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芝眼眸微微一動,“雲知言他們定還在外面洞窟中,不如想個辦法把那隻地魔趕過去,給他們找點麻煩,我們也趁機出去。”
要是那隻地魔能廢了雲知言就更好了,正好也順應了劇情發展,隻是將劇情點提前一些而已。
宣芝猶豫著要不要進神符薅一把大聖的猴毛,又擔心由她促成這件事的話,不知會不會再次引來天道注意。
在她思索間,申屠桃突然走上前來,“阿娘,我來吧。”
說著,黑色長刀從法印中墜出,一下插入地上,他手上的繃帶還沒拆,便一腳用力踹在刀身上。
黑刀嗡一聲震顫起來,刀上霜花盡數剝離,化作一隻隻陰魂鬼煞,從山壁不同洞穴中湧入,很快不見影。
他做完這一切,才舉起雙手,“阿娘,可以拆了。”
宣芝幫他把紗布都拆開。之前在傷口上塗抹的靈丹藥粉很是有用,他手上血淋淋的傷口基本都愈合了,隻留下幾條殷紅的疤痕,指骨也都長好。
顏印雖然在肉身被掏空前,將邪魔逼出了體外,但受到的損傷依然很大,修為更是下跌了好大一截,直接從元嬰巔峰跌落知金丹,再晚上一時三刻,他的金丹都差點被啃沒了。
林餚快步跑去扶起他,兩眼通紅,“師兄,對不起,都是為了救我,你才會……”
顏印拍拍他,臉色蒼白,神色卻堅毅一如既往,揚著眉梢道:“我身為師兄,保護你是理所當然的,不用自責。修為沒了,我還可再練,要是師弟沒了,我才沒處哭去。”
施念念看到這一幕,深刻反省,她的師妹好像本事有點太大了,反倒是她這個師姐處處在受保護。
第88章
雲知言幾人暫時退入沉雲淵地底縱橫交錯的蛇道內,隻留了泠曦郡主身邊那個名叫阿四的劍修護衛,潛藏在靈脈周邊的洞穴裡,留心宣芝等人的動向。
那一聲驚雷過後,地穴拂過來一縷清風,劍修在原地等了片刻,正欲上前查探,便覺一股魔息從他身旁掠過。
劍修被地魔魔氣擦身而過,幾乎被湿漉漉的舌頭從臉上舔過,整個神魂都為之一蕩,心中抑制不住翻滾起殺欲,他手中靈劍驀地嗡鳴,劍氣順著插入經脈的金絲湧入體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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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被劍氣激得回過神來,反應極快地從魔氣中抽身,一劍蕩開魔氣。
黑影中傳來一聲不悅的嘖舌,並未與他多做糾纏,順著甬道往外衝出。劍修松了口氣,立即拿出傳音玉想要將這一情況報告給郡主。
他才抬起手,一道光箭直接穿透土層,從他身旁的洞壁內射出,穿透他的手背將傳音玉擊得粉碎。一個半透明的鬼影提著長弓從洞壁上冒出來,弓弦直接割向他的脖頸,穿透肉身,硬生生將他的魂魄從身體裡扯出。
地魔被申屠桃放出的陰鬼兇煞四面圍堵,單單隻是一兩隻,或者五六隻這樣的高階惡鬼,它都並不懼怕,還會迫不及待地飽餐一頓。
但是現在陰煞數量如此之多,被飽餐的就會是它自己。
當它被圍追到一片區域時,緊逼在它身後的陰煞忽然停住了,隻從四面透出威脅的陰寒氣息。
地魔從魔氣中走出來,是個男人的身形,渾黑的魔氣如同衣袍裹住身軀。它最後雖被逼出顏印身體,但也吞了不少他的修為,這使得它的五官面目和顏印有著七八分相似。
地魔從交錯的甬道內嗅到活人的氣息,但這些活人氣息被神力護佑著,它原本想要避開,現在看來,是避不開了。
“原來是想讓我去對付他們。”地魔探出鮮紅的舌,舔了舔嘴唇,魔影悄無聲息地往活人氣息處遊去。
雲知言等人暫時停留在先前待過的一處岔口,泠曦郡主受了滿腔的屈辱,正在發火。
定成王在東周頗有權勢,手握軍權,宅邸裡亦豢養了大批修士門客,東周國君和國師都要給他三分薄面。
泠曦郡主生來高貴,驕矜非常,她受不得修煉的苦楚,元嬰修為都是靠著無數的天材地寶堆砌上去,從小身邊就有高階修士相護,還從未被人打得這般落荒而逃過。
秘境對外入者有修為限制,她沒法帶自己身邊最親近的一名護衛,隻帶了十名元嬰境及以下的護衛,因突然爆發的邪魔死的死散的散,到現在留在她身邊的隻剩下阿三阿四。
他們能依靠手中神武揮出超過自身修為一個大境界的劍光,這已經足夠碾壓進入秘境的其他修士。
再加上帶有神火的雲知言,他們想要取得燭蛇丹,本應該輕而易舉。如今卻被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東西逼退。
而且,這兩人最初還是雲知言大發善心,哄騙她,非要一同同行的。
泠曦郡主很喜歡他的善良,喜歡他看上去不染世間塵灰的君子之姿,國師收入門下的七名親傳弟子當中,隻有雲知言與那位謫仙似的國師最是相像。
裘重甫是天上月,雲知言隻能算是水中影,差得太遠了,可她也隻能碰到水中影。
“雲師兄,我知道你接近我的目的,我看上了你的人,所以我也樂意求我父王幫助你。”泠曦郡主伸手摸著雲知言的臉,這張臉雖然不是每一處都生得討她喜歡,但僅有那麼點模糊的影子,就足夠了。
“你能得國師賜火,也是因著要隨我入秘境為我父王取丹。”
“你幫我取蛇丹,殺了那兩個背叛本郡主的賤婢,我會很高興。”泠曦郡主咬著牙,眼神中露出狠意,“要是做不到,你我的婚約就不必再談了,我不喜歡沒用的男人。”
“郡主若是覺得我接近你另有所圖,那出秘境之後,在下便如郡主所願,再不見郡主了。”
雲知言微微垂眸,似乎真的被她的言語中傷,眼神中露出一點隱忍的痛楚,側頭避開她的觸碰,說道,“這裡不安全,我先將郡主送去安全的地方,再回來取丹。”
他手裡這一朵神火隻是永照琉璃燈分出來的一點火星,以真元催逼燃燒。經過方才一戰,雲知言的真元幾乎耗盡,如今隻是勉強維持燈火不滅。
焰火搖曳不休,圈出一個昏黃的光暈,將三人籠罩其中,身影投影在洞壁上。
誰都沒注意到一縷黑影從龜裂的石縫中遊出,順著山壁四處凹凸不平的陰影潛入,即便沒有暴露在火光下,地魔的魔氣還是不斷在消弭。
幸而這樣低弱的神火,對地魔來說,還不足以對它造成根本傷害。
泠曦郡主氣得咬牙,偏偏要伸手去觸碰他,惱怒道:“雲知言,我說過不準你見我嗎?我不在意你有沒有別的目的,除非我徹底厭棄你,否則你都別想隨便從我眼前消失!”
她說得激憤,影子在洞壁上晃動,魔氣忽而探出頭來,纏上了她投影在洞壁上的指尖,繼而完全融入影子裡。
泠曦郡主的動作一頓,隻覺得自己指尖被什麼叮咬了一口,但那種感覺轉瞬即逝,她隻捻了一下手指,並未在意。
身旁的護衛察覺到異常,臉色凝重道:“郡主,這地底陰寒之氣越來越重了,阿四又沒了音訊,有些不對勁,我們還是先出去再說吧。”
雲知言也道:“曦兒,我們先出去,你的安危是最重要的。”
雲知言說著話,嘴裡又有血滲出來,他的臉色在燈光下慘白如紙,緊抿的唇上卻染著一線血色,垂眸隱忍疼痛的樣子讓人心血澎湃。
泠曦郡主一瞬不離地盯著他,目光細細掃過他的眉眼,雲知言今日穿著一身青衫,是她喜歡的打扮。
摘不到天上月,但她可以嘗到水中影。
她心底湧上一股欲念,前所未有地強烈,想壓都壓不住,眼裡隻能看到他的模樣,心裡也隻能想到他。這周遭的情況,耳邊的勸言,她全都看不見聽不見。
泠曦郡主湊近他,指尖擦過他嘴角的血,雲知言偏頭躲避時,血痕從他嘴角被抹到了耳畔。
雲知言看進泠曦直視他的雙眼,身為男人,他太明白這樣的眼神是什麼意思。雲知言心裡閃過一絲厭惡,抓住泠曦的手腕,“郡主,我的真元燃燒不了神火太久……”
“那就熄了它。”泠曦命令道。反手握住他的手腕,一縷靈力送入他經脈,直接封住了各處靈竅。
雲知言詫異地抬起眼,泠曦空有修為,草包一個,怎麼會知道如何封鎖他人靈竅。他意識到不對,但已經遲了,靈竅被封,他真元無法流轉,琉璃燈上的微弱的神火頓時熄滅。
周圍陷入一片漆黑,阿三的劍光亮了一瞬,又徹底黯淡下去,比黑暗更濃稠的魔氣完全裹住了三人。
雲知言還打算反抗,但被地魔控制的泠曦不再是那個無用的元嬰修士,她的修為比雲知言要高,對付一個被封了靈竅的修士太容易了。
又沒有討厭的神火阻撓,這簡直就是它的天下。
這隻地魔擅長惑人心神,激發人心深處的私念,在玄鳴山時它催動修士的貪欲殺心,令他們互相殘殺,吸食血氣。它附身顏印,將他困在無盡的求勝之欲中,一點點吞噬他的修為。
現在,它附身的這個女人,被困在了情欲中。地魔掐住雲知言的脖子,將他按在地上,這裡太黑了,什麼都看不見,泠曦郡主看不見他的臉,神識開始掙扎反抗。
地魔嘖了一聲,揮手燃起一簇純黑的魔火,魔火直接飄到另一旁杵劍半跪在地上的劍修眉心,抽出他的靈力為燃料,以人為燭,魔火外面罩上一層青焰,終於能照亮四周了。
也能照亮雲知言的臉。雲知言靈力被封,四肢被魔氣束縛,按在地底潮湿的汙泥裡,隻能任人宰割,邪魔的臭氣彌漫在四周,他鎮定全失,憤恨道:“直接殺了我。”
這幅畫面顯然很合泠曦的口味,她的神識立即停止了掙扎,完全陷入情欲當中。
地魔的魔氣縈繞在泠曦身上,黑影裡傳出笑聲,“本座該怎麼用食,不需要你來教。”
另一邊,宣芝一行人已經快要走出地底曲折的洞穴。
“你真的把地魔趕過去了,為什麼沒有動靜?”宣芝問道。
申屠桃抱著刀,坐在肌肉猛馬手臂上,小眉毛皺著,“有動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