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禮文根本不敢看雲知慎的屍體,在雲星輝恐怖的威壓下,他面皮漲紅,渾身的血管都要爆炸了一般,鼻子裡不斷往下淌著鼻血。
宣磬不服道:“雲知慎伙同陳家,將邪魔引入久黎城中,害城內百姓死傷三千餘人,又有誰來給他們償命!他這是罪有應得。”
雲星輝冷聲道:“陳家?哪一個陳家?你們指控我兒引來邪魔可有確鑿證據?我雲家與你聯姻,帶神像前來為久黎脫困,可受不起這樣莫大的指控。”
他說著揚手一揮,“去,請久黎城的各位族老和民眾前來,我今日倒要看看你們是如何給我雲家定罪的。”
雲星輝闖入久黎城時,便已經引起極大的動靜,宣府外面其實已經圍了很多人。
陳隨一直沒有認罪,咬死了那些信符都是偽造,契約是他同雲三公子正經談來的生意。沒有關鍵又直接的證據,邪魔之事其實很難蓋棺定論。
雲星輝再當著所有人的面,態度強勢地一一駁斥回去,到後來竟越發將宣家推到了心懷叵測的位置上,陳隨那日喊的話,其實在不少人心裡都埋下了疑慮的種子。
至於宣雲兩家的婚事,當時宣流遠已經行將就木,沒能發現雲家在婚契上動的手腳,宣禮文和宣磬就更加發現不了了。
兩家交換的庚帖,下定的聘書,禮迎文書,此時攤開來,裡面也全都是雲知慎的名字生辰八字,雲家二子又是孪生兄弟,相貌酷似,外人根本分不清楚當日來迎親的是誰。那所謂的雲家騙婚行為,自然也是無稽之談了。
宣禮文辯駁不過,頹然地坐到地上,鼻血淌了一臉。
眼看著宣磬被雲家修士打壓在地,他忽然想起什麼,抬起袖子用力地在臉上一抹,昂起頭來喊道:“雲星輝,要想找宣芝,你隻能去北冥找了,我女兒嫁的是北冥城主,跟元崇天君都有交情,你要是敢動我宣家一根汗毛,往後你白雲澗將永無寧日!”
當日在聖昭殿內,那陰鬼舉杯能邀下神靈,必然是了不得的人物。神像顯靈,但元崇天君所說的恭賀語,其他人卻是聽不到的。
久黎城中眾人雖猜測那陰鬼不同尋常,卻也沒敢往北冥鬼帝身上猜。北冥鬼帝與他身邊兩殿冥司的畫像,都在人間廣為流傳,並非那般模樣,是以眾人隻當他是北冥中的大人物,猜測可能是鬼城城主一類。
至於是哪一位城主,這可就無從得知了。
雲星輝眯起眼睛,他當然不會信元崇天君能跟鬼有什麼交情,多半都是裝神弄鬼。即便宣芝真的攀附上鬼城主,鬼城主也管不到他陽間事。
“好,那便勞你將令愛請回來,給我兒一個交代。”雲星輝冷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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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禮文見鬼城主也恫嚇不住雲星輝,焦急之下,隻得說道:“宣芝已經跟我宣家斷絕了關系,在場所有人都曾做過見證,她做的事,你去找她,跟我們沒有關系。”
宣磬被按在地上,不贊成道:“爹!”
“你閉嘴!”宣禮文拉過一旁的神廟住持,“岑道長,你那日也在,我說的是不是實情?”
住持被他拉出來,隻好朝著雲星輝拱手道:“雲道友,當日宣姑娘確實斬釘截鐵地和宣家斷絕了關系,之後便獨自一人出城,到傍晚迎回神像,她在城外所行之事,我們的確都不知情。”
“血濃於水,這關系可沒那麼容易斷。”雲星輝命人扣下宣家人,想以此逼迫宣芝現身,同時也調查一下他們是怎麼請來神力的。
他把久黎城的情況傳訊給了裘重甫,裘重甫當即去上香聆聽神諭,才知道那所謂的陰鬼是誰。
雲星輝很快收到回信,拆開符紙隻看到簡單一行字:宣家女與鬼帝成婚。
他捏著回信獨自在雲知慎的屍身前坐了半晌,最終嘆息一聲,斂好雲知慎的屍骨,帶著一眾修士從宣家離開了。
雲家來時氣勢洶洶,走時默不作聲,也沒有再找宣家人的麻煩,直叫人摸不著頭腦。宣家警惕了好幾日,才最終松懈下來。
宣禮文到底是個普通人,經過這麼一番折騰,被修士威壓震傷心肺,之後大病一場,身體急速地垮了下去。
……
這一切身在北冥的宣芝一無所知。自從三日前她跟鬼帝陛下深入交流,弄明白了申屠桃對她的企圖後,宣芝就安心地在北冥修整起來。
目前看來申屠桃的企圖對她來說並沒什麼損害。而且在他要仰仗她的鼻息結成果子前,她可是有滿滿的資本跟他談條件。
宣芝神識落在神符內,想要在那空置的山嶽神廟內請一位擁有火力神通的神靈,可不知是因為現在情況不夠危急,還是她修為太低無法請來更多神靈的緣故,宣芝這三日來嘗試了許多次,祈求過好幾位神靈,都沒能得到回應。
她又一次從神符中無功而返。
北冥裡陰氣沉澱,生的草木也帶著鬼相,外面桃花謝盡後,隻剩下殘敗的枯枝,枯枝下面亂蓬蓬地長著些昏黑的藤蔓。
真是一絲靈氣都沒有。
修士築基之後才能在體內建立靈基,形成內天地,凝聚真元。有了靈基,即便外界無靈,靠著體內小天地,也能不斷循環加固靈基,從而達到修為進境,就是進度慢一些。
但築基之下,人體隻相當於是個儲存靈氣的罐子,外界沒有靈氣,她這個罐子還要漏氣,久而久之修為是要退化的。
所以,她是絕不可能在北冥久呆的。
宣芝這具身體丹田有損,根骨也不佳,首先要解決的就是己身體質的問題。
她記得書裡面,雲知言獲得了宣家這枚神符,順利地在他師父裘重甫門下七名親傳弟子中脫穎而出,成為首席弟子,被著重培養,後來還被冠以“小國師”之名。
他那時候意氣風發,好不春風得意。但就在男主的人生達到這個小高潮時,雲知言突然遭受了一次沉重的打擊,導致經脈俱斷,丹田盡毀,跌入低谷期。
雲知言在低谷期過了十年之久,之前與他情投意合的妹子改投他人懷抱,曾肝膽相照的朋友也漸成陌路,還有很多見他從高位跌落,便迫不及待來踩上一腳的。
這些人當然都是男主再次崛起後的打臉對象。
裘重甫卻並未放棄這個深得他心的弟子,他送了雲知言幾樣法寶,又從元崇天君親賜下的永照琉璃燈中,分出一縷火星讓他佩在身上,以保平安,命他遊歷四方尋求機緣,以磨心性。
雲知言最終在大玄國教中,找到了筋骨重塑,治愈丹田的方法。
宣芝面前桌案上鋪展著一張宣紙,紙上羅列著她記得的原著內容,她當初看小說本就是為了消遣,遇到枯燥無味的地方經常會選擇性跳過,是以如今也隻能羅列出個大概來。
整個太爻大陸地界極為廣博,東周、大玄、昌餘三國鼎立,除了這三個大國外,南邊還有成片的小國,以及一些執掌在仙宗之下的地域。
宣芝捉著筆在“大玄國教”四個字上畫了個圈。
確定好下一步的目的地後,宣芝心情大好,叫來蟬奴為自己好好打扮一番,準備去探望一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呆在宮殿備孕的鬼帝陛下。
這北冥天氣陰沉,宣芝便偏愛穿一些豔色的衣裙,她換了一襲火紅的石榴裙,披印花錦帔,青絲高挽,細眉紅唇,眉心和兩鬢貼了兩三顆明亮的珍珠點綴。
宣芝在鏡子前轉一圈,對小金蟬們的手藝越發佩服。她對著鏡子兀自臭美時,蟬奴又拿來一塊靈玉要佩往她腰間。
宣芝看著眼熟,接過白玉細看,腦海裡閃過一些零碎的記憶片段,想起這是雲知言送給原主的通訊靈玉。
白玉上浮雕著一隻鳥紋,羽毛的紋路由符文繪成,宣芝捏著白玉來回查看,忽見一道靈光從鳥目中流出,轉瞬遊走過所有符文,白玉竟如同手機一樣嗡嗡震動起來。
宣芝試探性地抹過鳥紋的眼睛,白玉的震動頓止,裡面傳出一句頗為驚喜的輕呼,“阿芝,是你麼?”
啊,是雲知言,他竟然還留在北冥。
宣芝乍然聽到他這麼親昵的稱呼,愣了一下,才張口接話,“是我,雲二公子。”
雲知言在另一頭明顯松了口氣,欣喜道:“太好了,我之前幾次嘗試聯系過你,都未能接通,一直很是擔心。如今聽到你的聲音,我終於能放心一二。”
他的語氣很是真誠,好似一點也不知道外界都發生了什麼事,也沒有介懷宣芝曾將他丟進鬼窩這件事。
宣芝便也口氣真誠道:“我還好,雲二公子怎麼樣?”
雲知言道:“跟你分別後,我確實遇到了一些困難,幸好得合陰城主相助,才能安然無恙。”
他當初被那一城的地縛靈拽入城中,隻能狼狽逃竄,被群鬼圍追堵截,陷入絕地時,懷中師父曾贈予他的三枚靈符之一突然發出亮光。
那符箓是一枚諾符,其中記錄著師父遊歷四海九州時,別人欠他的人情承諾。符箓亮起,代表北冥也有師父的故交,雲知言可向其求助。
他的靈符果然引來了對方,合陰城主斥退眾鬼,將他帶回府上,並答應想辦法送他出北冥,以償還欠他師父的人情。
雲知言安全後,便通過靈玉試圖聯系宣芝,隻是一直未能聯系上。
那日從鬼門徒勞而返,合陰城主似乎有些懼怕那位北冥之君再有什麼舉動,一直不敢輕舉妄動。
雲知言隻能繼續空等著。
雖然經過了這麼多天,宣芝那樣一個修為低微的弱女子,在這種窮兇極惡的鬼域,還存活著幾率很低,但他捏著靈玉,還是每日例行地再聯系她一下。
沒想到,這無心的一次嘗試,竟然真的接通了。送給宣芝的那枚靈玉並不是多麼高級的通訊靈寶,隔著界壁絕不可能連通,所以宣芝此時必定還身處在北冥。
那一瞬間,雲知言連日來的陰霾都一掃而空,心中很是驚喜,宣芝還活著,就意味著他可以不通過鬼門離開北冥。
畢竟,當初就是她那朵古怪的雲將他帶來北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