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一下子說了許多,沒見人回,倒是慢慢的安靜了下來。
“怎麼了?”捧著茶盞 ,他掩飾般的喝了一口茶,眉心卻有些皺了起來:“你不喜歡?”玉笙立馬歪著腦袋,看向他。
“我……”她抓著部署圖的手收緊,手指在衣擺上抓了抓。這個動作她做的多了,一緊張就這樣,太子這麼細心,應當早就察覺了。
有些時候,緊張也是可以偽裝。
玉笙故意支支吾吾的,沒開口,前方,太子的臉色卻是越來越黑,他費盡心思的為她盤算,倒是沒算過人不知好歹。
“你……”不喜歡就算了。
還沒說出口,卻是見她怯生生的撩起眼簾,問了句驢頭不對馬嘴的話:“這……這離殿下這是不是很遠啊?”她小心翼翼的,幾乎算是用氣音了。
黑白的眼睛裡泛著光亮,滿是忐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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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兒我從未瞧見過。”她低頭看著手中的圖,眼神分明是喜歡的,卻是又硬生生的放了下來。
太子先是皺眉,隨後一點點放了下來。眼睛在她身上試探了兩下,問:“若是離的遠呢?”
她抓著部署圖的手又開始收緊了,有些不舍,卻還是將那圖紙給放在了桌面上:“若是離殿下離的太遠,玉笙就不搬了。”
“為何?”擰著眉心:“剛剛你那樣子可不像是不喜歡的。”
再說了:“周承徽那麼吵鬧,你在那院子裡能睡個好覺?”
“也沒事。”她不敢抬起頭看他的眼睛了,雙手攪和在一起:“周承徽這幾日好多了。不怎麼吵鬧了。”
抬頭看了太子一眼,她眼神閃爍著不敢看他,低頭哼哧道:“若是搬出去了,離得太遠,再……再見殿下一眼可就難了。”
話越說越小,到最後幾乎是蚊子大小,雪白的一截脖子上,兩隻耳朵紅的滴血。
太子低下頭,看了許久。
到底還是嘆了口氣,伸出手,揉了揉她的腦袋:“傻姑娘,不遠。”
52. 沈清雲 “周……周承徽沒了。” ……
太子給她選的那個地方的確是不遠, 甚至還緊挨著書房。
玉笙昨晚是在書房住下的,陪著太子看了一夜折子。太子不睡,她就跟在旁邊陪著。撐著腦袋在旁邊小雞啄米, 殿下卻沒開口讓她回去。
太子處理了一晚上公務, 她就陪了一晚上。
從始至終他都沒開口讓她不要陪著,隻一早上起來讓她將部署圖帶回來,讓她喜歡什麼樣的自己標注下來,弄好了交給王全, 按照她的喜好來布置。
“這院子奴才知道。”御膳房有眼力見, 瞧見玉笙受寵,這幾日拿膳也時常的孝敬些小東西來,有的時候是糕點, 有的時候是飴糖。
今日又塞了一大碟子的金絲窩窩糖, 這糕點難得,做起來十分的麻煩, 不是得寵的主子, 點名也要不到。但玉笙口味淡,向來不愛吃甜的, 便讓奴才們拿下去嘗嘗鮮。
素嬤嬤年紀大些,也就嘗了一塊。剩下的冬青,小元子等人在外殿拿著吃,熱熱鬧鬧的,連帶著三七都下了軟塌過來湊熱鬧。
她如今身子好了不少,傷口也漸漸愈合了,拄著拐杖也能下床走動走動。
小元子捧著塊金絲窩窩糖,一口下去舍不得咬大口,含了兩口指著圖紙道:“這地方偏, 院子又不大,離著殿下的長樂宮可謂是一個在南一個在北,所以常年無人居住。”
小太監的手細白細白的,因為自打入了長信宮就沒幹過重活,倒是生的好看:“ 但這裡隻是看著偏,少有人知道這離殿下的書房特別近,殿下的書房後有處竹林,若是在書房打個小門出來,繞個彎兒就到了。”
小門?
玉笙眼神閃了閃,殿下可沒說這事。
素嬤嬤瞧著主子的面色,笑著捧來一盞茶:“奴婢看這院子倒是極好,雖是小了些,但也省了去了不少麻煩。”
玉笙低頭喝茶,沒說話。
這書房若是有個小門的話,豈止是好?說是費盡心思也不為過。
但太子卻是一句都沒提,甚至於在與她說完那句不遠之後,就再也沒跟她說過話。玉笙垂下去的眼睛閃了閃,究竟是無意,還是有意?
茶盞裡的茶都涼了,她也沒想出一個所以然來。
身側,三七摸著糕點,又吃了一塊,她向來嗜甜,自小又跟在玉笙身側,玉笙不愛吃的糕點,果子都是她的。
如今她受了傷,冬青小元子等人都讓著她。
玉笙瞧見她一個人都吃了快半碟子了,御膳房實誠,送來的東西回回都是滿滿當當,雞蛋大的糕點足足十來塊。
“你待會兒晚膳還要不要吃了。”
玉笙笑著看她,三七前段時日瘦了不少,最近又補回來了,一張臉眼見兒的都給吃圓潤了。
“最後一塊。”碟子裡隻剩三塊了 ,三七求饒得看了她一眼,又倉鼠似的將糕點飛速的塞回嘴裡。
“吃那麼多甜的,看你待會兒牙不牙疼。”
玉笙本是笑著看她,卻是不料自己一語成谶。晚膳的時候三七捂著肚子說不舒服, 當時玉笙還沒在意,等到了後半夜, 照顧三七的宮女前來稟告,說是三七疼的不行,已經滿地打滾了。
“到底怎麼回事?”
玉笙這才察覺不對勁,趕忙披著衣裳去看望,三七在床榻上打著滾,渾身冒著虛汗。
“這樣子不像是吃壞了,倒像是中毒。”
長信宮靜悄悄的,此時可是半夜。寒風吹著門口的燈籠,玉笙心都涼了。這模樣,誰都瞧的出來是中毒。
“太……太醫。”
“之前給三七看病的那個太醫今日不知當不當值。”
冬青連忙往外跑:“奴婢去太醫院瞧瞧。”
人還沒跑出去 ,玉笙就拉住了她:“走後門,不要讓人察覺出來。”三七不過是個宮女,有什麼深仇大恨要趕盡殺絕?
這背後之人不用想害的也是她。
床榻上,三七捂著肚子已經疼的已經暈了過去。玉笙的心越發的冷,算上這次三七已經給她擋了兩次刀了。
她跟著自己多年,但卻是從來沒有享受過什麼好處,倒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替她受苦。
玉笙手有些涼,素嬤嬤捧了杯茶盞上來放在她手中捂著:“主子別著急,三七姑娘定然會無事的。”
那太醫來的倒是快,冬青走在後面氣喘籲籲的。
來人一身藏藍色的太醫長袍,消瘦的身子跪在地上,讓人瞧不出長相:“奴才叩見小主……” 清潤的嗓音傳來,玉笙伸手打斷他。
“勞煩太醫過去看看。”
沈清雲站起來,去看向床榻上,背對著身子,玉笙隻看見那人格外的瘦弱。
屋子裡安安靜靜的,隻有燭火時不時一聲‘噼啪’響。
許久過後,那人才轉過身,露出一張瘦弱白皙的臉來,清雋的面上隻看的出他那深邃的眉骨,跪在地上道:“小主,姑娘中了毒。”
玉笙掌心一瞬間掐緊,起身,床榻上,三七已經穩定住了,一隻手插.了十來根銀針,燭火下面色慘白。
“此毒名為馬錢子,應當是入口所致。從脈象上來看,這姑娘中毒已經有幾日了,隻不過之前是輕微的,今日多了些,一番累積這才有了反應。”
沈清雲頓了頓,才道:“請小主仔細回想,這幾日姑娘有入口過與旁人不同的。”
三七是大宮女,每日的飯菜與素嬤嬤冬青兩人是一樣的,她們兩人沒事,可唯獨三七中了毒。
“小主每日都讓人給三七熬上一碗湯補身子,是不是那些湯有問題?”冬青連忙問。
沈青雲剛要去查看,桌子後面玉笙卻是搖搖頭:“不是湯。”
三七不過是個宮女,有何深仇大恨要趕盡殺絕?這背後之人必然是衝著她來的。玉笙腦子裡漸漸明朗:“是糕點。”
她的膳食一向是由太子的膳一同做的,旁人插不了手,隻有這幾日御膳房每日送的糕點。
玉笙一口沒動,今日這碟金絲窩窩糖三七更是一個人就吃了一半。
“奴才那兒還有一塊。”小元子趕緊回去,將那藏著的金絲窩窩糖給拿了過來 ,若是以往他就吃了,可今日他弟弟不當值,這金絲窩窩糖又太稀罕。
他一時舍不得吃,私下留了兩塊給弟弟。
這塊是小寶子準備留到明日的。
有了糕點事情就簡單多了,沈青雲隻需一嘗就點頭:“是糕點,這裡面摻和了少量的馬錢子的汁,使用者頭暈、肚疼、口吐白沫。”
“嚴重者,會直接至死。”
沈青雲醫術不錯,施針穩定了三七之後,又給素嬤嬤等人把了脈,其中素嬤嬤中毒最淺,冬青等人或多或少都有一些。
“屬下給各位開張藥方,喝上幾日也就沒事了。”
玉笙坐在椅子上,強打起精神:“多謝太醫了。”床榻上,三七面上沒一絲血色,她中的毒更深些,已經催吐了兩回。
如今人倒是穩定了不少。
“三七姑娘也無事,主子不必擔心。”許是瞧出她的目光,那太醫難得的多嘴了兩句:“雖吃了些苦楚,但好在發現的及時。”
玉笙挪開目光,看向這位太醫。
這才察覺這太醫生的居然不錯,隻是,人太過於瘦了,腰間空出一大片。
她瞥開眼神,目光卻無意間落在他袖口上,太醫服下露出裡面的一截袖口,上面已經被摩擦出了毛邊。
“多謝太醫今日來這一趟。”玉笙知道,這太醫就是上次冒死去慎刑司給太醫看病的那位。她目光沉了沉,給身後的素嬤嬤使了個眼色。
後者立馬上前,給那太醫塞了個荷包。
荷包沉甸甸的,拿著燙手,沈時清低頭看著,前方,玉笙的眼神看過來,清凌凌的目光裡沒半點的瞧不起。
“多謝太醫。”
對上他的目光,她認認真真又說了一次。
沈清雲走出長信宮的門,腦中依舊是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
長信宮
西偏殿這晚上上下下無人安睡,玉笙看著床榻上的人,桌面上的燭火已經暗了,素嬤嬤上前又捧了一盞新的來。
“主子是在想是誰下的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