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笙是揚州城出了名的瘦馬,生的是香腮櫻桃唇,杏眼含春水。一截細腰盈盈一握,不知勾了揚州城多少少年郎的心。
原要送到知府府中,後卻不知為何被太子看中,一頂小轎抬入東宮,成了最末等的奉儀。
太子為人清冷,面上溫文爾雅,芝蘭玉樹。可唯獨隻有玉笙知曉,世人眼中宛若謫仙玉人般的太子殿下,背地裡卻有兩副面孔。
她心中明了,太子寵她,慣她,不過是手指之間施舍出來的一點慈悲。
1. 第一章:前言 元德三十二年,春。……
元德三十二年,春。
三月裡的天,似是有下不完的連綿細雨。昨個兒夜裡還一陣噼裡啪啦的雨打聲兒,今日一早起來,就放了晴。
長信宮中,一排穿著鴉青色直筒長袍的宮女們手中捧著銅盆、香胰、方帕等洗漱用品,站在廊檐底下候著。早春的天還透著一股寒,她們又在門口站了快一個時辰。
宮女們暗暗咬著牙,才克制住自己不去哆嗦,可那捧著託盤的手卻是已經凍的青紫。
三七捧著水盆走過來,瞧見這場面腳步頓了頓,她低下頭,暗地裡嘆了口氣。默不作聲兒的推門往屋內走去。
門剛一打開,迎面就湧出一股熱氣,早春的天乍暖還寒,屋內點了兩個炭盆,三七走上前放下手中的水盆,拔了拔爐內的炭,‘噼裡啪啦’一聲響裡面的火瞬間就旺了。
Advertisement
她這才放下鐵棍,擦了擦手往裡屋走去。
珍珠簾子撩起來,裡屋內入目所見的便是黃花梨的纏枝大屏風,右側放著梅花四扇梳妝臺,黑檀鑲百花的雕花架子上,擺放著粉彩花鳥荷葉邊花瓶。
屋內布置的素雅別致,寶貝看似不多,卻樣樣都是精品。
三七待了這麼久,瞧見這些寶貝依舊是有些咂舌,她跟在姑娘身側這麼多年,給她天大的膽子她也不會想到,日後的姑娘有這麼大的造化。
這裡,可是東宮,而年前姑娘還不過是揚州城的一個瘦馬,當初可是差點兒要納給知府做小妾的。
想到這裡,她掐了掐掌心,等回過神來直接往紅木雕漆架子床那走去,手指撩起面前的羅帳,三七湊上前衝著裡面的人小聲兒喊道:“姑娘,起床了。”
床榻上,睡著個雲鬢亂灑,□□半掩的美人。一張臉睡在玉枕上,聽見聲響那柳葉似的眉,輕輕的擰了擰,隨即細微的睜開一條縫。
杏眼桃腮,瓊鼻紅唇,這張臉哪怕是看了多年,依舊是讓人驚嘆。
三七神色晃了晃,眼瞅著細微睜開的眼睛又要閉上,她趕緊上前又喊一聲兒:“姑娘,都快晌午了,該起了。”
迷迷糊糊的一雙眼睛,掙扎著總算是睜開來,床榻上的人嘀咕了一聲,不情不願的直起身子,那繡著魚戲蓮葉的被褥從身上滑下來,雪白的肌膚白玉無瑕。
上面星星點點的,似乎還帶著某種曖昧的痕跡。
三七瞧見主子這副模樣,面上一紅,眼神躲閃著立馬挪開了:“姑……姑娘,殿下都快十日沒來咱們這兒了,怎麼您身上的印記還沒消啊?”
瞅著不僅沒消,有的地方還重了些。隻太子都好久沒來她們這兒了,姑娘也不是很受寵,三七雖然覺得可疑,但這話卻也知道不能說。
床榻上,玉笙那張俏臉一紅。
她低頭,掩飾拉好衣領,撐起手想從床榻上起來,可腳還沒落地,膝蓋就是一軟,若不是三七眼疾手快將人接住了,隻怕她就要從床榻上摔下來。
“姑娘……”三七嘀咕了一聲兒,一臉納悶:“您幾日越起越晚,怎麼還一副沒睡醒的樣子。”
院子傳來一陣噼裡啪啦的聲響,像是誰水盆沒捧穩,掉在了地上。玉笙大腿內處又酸又軟還細微的打著顫,她怕被察覺,趕緊轉移話題:“周承微那兒怎麼了?又開始鬧了?”
三七手腳麻利的將帕子放在水盆中,打湿之後擰幹伺候玉笙洗漱,頭也不抬的道:“可不是……”
“這幾日本該都是周承微侍寢,殿下卻連著放了她三日的鴿子。”三七一想到這裡,心中忍不住的嘆了口氣。
周承微心情一不舒爽,就喜歡朝自己手底下的宮女太監們出氣,這三月裡的天風還大,讓人一站就是一兩個時辰,自然有人受不住。
剛剛那沒拿住水盆的宮女,估計又要挨打了。
三七一邊伺候著玉笙洗漱,一邊隨口道:“周承微前段時日還欺負過姑娘你呢,殿下這誤打誤撞的倒正好給姑娘您出了口氣。”
“我哪裡有這個本事。”玉笙將手放回水盆中,那雙手指十指修長,嫩白的如同削蔥段一樣。她低著頭,蕩漾的水面上映出她那張嬌俏嫵媚的臉。
這張臉生的的清純,眉眼精致櫻唇小小的,可唯獨一雙杏眼水汪汪,眼尾泛著一抹紅。好像是哭過一般,梨花帶般惹人憐惜。
臉蛋純的極致,可再往下看,配上那身段。卻又多了些別的味兒了。
象牙白的肌膚上,身段凹凸有致,特別是那一截腰,細的仿若一隻手就能掐的住,玉笙雙手放在水盆中,身子微微往下彎。
細腰下面那一段鼓鼓囊囊,更是圓潤有弧度,叫人瞧了挪不開眼睛。
玉笙是揚州城的瘦馬,當時可是出了名兒的。
揚州城素來是不缺美人的地方,玉笙能從美人堆裡出名,靠的自然不僅是她這張臉。比她清純的,沒她那勾人的身段。
比身段好的,少了她眉眼間的清純。
可以說她是集清純與嫵媚於一身,當初教導她們的嬤嬤說過,她天生就該是吃這碗飯的,足以讓任何男人瞧了都挪不開眼睛。
嬤嬤們自小就拿她當寶貝疙瘩,搖錢樹,還沒及笄就被喊出了天價。
揚州知府賀之從家的少爺,對她更是著迷,幾乎是散盡家財也要得到她,當初玉笙本要抬到他府中做妾,卻在那兒遇到了微服私訪的太子,這才被帶入東宮。
外面的吵鬧聲越發的大了,周承微比她大兩級,住的長信宮的主殿。
她是最末等的奉儀,住在長信宮的西側殿,剛好緊挨著周承微。如今太子府中人人都知曉,太子殿下寧願自己睡也不去周承微那兒。
一整日下來,就光聽周承微發火的聲音了,據說碎了三四套茶盞,五六個花瓶,帕子更是不知攪碎了多少條。
晚膳剛過,就聽人道周承微精心打扮了一番去了太子的書房,人都沒進去,就被殿下撵了回來,如今正把自己關在屋子裡哭呢。
“姑娘,你說太子怎麼這一連小半個月都不來後院?”
三七踮起腳尖往窗外那兒看了眼熱鬧,嘴裡好奇的道:“周承微之前也是很受寵的啊,這是做了什麼惹了殿下不痛快了……”
玉笙坐在軟塌上,心不在焉的看著手中的戲折子,眼睛時不時的往窗外瞥了一眼,眼看著天色快要黑了。
她忽而放下手中的書,道:“你退下吧,我要睡了。”
“今日又這麼早睡?”三七一臉的疑惑,懷疑的眼神往玉笙那看去。
“退下。”三七瞅了眼她的臉色,隻得離開。
人一走,躺在床榻上的玉笙立馬起身,她跑回屏風後面,換了件衣裳,手忙腳亂的又將頭上的簪子扯下來。換了根素銀簪。
到最後,她披上鬥篷,拎了一盞燈,做賊似的往外走去。
玉笙一路低著頭,抄的是小道,一路上看守的侍衛瞧見她如同沒瞧見一樣,睜著眼睛給她放行。
她輕車熟路的走了一盞茶的功夫,到了一處叫砚閣的屋子前,才剛站定,守在門口的太監瞧見她立馬就下來了。
“您可總算是來了,殿下都等了好一會兒了。”小太監一邊說著,一邊麻利的給她打開門。若此時周承微在這兒,一定會氣的當場厥過去。
剛她來這門都沒能進去的書房,此時卻是對她一個個區區奉儀大敞而開。
書房中,正中央那尊白玉骨瓷的香爐中正燃著淡淡的香。
面前那座楠木雕絲屏風,大荷葉粉彩的花瓶,象牙金絲楠木的書架後,九彩鳳戲凰臺燈都是她所熟悉的。
玉笙一路上頭也沒抬,繼續往前。
直到瞧見那烏木邊花梨的書案,她那膝蓋才軟了一般,站定住了。
書案後,低頭處理公務的人抬起頭。那人身著一件月白穿枝蓮金錦長袍,腰間佩著雲鳳紋角帶,墨色的長發挽起插了根金鑲紫玉的發簪,氣勢逼人。
時間仿若回到了半年前,她憶起自己當初是如何使了千百轉手跪在他的書案下,懇求這個男人。
2. 第二章:瘦馬 “隻要我不願意,一萬兩……
年前,十二月。
揚州城的冬日,相較於其他的地方,一樣的冷。
這幾日還沒下雨,街道上的人都少了。可唯獨月樓中,比尋常往日還要熱鬧。
一大早起來教養嬤嬤就開始嚷嚷了:“姑娘們可千萬要打扮的仔細點,今日可是有貴客要來。”
月樓是揚州城中調.教瘦馬最大的一處院子。
瘦馬,便是由著有錢人收羅一群窮苦人家的女子從小教養。學習歌舞,琴棋書畫,伺候人等手段。日後長大了,等及笄之日再賣個好價格。
揚州瘦馬,雖是個貶義詞,卻到底還是在各地出了名。其中,這月樓便是揚州城中做的最好,最大的一家。
能進月樓的女子,那可是千挑萬選的,從小就是一層一層的往上挑選,從五官,肌膚,再到身高,層層選拔精心程度不亞於給皇子選妃。
最好的一批,才有資格留在月樓裡。
“今日有兩人砸了銀子想見姑娘一面,姑娘見麼?”屋內,三七站在梳妝鏡後,邊說邊伺候著玉笙敷養容膏。
養容膏是用珊瑚,白附子,珍珠等上好的材料磨成粉,攪成膏狀敷在臉上,敷後可使肌膚順滑,白皙。女人要想自己的肌膚好,一半靠天生,一半靠護養。
玉笙對自己容貌極為在意,每日清早起來必定是要護膚。
聽聞後,閉著的眼睛顫了顫卻是不說話,三七跟在她身側久了,便知曉這是不見的意思了。她家姑娘就是這樣,心思難猜,每日不知多少人花錢求著見上一面,姑娘卻是一個都看不上。
三七想了想,又繼續道:“剛在下面聽了一嘴,今日有貴客來,嬤嬤們讓所有人都下去了。”
“你去跟嬤嬤說一聲兒,就說我不過去了。”
“姑娘。”三七跺了跺腳:“聽說這位可是從京城來的大人物,您確定不去瞧一眼?”月樓的女子很多事情是身不由己,但若是跟個有錢有勢的,下半輩子可就不用愁了。
姑娘這眼看著就要及笄,若是自己不張羅,由著嬤嬤們將你賣了出去,到那時候可就是真的由不得自己了。
“我今日要去跟賀公子賞花。”玉笙躺在美人榻上,閉著的眼簾動也不動:“你去跟嬤嬤說吧,她會讓我出去的。”
小姐自小主意就大,三七自知自己勸不動,放下東西滿臉可惜的出去了。
三七一路小跑著往花廳走去,雕梁畫棟的屋中,七.八個精致貌美的女子坐在廳內候著,從遠處看過去,一張張臉生的各有特色,漂亮的讓人挪不開眼睛。
原就奢華的屋內,因這些女子,顯的越發的光彩奪目起來。仔細看過去,女子們戴的是金簪玉镯。身上穿的衣裙無論是料子,還是款式都是當下最時興的。
月樓是一處七進七出的大宅院,精致奢華程度不亞於許多大戶人家,教養她們的人舍得給她們砸錢,吃穿用度一切都是最好的不說,每人還配貼身丫鬟,兩個使喚粗使丫鬟。
可以說,除了日後的歸宿由不得自己以外,窮苦人家的女兒若是能入月樓,可以說是回了金窩銀窩也不為過,一應用度甚至比許多官家小姐還要好。
三七一路小碎步跑過去,直接找到秦嬤嬤:“嬤嬤,我們姑娘說下午有事要出去一趟,就不過來了。”她是玉笙的貼身丫鬟,倒是有那麼兩分臉面。
秦嬤嬤略一思索,直接就點頭:“笙兒還小,不來也好。”三七得了準許,立馬高興地行了個禮,扭頭又回去了。
“回回她都不來,這麼多姐妹之間,倒顯得她特殊一些。”說話的姑娘叫玉箏,她瞧見三七的背影消失後,不陰不陽的冷哼了一聲兒。
這批姐妹中最上上等的為玉字輩,玉箏模樣生的好,脾氣也辣,舉手投足之間一舉一動皆是風情。
秦嬤嬤站在她身前,聽見她說話,轉頭不悅的瞪了她一樣,手指了指天上,衝著玉箏道:“這位來頭可不小,你們若是誰被他看中,下半輩子榮華富貴定然不愁。”
“神神秘秘。”玉箏滿臉不屑,搖了搖手中的帕子,翻了個白眼:“讓我們等那麼長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