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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陽宮
今日天氣正好,晴朗一片。正陽宮的奴才們卻是被撵出了屋內,一個個的都站在了門口。
大殿的門緊緊的關閉著,從外面往裡面瞧,卻是聽不出半分的動靜。
幾個奴才站在原地,來回的打著轉。忽而,從屋子裡面傳來一陣大喊。一院子的奴才們渾身都在顫抖著,下一刻,所有人都跪在了地上。
屋子裡究竟發生了什麼,無人知曉。
“娘娘。”
屋內,秦嬤嬤眼疾手快,立馬上前捂住皇後娘娘的嘴:“娘……娘娘,隔牆有耳,千……千萬不能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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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大殿之中,亂成了一團。花瓶、茶盞、座椅。全部被砸了個稀碎。
昔日裡高高在上的皇後娘娘跪在了大殿中央,手中舉著信封,整個手腕都在哆嗦,顫抖。
“他知道。”
牙齒上下打著顫,含糊的甚至於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皇後的手腕細顫著,眼神,牢牢地盯著自己的手,又加了一句:“他一直都知道。”
陸府的探子向來神通廣大,不過三日,就已經查到了。
上面,細細密密的寫的一清二楚,十八歲那年,太子還沒坐上太子之位,當時,他便暗地裡查到了自己的身世。
這麼多年,他面上越發溫潤,待人親和,可實際上,卻是背地裡再與陸家沈家脫離關系。
陸家在朝中的門脈,沈家,掌握著巡防營。當年,沈陸兩家聯姻,這才得以坐穩皇後的寶座。可如今……皇後拿著信封的手,止不住的顫抖著。
這麼些年,他穩坐太子之位,陸家對他從未防備,陸家的門生已經盡數歸還給了太子,成了名副其實的太子黨。
而沈家……沈家掌握著巡防營。
年前,沈家多年前被撵出去的那個庶出沈少卿已經回京。他在邊關,一去十年。回來之後,手中掌握兵權,手段頗深。
整個沈家,包括巡防營,早就已經落入在了他的門下。
而這個沈少卿,一直是太子的人。沈陸兩家,已經落入了他的門下,隻需他一發難,日後登基為帝,便是她的死期。
皇後從頭到尾,一個字一個字的逐步看去。到最後,已經是面色鐵青,渾身抽搐。
“主……主子。”
秦嬤嬤眼神瞪大,一臉驚慌。連忙上前一把將人給抱住:“主……主子,您這是怎麼了?”
皇後顫抖著的手再也沒了力氣,手中的信封無力落下,直接飄了下去,秦嬤嬤還沒去細看,皇後忽然一偏頭,猛然噴出一口血來。
“娘娘!!”
秦嬤嬤在那一瞬間眼眼睛的老大,立即伸出手將人給接住:“娘娘,您別嚇奴婢啊娘娘。”皇後那一口血噴出來,整個就像是沒了骨頭,掛在了秦嬤嬤的肩頭之上。
“娘……娘娘。”秦嬤嬤抱著人,幹枯的臉上,肉眼可見的焦急。一雙手都在細微的打著顫:“娘娘,事情都會有解決的辦法的。”
“沒有了。”皇後抬起頭,一張臉隱隱可見的灰白之色,再抬起的臉上,嘴角處溢出的都是血。她無力的抓著秦嬤嬤的衣裳,養的如蔥段的指尖都陷入了肉中。
“太子知曉,他生母死在了本宮的手中,這麼些年,他韜光養晦,就是為了向我復仇。”
皇後說到這裡,眼裡肉眼可見的,都是瘋狂。
當年,淑貴妃剛入宮。陛下堂堂的九五之尊,卻是對這女人著了魔,帝王的恩寵過甚,以至於威脅到了她的皇後之位。
她出此下策,這才想到懷孕,來穩固地位。
隻是後來,兜兜轉轉,她去母留子。放在身邊養了二十多年,卻是未曾想到,有一日她會被太子抓住把柄,反咬一口。
“他身側那個捧在手心裡的良娣,更是洛家的當年的遺孤。”太子分明知道,她的身份,卻還是放在自己身邊,恩寵著。
那日裡,冰冷的眼神,句句威脅。每每說出一個字,早已將她沒放在眼中。
洛家的性命,還有……太子生母的命,都是死在了她的手中。
“娘……娘娘。”懷中人徹底失去了往日裡作為一國之母的威嚴。秦嬤嬤拍著皇後的後背,嘴裡不停的安慰著:“還有辦法的,一定是有辦法。”
“沒……沒有。”
太子這個性子,偽裝了快十來年,如此韜光養晦的性子,若是有一遭得勢,必定會反擊。
“他……一定。”皇後眼神滿是恐懼:“他日若是登基,第一個殺死的必定是本宮。”
“到時候不僅是本宮,陸家也被他滅門。”
秦嬤嬤抱著皇後的肩膀,咬牙:“那就……殺了太子殿下。”皇後睜開眼睛,漆黑的瞳孔往裡一縮,裡面全然都是驚恐。
“你……你說什麼?”
秦嬤嬤那張臉上滿是平靜,枯老的一張臉上,全是褶皺:“娘娘,沒有辦法了,如今這是最後的法子。”
“隻要太子殿下沒了,這一切的一切,都將不會發生。”
皇後抬起頭,靜靜的看了秦嬤嬤一眼,隨後卻又猛然搖頭:“不……不……”皇後拼命的搖頭,眼神閃爍著:“不行。”
太子是皇嗣,又是堂堂的東宮之主,若是他出事,陸家隻怕一樣會迎來滅頂之災。
“不……不行。”
皇後推開秦嬤嬤,顫抖著的腳步一點點的往後退:“太子一死,陸家這麼多年的根基,就真的不存在了。”
她要想個法子,既要保全自己,還要保全陸家這麼多年的根基。皇後之位是陸家的,下一任皇後必然也要是陸家的。
這麼多年,陸家早已登上了那個至高無上的尊榮之位。她絕不可能,親眼看著陸家被毀滅。
“娘……娘娘……”
秦嬤嬤還沒說完,大殿的門忽然嘎吱一聲,被人從外面推開。
太子妃在門口等了許久,到底還是沒忍住,推門走了進去:“姑母……”繡花鞋踩在地上,太子妃直接往內殿走去。
“姑母,您今日可好些了?”
秦嬤嬤看了皇後娘娘一眼,隨後低下頭,飛快的將地上的信給撿了起來。
“姑母。”太子妃撩起簾子,瞧見這一屋子的狼藉,震驚在了原地:“奴才們說您將自己關在裡面一上午了,這才叫我過來。”
腳底下碎瓷片讓人難以下腳,太子妃站在原地,不敢動作。
“姑母,您這是怎麼了?”
“本宮無事。”皇後一開口,聲音就是一陣沙啞。她低下頭咳嗽了一聲,卻是又低頭咳出一口血出來。
“姑母!”
太子妃大驚,立即上前:“快請太醫,快去請太醫。”她哆嗦著上前,扶著皇後的後背:“您這是怎麼了,還咳出血來……“
血腥味衝著她的鼻子往裡鑽,胃中一股酸水往上湧著。太子妃偏頭,一個沒忍住,幹嘔了一聲。大殿之中,這聲響格外的大,隨後,太子妃沒忍住,又接連吐了好幾下。
“怎麼了?”
秦嬤嬤眼皮子一跳,問:“太子妃娘娘身子不適?”
太子妃拿著帕子捂著唇,往後退了幾步,離那血腥味遠遠兒的。等走的遠了些,這才抬起頭,對著兩人的目光。
“不……不是。”太子妃不知自己該如何說,正好這個時候太醫也過來了。
皇後捂著唇,抬起手:“先給太子妃看看。”
屋子裡,那股血腥味始終都沒有散掉。在太子妃時不時的幹嘔聲之中,太醫道:“恭喜太子妃,這是喜脈。”
“太子妃娘娘,已有了身孕。”
皇後猛然抬起頭。
對面,秦嬤嬤的眼睛也正好看過去。皇後那雙如同枯木般僵硬的眼神,就像是找到了希望,一點一點回暖了。
柳暗花明,陸家要想躲過此劫,這個孩子來的正是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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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陽宮中的動靜,立馬就傳到了書房。
太子殿下這幾日請病假,沒有去朝中。此時聽見消息,隻點了點頭:“太醫可去查過了。”
趙良娣那藥,當初能讓元承徽瞞天過海,如今,也一樣能讓這些太醫,查不出個所以然來。
“秦嬤嬤親自送太子妃回來的,叫了三四個太醫,都查過了。”這事他不好插手,越是插手,皇後越是不相信。
就這樣,直接放手讓皇後去查,因為她隻相信自己。
“太醫們都說,太子妃娘娘有了一個月的身孕。”
太子舉著書的手翻開下一頁,聽了這話,嘴角輕諷一聲。陸家妄想他登基,之後再架空權利,將他作為傀儡。
多年的算計,隻為了這一刻。
所以,皇後的性子,是絕對不會屈服,哪怕隻有一絲一毫的希望。畢竟,誰感受到了權利的滋味,都將難以放手。
“皇後手中還有陸家養的死士。” 王全問:“若是她當真派人來,奴才們要不要多加派一些人手。”
那些死士們不達目的誓不罷休,若是當真兒硬碰硬,隻光憑借身邊的侍衛,太子殿下隻怕會有危險。
“不用。”
太子搖了搖頭,一張臉面無表情:“東宮這幾日與往常一樣,絕不可泄露半點的風聲。”一句話說完,那白玉似的手狠狠地捏在一起,一直到手指之間都變了形。
“讓人都出去,從現在開始,沒有孤的吩咐,不準讓任何人靠近書房。”
王全站在原地,瞧見殿下那樣子,深深地嘆了口氣。
一時之間,他倒是不知殿下是如何想的了。
少了十月懷胎,但皇後娘娘畢竟養了殿下二十多年。如今,為了權利,皇後娘娘會怎麼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