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瘦如削竹,但是沒有一點接近古稀的老人的褶皺感,反而充滿了幹勁和力量。
槍管,戰術護目,激光指示器,瞄具軌,聚合物槍託。
Phallus把這些都拆卸幹淨。
然後把彈匣裡的子彈,用槍管一個個挑了出來。
子彈落地,發出咣當的悶響。
一聲,一聲,整整響了八聲,八顆子彈。
Phallus用不容置喙的語氣,宣布這這一個事實。
“孽障,你就這樣跪著,把子彈叼過來,給我,我就絕對不碰她。”
“不然——”
江衍鶴哼笑了一聲,不打算妥協的樣子,用漆黑眼睛仰面看著他。
“不然怎麼樣?”
他危險沉晦地逼視著Phallus,薄唇抿緊弧線,頗有些劍拔弩張地笑了起來。
“老師,折辱我,你並不會滿足一秒鍾,與其相信你手把手培養出來的是一個賤狗,你不如親手殺了我。”
“你以為我不敢殺你嗎?”Phallus提高了聲音。
“砰——”掩好的門閥被人從外面破開。
陳浩京手上的槍,並不是江衍鶴給他的那把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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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是Phallus手下那幾個人,統一的M870霰.彈搶。
陳浩京言簡意赅,眉眼低順:“船已經準備好了。”
“小鶴,是不是把他當成你手上最後一張倒扣的王牌?”
Phallus輕蔑地笑了:“他二十多歲就跟著我了,你覺得他會向我反水?”
他話音剛落,就看見陳浩京一槍託扎在江衍鶴的背上。
陳浩京膝蓋抵住他的脊柱,逼使這個曾經幫助他的主人跪下來。
江衍鶴一副寧死不屈的模樣,嘴裡都是血。
他毫不在意地笑著,臉頰摩挲著地面。
Phallus微眯了眼睛,似乎不解:“你哪來那麼恨他?”
陳浩京又恢復恭順的樣子。
低頭把剛才Phallus拆卸的槍,撿起來,組裝好。
認真回答了這個問題:“Sanve在波士頓,精神狀態很差,而且她依然痴迷於J。”
Phallus早知陳浩京對翡珊是什麼心思,不然也不能轄制他這麼久。
他沉穩點頭:“嗯,少把你那些個人情緒擺在明面上。”
他沒有發現。
陳浩京裝槍的時候,少組裝了一個子彈。
而這個子彈,被剛才磕在地上的江衍鶴,用牙不動聲色地叼了起來。
幾乎是瞬間。
陳浩京把一塊刀背一樣,稍鈍的槍管零件撥片踢到江衍鶴的臉邊。
他做完這一切,又回到Phallus身側,仿佛他沒有任何逾矩。
“警方在外面守著,爺,我們要小心。”
探路的齊涉有些不安地回頭叮囑。
Phallus接過手杖,厲聲交代到:“不管怎樣,都要把江衍鶴帶回國!”
-
到達丹嫩沙多水上市場的時候。
夜色漸深,風力很大,擱淺的長尾船在水裡浮沉。
雨季裡並不是全是青春期的悸動。
同時也罪惡滋生,熱帶風暴漸漸地帶來了一場雨。
空氣中彌漫著血腥味和生鏽的雨水味道。
禮汀在濃烈的水腥臭中醒過來。
她努力翕開眼睛,發現船在漏水,船上布滿了彈孔,似乎剛剛經歷了一場惡戰。
從身邊人對話,她才得知。
剛才挾持她們的人,遇到了等候在外面的莫浠帶著當地趕到的警察。
船上的彈孔,就是警方為了救人,射下的。
現在船上還有七個人,正在對峙著。
兩個人舉著槍,站在船頭船尾。
陳浩京站在Phallus身邊。
站在船頭半跪著,唇角含著血,對自己投來緊張目光的是,江衍鶴。
而站在自己身旁的,是剛才給自己一槍託,絕不會手下留情的齊涉。
江衍鶴本來目光盯在遠處私人碼頭入口處的巨大鐵樹。
幾乎是瞬間,他就察覺到禮汀醒了。
他扭過頭,目光和禮汀交織,眼裡溢滿讓她不能動的指令。
那是一雙令她無比痴迷的眼睛。
血浪逐花,覆手囹圄。
這雙眼睛曾經注視著她,帶給她滅頂的愉悅,她怎麼會看不懂。
禮汀沒有任何的動作。
周圍水上的氣味,燻得她難受,眼睛泛著薄薄的霧氣。
但她看起來還是沒有絲毫不適的模樣,任由自己的衣料,發絲和灌進來的汙水接觸著。
“翡爺,這種情況下,船會沉,我們必須被迫轉移,前面有一個私人碼頭。”
“行。”
“這女人帶著實在礙事,翡爺,我槍裡還有兩發子彈,要不直接把她結果了?”
齊涉對著江水狠狠吐了一口唾沫,他額角的疼痛有些尖銳。
就在這電光火石的一瞬間。
江衍鶴終於用鐵片磨破了繩索。
他躲過船尾看守的槍,用極快的速度把剛才用牙齒叼起來的子彈裝上。
手指脈絡猛地暴起,骨節發白。
他對準齊涉,語氣凌冽:“不許動她!”
他一邊說著,一邊舉著槍,向Phallus一步一步走過來。
擒賊先擒王的道理,他從來深諳。
齊涉盯著他看了一秒。
猛地跪下去。
從後面掐住禮汀的脖頸,擋在身前,驟風吹散了禮汀的發絲,她搖搖欲墜地陷在男人的手心。
齊涉覆手從後背的皮帶套中,拿出來一把尖刀。
幾乎是碰一碰。
這把刀就在她瑩白伶仃的脖頸上,劃出來一條血線,血珠跌落下來。
雖然並不是脈搏的位置。
江衍鶴已經目眦欲裂。
他宛如野獸嘶吼,眼睛猩紅,身體驀然緊繃:“放開!”
“你敢對翡爺開槍,我也不會放過你。”齊涉把刀架在江衍鶴脖子上。
“小鶴,你居然為了這個女人,拿槍指著我。”
Phallus也不驚慌,他沉痛又惋惜地搖頭。
他還是和過去一樣,擅長籠絡人心。
把求生當成背叛,在呼嘯的風聲中開始勸降:“你把槍丟過來,我就讓齊涉放下手裡的刀。”
“不然——”
禮汀輕微地對江衍鶴搖頭,她也知道武器才是談判的籌碼,不然連上賭桌的機會都沒有。
但是失血的感覺,讓她腦子生了鏽,她隻感覺到疼痛。
看見禮汀呼吸艱澀又顫抖。
江衍鶴心髒抽疼,他松開骨節。
“咔噠。”
一把槍從他掌中掉落了下來。
他為了禮汀的安危,親手放下了保命的武器。
“踢過來。”
Phallus注視著江衍鶴,命令道。
但是江衍鶴並沒有朝著Phallus,和守衛的方向踢。
他盯著看了一瞬間,猛地把槍踹到禮汀的腳下。
那一刻,禮汀覺得心髒驀地下沉了。
她終於知道了剛才江衍鶴和她重新提起那年約定的用意。
就像他剛才所說的一樣,讓她向他射擊,再趁亂逃走。
因為他們隻有把活著的他綁回去,讓他做傀儡,才能牽制江家的股份。
他萬一死了,船上所有人都會慌亂無比。
他早就料到了這一點,才會把槍踢給她,讓她用他的死亡換取她的生。
反正,她不是滿腦子都是逃跑,都是離開他嗎。
原來這才是,他算計的最後一步。
她永遠自由地離開了。
所以他也不想活了,寧願被他們當成傀儡,不如徹底地沉入湄公河的湖水中。
“當著我的面,以為還能玩出什麼花樣嗎?”
“所以,小鶴是不是想知道,眼前的這個女人,會不會對你開槍?”
Phallus眯起眼睛,似乎已經料到了這一茬:“聽說這幾年裡,你一直在找她,好不容易找到了,她已經和王儲在一起了,還失了憶?那我們就賭一把,看她會不會對你開槍吧。”
“撿起來。”Phallus轉向禮汀。
“我並不想追究你是不是真的失憶。”
Phallus臉頰瘦削,突出的颧骨不動蠕動。
他循循善誘,命令禮汀:“眼前這個男人,真的很難纏,你不是想盡各種方法脫身嗎,現在我就給你這個機會,對他開一槍,讓他對你徹底死心。”
江衍鶴漆黑的瞳孔看著禮汀。
他唇間掛了一點笑意,就好像是鼓勵,又像是嘉許。
很多年前,在他懷裡,黏糊糊地說:“我開槍會害怕”的小女孩。
居然能義無反顧地持槍站在他面前。
“開槍啊,你再猶豫什麼,你不是和他隻是萍水相逢嗎!”
“翡爺,這個船開始晃動了!”陳浩京提醒道。
進的水越來越多,船身開始顛簸起來。
就好像沸騰的滾水,不斷地頂著水壺蓋。
所有人都開始不安起來。
江衍鶴用唇語對禮汀做暗示約定的數字,讓她狠下心對自己開槍。
因為這樣,她才能趁亂逃跑。
Phallus並沒有打算留著禮汀的一條生路。
他隻想江衍鶴對禮汀徹底死心。
一個或者沒有希冀的人,顯然更容易掌控。
Phallus沒想到,禮汀平靜極了。
哪怕脖頸的血線一直在滴血,她也毫不畏懼地談判起來。
女人很瘦很白,裙擺被夜風蕩起。
看起來寥落清冷,落在長尾篷船上,聲音琅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