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笙嚇得從椅子上起身,面上的神情恰到好處的驚慌失措。茶水沒了溫度,但卻到底還是淋湿了她整隻手。
所有人都看過去,玉笙袖口中還在滴著水,整個人顯得有幾分狼狽。
“玉良媛,這……”太子妃擰了擰眉心:“你這沒事吧?”
玉笙抬起頭,眼中浮出幾分迷茫。她像是下意識的就去尋太子,等目光就要對上之後,立馬又硬生生的挪開了。
坐在太子妃身側的太子,瞧見這一幕,眉心緊的像是能掐死蒼蠅。
“妾身無事。”點到即止,氣死那個狗男人。玉笙跪下來,偏就不看他:“多謝太子妃關心。”
“行了。”太子妃擺了擺手,“回去換一身衣裳再來吧。”
一杯茶有多少水,全潑下來也沒多少,可太子坐在椅子上,眉心就從未放下來過。瞧見她扭頭就要走了,想起她上次褲腿都湿了也不敢說,就這麼湿著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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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凍得那可憐兮兮的模樣,他就覺得心煩。
“行了。”眉心擰著,他到底還是開了口:“廣陽殿這兒也有不少衣裳,就換一身太子妃的。”
“這……”太子妃嘴角有些僵,抬起頭的時候卻還是掩了下去:“既然殿下這麼說,那便在這兒換吧。”
廣陽宮的偏殿
太子妃的衣裳大多都是有規制的,玉笙不能穿。丁香特意挑了件常服來,水藍色繡著大片芍藥,這衣裳著實有些豔麗,漂亮是漂亮卻顯得有幾分匠氣。
丁香拿了之後倒是走了,沒有留下來礙眼。
玉笙換衣裳的時候承人不注意,將手心的帕子給塞在了三七手中:“這個你拿著,趁人不注意悄悄送到沈太醫那兒。”
帕子裡面浸透了茶水,剛玉笙特意潑在上面的。
元承徽出事,太子妃又想毀了證據。日後這茶水裡隻怕就不會添東西了。
今日的事,趙良娣若是借此搬倒了太子妃還好,若是搬不倒。玉笙咬著牙,下一個,太子妃的刀子斷然就會對準她了。
出了偏殿的門,三七趕忙往外太醫院溜。
玉笙帶著素嬤嬤往回走,轉的時候,卻是撞見趙良娣。趙良娣像是許久就來了,專門在這兒等著她。
瞧見她看過來,眉眼溢出一絲淡淡的笑:“玉良媛倒是聰慧。”她看向的是往太醫院跑的三七,直到那背影消失不見了,眼神這才落在玉笙的身上。
“難怪殿下這一年來這樣寵愛你,果真是有顆七竅玲瓏的心。”生的漂亮,腦子又聰慧,也就隻有太子妃以為,她靠的是張臉。
趙良娣的眼神一直落在玉笙的臉上,若她是太子妃,這樣的人早就在還未站穩腳跟的時候就解決了。
可惜了,如今怕是難了。
想到剛剛殿中,太子殿下那看向她擔憂的眼神,趙良娣沒忍住,眼神都變得冰冷起來。
屋子裡,元承徽還在哭。
趙良娣的眼神又帶著刀子,玉笙掐緊了手心,才道:“若我是你,此時的精力定然不會放在我身上。”
對上趙良娣的眼神,玉笙直接道:“元承徽如今是緊要關頭,您的對手應當是太子妃才是。”
“那日偷聽的人果然是你。”
玉笙漂亮的眉眼往下一垂,笑著道:“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都是無意間闖入。”
“出來的太晚了,玉笙先回了。”屈了屈膝蓋,玉笙直接往外走。
屋子裡,元承徽的哭喊聲漸漸平息了下來,玉笙走進去的時候卻是聞到一股血腥味,她往前走的腳步僵在了原地,目光往四處看了看。
怎麼了,這是。
想到某個不好的後果,玉笙下垂的手漸漸掐緊。
幾個太醫連滾帶爬的跑過來,顫巍巍的跪在地上:“回……回殿下,元承徽的孩子……”
玉笙瞧見那模樣,知道這元承徽的孩子隻怕是沒了。
“孩子怎麼了。”太子殿下沒說話,倒是太子妃急急忙忙的開口:“元承徽的孩子到底如何了?”
“孩……孩子。”幾個太監的額頭上都是冷汗,豆大的汗水一顆顆的往下掉:“元承徽如今血流不止,胎……胎兒聽不到心跳聲……”
之前他們把脈的時候,元承徽的胎脈就像是有問題,時有時無的。
這事他們也稟告過元承徽,但是她不太相信,平素裡不怎麼用太醫院的太醫。可如今,元承徽血流不止,胎脈卻是一點兒都把不到了。
要麼,這就是個死胎,要麼,從一開始這元承徽就是沒懷孕。
可想到那五個月來微微隆起的肚子,這些話,又原樣的給咽了回去。有些話,是不能說的,說了隻怕就要等著砍頭了。
“是……是個死胎啊。”
不知是誰喃喃一聲,太子妃面上也有些白。她強迫自己低下頭,控制住自己沒往趙良娣那兒看去。
她沒那麼傻,元承徽都有了孩子還給她下避子的藥。
旁人有,但元承徽的茶盞一直是幹淨的,隻是,那入口的東西沒有,香卻是整日裡燃著的。
到底是心虛,哪怕是知道這事太醫一時片刻不會查到她頭上來,可太子妃還是有些心虛。
“是……是。”太醫也開始在微微打著顫:“元承徽的孩子,隻怕是保不住了。”不僅如此,再這樣下去,血流不止命都有可能搭進去。
這就是趙良娣的計劃?玉笙的手心開始發涼。
她抬起頭,往正對面的太子那兒看了一眼,讓她愈發難以接受的是,太子好端端的坐在椅子上,他面上既沒有吃驚。
也沒有半分的悲傷。
好像這沒的不是一個孩子,一條生命,連隨隨便便的一個阿貓阿狗都是不如。
玉笙沒忍住,腳步往後顫了一步,卻是不料,撞上了後面的人。趙良娣從玉笙的身後走了出來,出去一趟,她面上有些煞白。
不知是受了什麼打擊,身子還微微的有些發顫。
她堅定地走上前,跪在了太子的腳下:“妾身懇求殿下徹查此事。”趙良娣是個柔弱的人,因為身子虧空過於的虛弱。
可說這話的時候,她頭高高揚起,十分的堅定。
“殿下成婚八年之久,東宮上下無一子嗣,這元承徽好不容易懷了身孕,如今卻是無端的成了死胎……”
說到最後那兩個字的時候,趙良娣幾乎是泣淚。
猛然抬起頭,那雙眼睛中血紅一片,她死死地盯著太子妃,咬著牙,眼中是生吞活剝的恨意:“還望殿下徹查!”
169. 背鍋俠 昏頭仔接住你的鍋鍋
玉笙回到合歡殿的時候, 雙手雙腳還在發冷。
她將茶盞捧在手心中。捂了好一會兒才感覺回過神來。剛剛趙良娣說完那句話之後,殿下便下令讓眾人都出去。
玉笙眯著眼睛還能記起殿下那面無表情的模樣。
“主子……”素嬤嬤將茶盞從她手中抽出來,換了個小手爐送上去:“主子您別胡思亂想, 這事說到底沒牽扯到咱們頭上來。”
元承徽的肚子是個炸彈, 後宮之中借著孩子陷害他人,以一命抵一命的事也不是沒有。既然今日她自個兒引爆了,那這事反倒是安全了。
“是跟我們沒關系。”
一路從廣陽宮中走回來,路上的時候不知踩了多少的積雪, 繡花鞋外面都是一層雪渣子。小宮女們跪在地上伺候她脫鞋, 玉笙將雙腳縮回軟榻上。
銀貂軟毯蓋在身上,瞬間就暖了。
“兔死狐悲。”趙良娣言語裡的憤怒與悲傷,玉笙又何嘗聽不見?
趙良娣的今日, 又何嘗不是她的明日?趙良娣之前有多受寵?與她相比起碼也是過猶不及吧。這樣的人輪到今日這樣的下場, 玉笙怎麼可能不怕自己成為下一個。
指尖掐入了掌心中,玉笙強行忍著才算是緩了過來。
她一直都清楚, 她與太子之間的關系, 本身就源於一場不平等。太子給,她就拿, 若是哪一日,太子不願意給了,她的性子也不會去求。
如今,她像是下一個趙良娣,而若幹年後,未免不會有下一個玉笙。
三七去了一趟太醫院,很快就回來了。沈清雲跟在她背後,倒是也跟著來了。
“面色慘白,心律不齊。”沈清雲抬手捏住玉笙的下巴, 左右來回地看了一眼,笑道;“這麼點東西就把你嚇到了?”
素嬤嬤等人在一側,看得雙目瞪大。
這沈清雲到底是男子,這就算是跟主子關系再好,也……也不能這樣大膽啊!
三七離得最近,反應過來立馬上前將沈清雲給推開,她雙手長得大大的,護雞崽似的將玉笙護在身後。
“你……你這個人怎麼這樣?”
她雙目瞪得老大的,看沈清雲的眼神滿是怒火。整個人渾身上下帶著怒焰,似乎毛都炸了起來。
沈清雲被推得往後踉跄了幾步,手臂舉高示意自己不會再亂動。
“你這丫頭。”他瞧著心情像是極好,看著三七的眼神也帶著打趣兒:“之前還說是喜歡過我呢,如今這一下倒是恨不得將我弄死。”
那一下力氣實在是太大,連著沈清雲都有些詫異。
“誰……誰喜歡你……你了。”這樣私密的事,居然被這樣就直接說了出來,三七眼神飄逸,舌頭都開始哆嗦了。
喜歡他又如何?喜歡也得不到,她幹脆不喜歡他了。
“不喜歡就好。”
沈清雲眉眼倒是溢出一絲滿意的笑來,他走上前,不顧三七的阻攔,快步走到了面前。
三七還要去推,卻被他單手揮開了。
那纖細修長的身子往下彎,清雋的眉眼中笑意斂去了些,他重新過來給玉笙把了脈,上上下下地查看了一會兒,才算是緩出一口氣。
“不胡思亂想了?”
眉心放松,他將握住玉笙胳膊的手漸漸放了下來。
玉笙被這一驚一乍,倒的確是緩和不少。下巴上的觸感還在,讓她將趙良娣與元承徽的事忘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