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嘆了口氣,補充道:「而且那日我爹給我送的信裡隻說我娘想我,燒信不過是我的習慣,我還沒說話,你就迫不及待地說了我爹查到的結果。」
「而且我剛跟你說了我爹是御衛司的,相府書房連夜就被人摸了。」
豆大的雨點砸在身上,獻王嗤笑一聲,吹響了銀哨:「拖延時間罷了,宿衛軍跟神機營都是本王的人。」
「程昱,若是你乖乖退位給我,我留你跟你那心肝的性命。」
程昱嘆了口氣:「王叔知道為何皇爺沒傳位給你嗎?」
「誰知道你給父皇灌了什麼迷魂湯,讓父皇把你帶到身邊親自教導。」獻王眼眶發紅:「本王以為鬥倒了你爹,本王就是父皇的唯一選擇,可沒想到父皇傳位給了你這個病秧子皇長孫。」
「王叔差在沒有仁心,當年華清池的魚凫水,水拍在你臉上,你抽幹了那池水殺光了所有的魚。」程昱的語氣平和,「皇爺說王叔心裡沒有仁!」
「王叔都知道,可王叔千不該萬不該的就是不甘心。」
「程昱,本王身邊的是本王的親兵,宮門外是本王的神機營,你覺得你跑得掉嗎?」
「今夜過後不甘心也變成甘心了。」獻王揮了下手,「既然陛下不願意退位,那就幫他退!」
滿院隻能聽見刀劍交接的聲音,利劍從耳畔擦過,我護著程昱邊打邊退。
程昱抽出我袖中的軟劍順縫補刀,看這招式分明也是個會武的!
頂在前面的暗衛不斷的倒下,我歪頭看了眼城牆搭起密密麻麻的箭矢,暗自估算能將程昱帶出去的幾率有多大。
本來準備拼出個口子送程昱離開,可緊閉的宮門緩緩打開,蜀南總兵林奇騎著馬慢慢晃了進來,身後是整齊劃一的重甲兵。
「神機營已被臣盡數拿下,臣等得實在是太無聊了就進來瞧瞧。」
獻王愣了半晌,扯了下嘴角:「原來這瓮中的人是本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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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還以為王叔不敢來謀反呢。」程昱臉色微寒,「朕本就是想法子除掉神機營,可偏偏找不到理由,等了多年還是等到了。」
「王叔還沒發現打了半天倒在地上的都是您的親衛嗎?」程昱劍尖指向獻王,「王叔在宿衛軍裡的人早就被朕換過了,宿衛軍不過是陪著王叔擺擺樣子,順便激勵下王叔謀反。」
我偏頭看了眼意氣風發的程昱,不知為何一股怒氣直衝腦門。
我借力躍起,劍尖直逼獻王:「婆婆媽媽,你倆再絮叨下去天都亮了!」
獻王抬手擋劍,可卻沒有擋住分毫,隻眼瞧著我的劍穿過手臂直穿他的胸口。
「有勁吧。」我帶回劍尖又蓄力插了一劍,「姐當年宮宴拔柳樹給大家助興的時候,獻王怕是沒認真看吧?」
我抽回劍擦幹淨指尖,冷眼睨了程昱:「陛下命人給獻王收屍吧。」
程昱囑咐了身邊人幾句話,小顛著朝我跑來:「阿灼,你生氣啦?」
我目不斜視往宮門外走:「不曾。」
「阿灼今夜救了我,我得以身相許。」
「陛下原來這麼容易就以身相許啊。」我扯起嘴角,「當初就是這樣對我那炮灰妹妹說的吧?」
「朕當年是受傷了,可是梧柒救得朕幫朕包扎的啊!」程昱欲哭無淚,「估計就是梧柒跟江晚說的,他們串通一氣!」
我眼珠一轉,冷哼問道:「那陛下的意思是還想對梧柒以身相許?」
程昱眉頭微皺:「阿灼,朕活著妨礙到你了嗎?」
8
皇後回家省親多日不歸,京中議論紛紛。
有人說是皇後怒殺獻王給皇帝造成陰影,還有人說是獻王與丞相一同謀反,如今的皇帝已經是傀儡。
我升官了,從靜妃變皇後就連御衛司也歸我管,朝內議論紛紛非說怕我恃寵而驕。
我靠在軟枕上看著阿娘繡花,時不時地還往阿娘嘴裡添顆荔枝。
「阿灼這是堵阿娘的嘴呢?」阿娘笑了敲了下我的腦袋,「你在家裡待了這麼多天,陛下日日來,你不見?」
「見他做什麼?看他滿身心眼?」
阿娘笑得前仰後合:「陛下若是不忍辱負重怕是早被賊人拆吃入腹了,再說他不告訴你也是為了你的周全,有些事知道的越多越危險。」
「他是君,我是臣,他告訴我做什麼。」我滿臉不情願,我殺一摞疊一摞的刺客不危險嗎?
我接過阿娘的繡繃:「我不回,我要陪著阿娘。」
「小祖宗,快玩去吧,我這針都被你捏歪了。」阿娘忙奪過繡繃,「你爹說下朝給你帶醬鴨,去迎迎你爹。」
可我沒迎來我爹,迎來了拎著醬鴨的程昱。
「阿灼,我來啦。」程昱朝我晃了晃手裡的醬鴨,「嶽父說你最喜歡吃南街的醬鴨。」
我翻了個白眼轉頭就走。
程昱跟在我身後碎碎念:「阿灼,țū₇是不是那日獻王造反把你嚇著了,說不出話了?」
「你才被嚇到了呢!」
「沒啞就好。」程昱撫了撫胸口,「那咱們吃醬鴨?」
「吃個屁!」
程昱心一橫:「阿灼,你非要吃的話,我陪你!」
我嫌棄地甩開程昱直奔阿爹的書房,坐在阿爹的對面,興味索然地磨墨。
阿爹心疼地奪了我手裡的墨條:「這千金的墨條都捏出坑了!」
「阿灼不想回宮的話有什麼打算?」阿爹塞給我一把松子糖,「御衛司也不管了?」
我歡快地往嘴裡填了塊糖:「沒想到,但是眼前什麼也不想管。」
阿爹嘆了口氣:「阿灼不願進宮可是因為身世?」
我晃了下神,沒說話。
阿爹接著道:「你這孩子從小心思就重,陛下登基之前先祖將陛下託付給我的時候,你在外是不是聽見先祖的話了?」
我點點頭:「先祖說御衛司的職責就是護陛下周全,要分得清君臣。」
「這話是點我的,太祖怕我生了不該生的心把持朝政,沒承想被你聽了去。」阿爹一抖手從袖中翻出一封蠟封的密旨,「這是陛下留給你的,說若是有個萬一,這密旨能護你周全。」
我看著密旨紅了眼眶:「他,他要封我做異姓王?還把先祖塞在深山老林的死士給我?」
「陛下籌謀多年,可從未將阿灼當作是臣。」
阿爹話音剛落,程昱樂滋滋地推門進屋:「阿灼,我釣了條大魚,我們晚上吃魚吧?」
9
程昱前腳跟我爹一起上了朝,我後腳悄咪咪地回了宮。
程昱下朝後,一臉見鬼似的表情伸手掐我的臉:「阿灼,你真的回來了?」
我打掉程昱的手:「嗯,回來嘗嘗宮裡的魚好不好吃。」
「走,我去給阿灼釣。」程昱拉起我的手,「阿灼想吃渡鶴池的,還是聽泉塘的,慧香池的也行。」
沒等我回話,程昱自顧自道:「都釣,哪個好吃,朕命人都給阿灼撈上來。」
釣三個塘的魚的結果就是快半夜才吃上這魚宴。
程昱拉著我在院裡消完食洗漱完後,耳梢悄紅地問我:「阿灼睡床?我睡腳踏?」
我好笑地拍了下程昱:「你不給我暖被子了?」
程昱笑眼彎彎地吹滅了蠟燭躺到我的身旁,僵得像是他死了四天沒埋的王叔。
我翻了身子看著程昱的側臉:「程昱,你還記得你去相府找我玩,然後偷摸親我的事嗎?」
程昱猛地咳了起來:「你,你當時沒睡著啊?」
我靠在程昱的肩上,輕聲問:「程昱,你要不要親親我?」
熟悉的勤政殿不知為何生出一種陌生的感覺,滿殿安靜,隻能聽見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
我紅著臉猛地反應過來:「程昱,你這衣扣解得挺利索的啊,你是一點也不夜盲了是吧?」
半晌後,我迷茫地看著程昱:「你十五歲的時候沒有教習嬤嬤強叉你嗎?」
程昱一臉悲憤地瞧著我:「我一把就推開了那老宮女!」
「阿灼,進宮前丞相夫人沒教你嗎?」
我惡狠狠地一掌拍在程昱腦門上:「我及笄禮那日為了保護你進宮了啊,我娘連話都沒跟我說上!」
程昱心虛地穿好中衣出了門不知跟老岑說了什麼,半晌捧著一沓子書回來。
「來,阿灼, 咱倆先一起研究下春宮圖!」
番外—程昱
我爹是當朝太子,可是我七歲那年,他就死了。
宮人說是我的獻王叔設計害死了我爹, 估計下一個就是我。
我爹死後,皇爺將我塞進了御衛司, 皇爺說我在這無人知道我的身份也無人敢害我的性命。
皇爺沒想到是沒人害我性命,可有人敢欺負我。
在我被欺負到角落時,五歲的阿灼挺身而出, 肉丸子似的阿灼一拳放倒一個暗衛。
這是哪來的壯士?
回宮之後, 我就跟皇爺要了阿灼,可阿灼ẗü⁻剛過了六歲的生辰就被丞相帶走了。
皇爺說隻要我不願意,他就讓丞相把阿灼送回來。
可後來我瞧見阿灼一頭栽進丞相夫人懷裡乖巧喊「阿娘」的時候, 覺得讓阿灼做丞相之女才能做更多的謀劃。
丞相上朝就把阿灼一起帶進宮, 讓阿灼教我功夫,可阿灼的功夫是基於有勁, 一般人學不會。
在阿灼踢斷了我的小腿後,皇爺再不讓阿灼進宮了。
皇爺說:「凡事預則立, 不預則廢。」
我可做好了能護阿灼一世的準備?
我一夜未睡,我明白內憂外患, 阿灼如今是丞相之女,若是我將她暴露在明面豈不是要她成為眾矢之的。
從前都是阿灼保護我, 今後我想保護阿灼。
我謀劃好了一切,本以為做了皇帝除去獻王之後,我就可以同阿灼在一起。
可獻王死後,阿灼一聲不吭地回了相府。
我日日去相府點卯,隻希望能接回阿灼,可一連多日,阿灼連話都不願對我說。
丞相帶我去瞧了相府的一棵老樹:「當年我夫人不喜歡這樹,阿灼一夜拔光了院中所有的槐樹, 唯有這棵被留了下來。」
「隻因我夫人說過樹活得越久, 心願就越容易實現。」
我轉了一圈, 看見樹幹上刻得小字:【江灼程昱要永遠在一起。】
「這棵樹阿灼精心照顧了多年,直到先祖駕崩, 那晚阿灼聽見了先祖對我的囑託說御衛司的職責就是護陛下周全,要分得清君臣。」
「阿灼壓住了所有的心思把自己歸到了臣。」丞相嘆了口氣,「可這孩子又艮住了, 她傷心陛下有事不同她說, 她不是氣陛下是氣自己。」
我明白有些事若是說不明白, 我跟阿灼怕是要錯過, 本想著下朝給阿灼悶倒扛回宮裡, 可一下朝老岑笑得跟朵老菊花似的說是阿灼回宮了。
溫香硬玉在懷,我跟阿灼從我爹死到設計獻王細枝末節都說了一遍。
好日子來得太快, 快得我都晃神,日日對朝臣也多了些好顏色。
可這幫朝臣給兩分顏色就上房揭瓦,說要把我前些日子送回去的宮妃再給我送回來。
我挑了個歲數大官大的一起用午膳, 用完膳後,阿灼放筷子的時候拍碎了檀木桌,老頭哆嗦得牙都打顫。
我看著阿灼的背影,喃喃自語:「家有悍妻, 不容妾室。」
轉頭問老頭:「愛卿家的女兒可扛打?」
眼瞧著老頭頭甩得比撥浪鼓都快,我心滿意足地拔腿就去追阿灼。
「阿灼,晚上吃魚不?」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