臉貼在她肩膀上抽笑:“沒有沒有,我就是懷疑你是不是吃醋了,竟然會有這種錯覺?”
段沫顏莫名其妙,怒吼:“我吃哪門子陳年老醋!”
謝利單手撐著下巴看著她:“放寬心吧,徐璐跟我一點關系都沒有,她隻是我機緣巧合在3區救回來的人,跟著來晨曦組織隻是為了報恩,硬要說的話,可能算是我的半個姐姐。”
段沫顏皺眉,就差在臉上寫上:我不相信,幾個大字了。
謝利繼續解釋:“是真的,徐醫生有丈夫,兩人感情很好,出於某些歷史原因,她不可能另覓新歡。再說你到底對我有什麼成見,我也不是那麼隨便的人好嗎,用強迫性的手段搶回來的人,至今隻有一個。”
段沫顏自動把他後半句話忽略了,她默默想事情,謝利卻一直看著她。因為兩人挨得極近,少女的氣息就一個勁得往他鼻子裡鑽。
新紀元的人類融和了獸性天賦,嗅覺當然也十分敏銳,謝利從剛才開始就覺得奇奇怪怪的,現在湊近了一聞,一個偉大的猜測逐漸在他腦海裡成型。
“你剛才問了我這麼多,現在換我向你提問了。”謝利一雙眼仿佛看穿一切,“你……難道是純種人類嗎?”
段沫顏差點沒被口水嗆住,她瞪大了眼:“你說什麼?”
謝利笑眯眯地看著她:“看來是呢。”
段沫顏心頭一跳,面無表情地移開視線:“你想多了,我的基因純度比較高,但也隻是比較高而已。”
謝利卻仿佛一點也沒信她的,他饒有興致道:“有幾個人知道這件事?”
段沫顏閉口不言。
謝利嘖嘖稱奇:“我真是越來越佩服那幾人的能力了,能在聯邦的眼皮底下將你隱藏得這麼好,還能篡改系統記錄,你生活中任何一個有基因檢測的環節都需要動手腳,這可是一件大工程。”
謝利看著垂首不語的少女,她一截修長的頸項微微彎曲成漂亮的弧度,他算是知道為什麼她身上會有那麼多s+天賦的男人留下來的遮蔽性的氣味了。
這不是一種標記,而是一種保護。
他默默在那四重氣味上又加上了一道屬於自己的毒蠍氣息,又深深吸了一口氣,好了,有這五人的野獸大混戰作為混淆,任誰都聞不出來了。
段沫顏感覺到脖子上痒痒的,轉頭警惕地瞪他:“你在幹什麼?”
謝利溫柔地摸了摸她的發梢:“答應我,別再對任何人說起這件事。”
段沫顏:我本來也沒說啊。
這場露天的狂歡一直持續到凌晨,直到篝火燃盡熄滅、酒杯見底、薪柴成灰,眾人才算消停下來。
在寂靜的山谷中,當第一道晨光驅走黑暗,開始有人早起,他們打水灌溉、漿洗衣物、飼育牛羊,並排的民居屋頂一個接一個飄起了炊煙。
與鋼鐵高樓林立相對著的,這裡的生活顯得那麼平和,如果忽略佇立在鎮子廣場上的機甲與戰鬥機,還真的會誤以為這是普通小山村。
段沫顏是被窸窸窣窣的說話聲驚醒的,她感覺有陽光照在自己臉上,暖暖的痒痒的。
“長得這麼小,她有十八歲嗎?”
“聽說是剛滿十八,瞧著和十六七差不多,太瘦了。”
“呀,那還不能結婚呢,x還得再等兩年。”
“頭發可真黑。”
窸窸窣窣的說話聲音漸漸變大,並且還有越來越接近的趨勢,甚至這些人就是貼著她的臉在聊天。段沫顏睡意退去,猛地睜開眼,騰一下坐了起來。
她床前圍了一大波女人。她們都是普通婦女的打扮,戴著圍裙和袖套,不過看起來都比較年長,約莫都是三四十多歲的年紀。
她原本以為這個基地是沒有女人的,現在看來竟然猜錯了?
女人們被段沫顏忽然坐起來的架勢給震住了,一下子竟然沒人說話,雙方大眼瞪小眼對視了一會,最年長的那位率先發話了,她趕著其他人往外走:“去去去,都幹活去,看把人家小姑娘嚇的。”
這女人膀大腰圓,一頭棕發卷曲著,聲音也是中氣十足,瞧著就是性格直爽那一掛的。
她瞧著段沫顏,滿臉慈愛地望著她:“我是瑪麗,你可以叫我瑪麗大姐,怪不得x要叫你小兔子,真和我家院子裡的小兔一樣又白又可愛。”
能手撕白兔的·冷血少女·段沫顏:……
她一邊手腳飛快地穿衣服,一邊問道:“x?”
瑪麗擺擺手:“就是謝利,他在外面的代號就是x,這裡的大多數人都舍棄了過去的名字,很多人都喜歡互相稱呼代號。”
等到收拾妥當,瑪麗帶著她往外走:“昨天南邊的漿果都熟了,所有女人都去了山谷,所以沒有第一時間見到你。我來自第10區,你應該沒去過那麼偏遠的地方吧?那裡雖然貧窮了點,但是景色很漂亮……”
段沫顏跟在瑪麗後面,一邊聽著她絮叨一邊暗自打量周圍的環境,白天的時候那群年輕男人都不在,剩下的中年人都在各自工作,保養機械、修繕屋子、分揀糧食,看起來井井有條——也沒什麼人負責警衛就對了。
段沫顏正在悄悄記下出去的路,冷不丁聽見瑪麗隨口說,“我的血脈純度很差,沒辦法到更高一級的城市生活,我的丈夫死在一次基因狂暴裡,後來又遇到了邊境的流寇劫掠,我們村子死的人比活著的還多,要不是x正巧路過,我估計也不能站在這裡。”
段沫顏愣了下:“哪裡來的流寇?”
瑪麗滿臉習以為常:“基因瀕臨狂暴的男人,家園被輻射毀壞的流民,或者被各種原因驅逐逃亡的罪犯。他們就像蝗蟲一樣,被從這個城市撵到那個城市,從高等級區域往低等級驅逐,久而久之就變成了流寇。”
段沫顏擰眉深思。
“對了,你要注意不要獨自去到鎮子邊緣。”瑪麗說道,“那邊有威廉他們設下的電磁屏障,沒有通行碼的話會被高壓電擊中的。”
段沫顏看了眼瑪麗手腕上條形碼狀的東西:合著她根本就出不去呀,凸!
居民小樓外一圈就是潺潺的溪水,再遠一點就是成片成片的田地,麥苗迎風起浪,有男人們駕駛著長著兩條機械臂的機甲搬運物資,那龐然大物佇立在田地裡的時候,活像個鋼鐵稻草人。
段沫顏就走在田埂邊瞭望,人們就算看到她了也隻是遠遠盯幾眼,並沒有人上過多戒備,因為他們都知道她根本無法走出電磁屏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