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食住行,事無巨細。極致的奢華,還有……這麼多年的包容、寵愛、疼惜。
都是給錯了人。
殿下如何受得住?
從出宮到現在,每每想到這裡,莊牧的眼睛就是一酸。相處七年,他都尚且如此,更別說是切身經歷的殿下了。
“殿……殿下……”莊牧咬著牙開口,想勸他。要不不去了吧。
等日後冷靜一些,能面對了再去。
身側的馬鞭揚起,抽打聲一響,馬蹄瞬間飛速而去揚起一片的塵土。莊牧嘆了口氣,跟著追了上去。
恆親王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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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長安坐在椅子上著急地等著,宣旨的太監就要來了,陛下要晉封了她為鄉君。
這是她來京城最快樂的一天。
她想讓珩哥哥也看看。
可左等右等珩哥哥還不回來,洛長安焦急得要死,生怕旨意來了珩哥哥沒瞧見,幹脆讓人都到門口等著。
馬蹄聲由遠而近響起的時候,洛長安眼睛一亮:“是珩哥哥回來了。”她說著,快樂的像是一隻鳥,立馬推著輪椅就要下去。
嚇得後面的一群奴才臉都白了,殿下多寵大小姐啊,隻要小姐派人去請,殿下再忙也會立馬回來的。
這派出去的奴才才半個時辰不到,殿下立馬就趕到了。
洛長安也覺得開心,她要晉升鄉君了,日後再也沒人敢看不起自己。再也沒人說自己配不上珩哥哥了。
小手怕打著輪椅,她不顧奴才的阻攔立馬推著輪椅走到大門口,她要在這等珩哥哥,她要讓珩哥哥回來第一個看見的就是自己。
馬蹄聲越來越近,看見馬上那熟悉的聲音,洛長安的笑意越來越濃。
“珩哥哥。”她推著輪椅上前,可下一秒,眼睛卻是瞪大了。
她親眼瞧見那馬靠的她越來越近,馬上的人非但沒拉韁繩,手中的馬鞭還狠狠地往後一抽。
俊馬如同一道閃電,橫衝直撞迎面朝她飛來,馬蹄與嘶吼就落在她的頭頂,飛奔而躍的馬就在她頭頂跨過。
馬蹄幾乎是從她臉上飛過,那一瞬間,洛長安覺得自己都快要被撕碎了。
尖叫得大喊一聲,緊急關頭洛長安推著輪椅往旁邊一躲,高高飛起的馬在她身側擦肩而過,尖銳的馬蹄鐵擦過她的頭頂,她精致的發簪被揚起,臉頰被擦出一道血痕來。
馬蹄落穩,輪椅也撞到了樹幹上,“砰”的一聲劇烈的震動,洛長安幾乎是以最狼狽的姿勢從輪椅上被震了下來。
趴在地上,動彈不得。
“珩……珩哥哥……”一切來的太過於忽然,臉埋在地上她甚至沒有反應過來。
直到玄色的長靴落在她面前,洛長安驚慌失措的抬起頭,對上的卻是一雙沒有神情的雙眼:“珩……”
她再開口,下一刻,一隻手如閃電般的掐住了她的脖子。
指尖收緊,手腕一用力,她被他單手抵在了樹幹上,動彈不得。
頭頂那道聲音落下來,嚇得她幾乎魂飛魄散:“你不是洛長安。”
135. 晉封 掐斷了她的手腕
洛長安從未有過這種感覺。
面前這個人, 這隻手,都是她最熟悉的。
這隻手曾牽過她,也曾抱過她。為她遮過雨, 也為她擋過風, 那雙手也曾放在她的輪椅上,推著她走過無數個春秋。
他自出生就是天潢貴胄,是天上翱翔的雄鷹,也是林間相逐的獵豹。所有人都怕他。隻唯獨她不怕, 她敢鬧, 敢笑,敢在他面前肆意妄為。
因為她是最特殊的,直到今天之前, 她一直都是這麼認為。
可如今, 這個人,看向自己的眼神沒半點的溫度, 從眼底裡透露出的神情, 全部滲透成了冰。這隻手十指修長,骨結突出。
她比任何人都知道, 哪裡是長.槍磨出來的繭子,哪裡有刀口劃出來的傷疤。
可如今,正是她最熟悉的人,如今正毫不猶豫地掐在她的脖子上!逐漸收緊的手指與僵硬如鐵似的手腕,讓她知道,他想讓她死!
“放……放手。”
她後背撞在樹幹上,被磨礪出一道擦痕,火辣的刺痛感襲來,伴隨著窒息感與恐懼, 一路從腳底升到頭蓋骨。
洛長安從未這樣害怕過。
直到那句冰冷的,沒有溫度的聲音在她的耳側響起,她足足過了許久許久才算是回過神來。
她不是洛長安?
心中的第一反應就是,怎麼可能?她怎麼可能不是洛長安?她從八歲開始就是洛長安了,她當了那麼多年,西北的七年,京都的一年。
她如何不是洛長安?怎麼可能不是洛長安?
“放……放手……”
快要死亡的恐懼讓她在絕望中生出一絲力氣來,洛長安的眼中似是有火:“我……我是……”她是洛長安,當了這麼多年,她就是洛長安。
那掐住她脖子上的手並未放下,一側的莊牧卻是嚇得有些心驚。
殿下的手勁他是知道的,再這樣下去隻怕脖子都是要斷了。先不說別的,就說人還沒找到,也不能就此篤定人就是假的。
再說了,怒急之下做的事……莊牧看著殿下血紅一片的雙眼,在不確定的情況下,人若是真的死了,可就再也沒有回頭路了。
“殿下……”眼看著洛長安那張脹紅的臉快要窒息了,莊牧急促又喊了一聲。
正是這時,身側一道馬蹄響。
從宮中來的馬車停在了恆親王府的門口,恆親王府近宮牆,出了宮門拐個彎兒就到了。劉進忠今日是來恆親王府宣旨的。
絳紫色的太監服穿在身上,面上還帶著一絲的喜氣兒。陛下喜歡恆親王,也喜歡這位洛鄉君,他來宣旨可是天大的喜事。
撩開馬車的門,劉進忠出來的時候面上還帶著笑意:“殿下,奴才……”他扶著小太監的手下馬車,腳還沒落在地上,眼尾隨意一掃差點兒嚇得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
“鄉……鄉君……”
劉進忠腿一軟,差點兒從馬車上直接滾了下來,右腳扭傷口了也不敢去看,一瘸一跛地走上前:“殿……殿下。”
他是來宣旨的,晉升洛小姐為鄉君,這人要是死了,可怎麼向陛下交代?
而且,不是說這恆親王很是疼愛洛小姐嗎?這又是怎麼回事?劉進忠欲哭無淚,但無論如何,陛下的旨意還沒宣,人就不能死了。
顧不上以下犯上了,大喊一聲:“殿……殿下住手。”
被壓在樹上的人已經開始在翻白眼了。
這樣下去,人非死不可,情急之下,劉進忠隻得大喊了一聲:“聖旨到!” 又尖又細的一聲喊,嚇得人在場的所有人全部跪下。
恆親王府的人,外加上從宮中來的內侍們眼神全往恆親王那兒看去。
殿下總不會連聖旨都不顧。
這可是聖旨……莊牧跪在地上,眼神擔憂的往殿下那兒看去。被掐住喉嚨的洛長安還有最後一絲氣,她近乎是絕望又希望的往前方看去。
好在,掐住她脖子上的那隻手一點一點慢慢的松開。
就像是捏住她命運的手,施舍的給她松了個口子,空氣與自由爭先而後的擠了進來,直到趴在地上,猛烈的咳嗽與嘔吐之後。
捂著脖子的手放開,她大口呼吸著,吐出了一口血來。
右邊的臉頰被馬蹄鐵割破,眼淚順著血水糊了一臉,洛長安仰起頭,看向面前這道熟悉的背影:“珩哥哥……”
她伸出手,想去觸他的手指。
指尖才剛碰上,快如閃電的一隻手卻是立馬就反手將她握住,指尖握住她的手腕,‘咔嚓’一聲,隻聽見骨頭碎了的聲響。
那雙手終究還是沒掐斷她的脖子,反改掐斷了她的手腕 ,洛長安痛得身子如同秋天的落葉,渾身顫抖著再也說不出話來。
他深深地看了地上的人一眼,毫不留情地轉身。
那玄色的長袍很快消失在一片長街之中,洛長安幾乎是用最後一絲力氣吼出來,聲聲泣血:“珩……哥哥,我是長安啊!”沙啞的聲音像是年邁的老妪,每吐出一個字,嘴角就溢出一絲血。
她做了七.八年的洛長安,她就是洛長安啊。
她不懂,她都當了這麼多年的洛長安了,為何又忽然說她不是?渾身顫抖著狠狠地抱緊,她從頭到腳都是涼的。
她忽然想起了小時候,這麼多年,自從被接回西北之後,她就很少回憶起小時候後的事了。
許多事情,她都下意識的忘記了,記不清了,她隻依稀記得,許久許久以前,好像是有個人躺在床上,高燒不退了整整半個月,渾身都是發燙的,到最後連喝水都喝不下去。
那模樣,太痛苦了,活著不如死了,所以她幹脆將茶盞砸在了她腦袋上,血染湿了枕榻。
從那她就是洛長安了,她還有了洛長安的玉佩。
隻要她咬緊牙,誰也不說,那她就是洛長安。
“我是……”牙齒上下顫抖著,控制不住地撞擊在一起,咔咔作響,我是洛長安……
劉進忠看著已經魔怔的人,提了提心。
“這聖旨……”
他這聖旨都拿出來了,究竟是宣不宣啊?還當是個喜事,沒想到這樣頭疼。劉進忠拿著聖旨一臉的為難,跪在地上的洛長安卻是猛然抬起頭。
她這一張臉其實是嚇人的,特別是她的模樣,幾乎有些瘋魔了。
“公……公公宣旨。”沙啞的聲音每出一個字都是萬分的艱難。
劉進忠詫異的眼神往她身上掃了一眼,她整個人像是快沒了半條命,往下垂的一隻手如今還不能動彈。
剛剛那聲骨頭錯位的聲響,隔得老遠都是聽見了的。
不說別的,就說洛小姐這份忍耐力,若是男子,隻怕是大有作為。
劉進忠垂下眼神,不欲再多管闲事,陛下命他來宣讀旨意,他照著讀就是了。這晉封鄉君的旨意日後給她帶來的是好是壞,就看她的造化了。
旨意宣讀完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