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餘的人約著去像素大廈的酒店裡,度過臺風席卷的一周。
孟絲玟給霍鴻羽打電話,說想來這裡陪他,這段時間京域也在強降雨。
門頭溝那邊甚至出現了泥石流。
她正值拍戲的空檔,準備在臺風過境後,陪他去芭提雅玩玩。
霍鴻羽開車去接航班延誤的孟絲玟。
那是一個暴雨臺風天,因為氣旋的影響,連續下了幾天的對流雨。
晚風苔藓味道,裹挾著濃鬱的溽暑氣,這裡不比國內的南方,有些熱帶季候獨有的粘稠感。
飛機落地的時候,剛剛雨霽。
兩人回到江衍鶴在曼谷市中心,買下的千萬別墅。
家裡空蕩蕩的,佣人也被放了臺風假。
而長期在家裡沉晦清休的江衍鶴,不知去向。
倒是陳浩京正在家裡的草坪上,闲散地揮動高爾夫球棒。
草坪有些湿潤,剛才下過晚來驟雨,現在已經停了。
陳浩京看見兩人風塵僕僕。
“我沒去空中酒店,小鶴說了這幾天有重要的事交代我,讓我留在這裡隨時待命。”
霍鴻羽讓孟絲玟趕快去泡熱水澡,又聯系美容機構的上.門/服.務,為她做精油sp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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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完了這一切,才著急地詢問陳浩京:“你倒是在這裡待命了,阿鶴他人呢。”
“應該開車出去了,晚上他說給我打電話報地點。”
陳浩京思忖片刻,有些不確定地說:“你去他房間找找?”
“你明知道齊涉也來泰國了,為什麼不跟緊他?”
霍鴻羽有些焦躁:“怎麼這人偏偏在這個檔口,不安分地待在家裡?”
說完霍鴻羽就繞著樓梯,穿過回廊,去江衍鶴的房間。
他沒注意到。
陳浩京一直盯著他的身影,好像在欲言又止什麼。
這是在泰國的半年裡。
霍鴻羽第一次去講衍鶴的房間。
果然,江衍鶴沒在家。
房間門一推就打開了,對方顯然走得非常匆忙。
映入眼簾的,是巨大的放映幕布。
幕布是由四個監控畫面構成。
眼前是很普通的一棟居民樓,位於一條有點粵東情調的大街上。
雖然這裡又破又舊,配合著沉悶的天氣,顯得有些壓抑。
監控正對著的,是一家很普通的房子。
可是因為戶主悉心打理的緣故,呈現出一些古典和精致的感覺。
江衍鶴卻買下了附近的三四套房子。
從不同的角度拍攝著這家的正面樓下,門牌,和窗臺。
霍鴻羽盯著看了半晌,不明白江衍鶴的用意。
漸漸地,遠處出現了一個女人的身影,淡青色的花苞裙邊,撐著一把透明的傘,遠遠地往小公寓的地方靠近。
街沿有一些積水。
那些車輛呼嘯而過,就會引發一場災難。
除了禮汀,還有誰穿梭在舊巷和汙水裡,依然美的驚心動魄,被那個人沉默地守護著呢。
霍鴻羽心尖一顫。
他總算明白江衍鶴為什麼這麼半年來,深居簡出。
他們一行人幾乎把泰國玩了一個遍。
而對方,盯著電腦,待在家裡足不出戶。
怕是他偶爾出門,都是去她家樓下等她,守護她。
他能做到如此滴水不漏,連他們都完全不告訴。
為的是不讓任何人打擾,包括一直蹲著他們的媒體,還偏執守護了她半年。
江衍鶴是在晚春的午後找到她的。
那時候,染染被她安置在了這裡最大的一家醫院裡。
禮汀準備把小孩身體養好了,找到合適的配型,方便做心髒手術。
隻可惜,溫瀾的骨灰帶不回來了,隻能永遠地留在異國他鄉。
她舍不得破壞那方小小的墓地。
而且利維坦的墓地是可以終生持有,不像這裡,隻能買幾十年的使用權。
這段時間以來。
她一直輾轉清邁曼谷的各個寺廟,尋找溫瀾口中所說的老僧人的下落,但是都徒勞無功。
可是總算知道,那個老僧人就在曼谷。
這天也很稀松平常。
禮汀提著保健品,和她煲好的黑魚羹,還有一大袋染染愛吃的荔枝。
穿過破舊的長街,潮湿的街道,沉默又忙碌地走在去醫院的路上。
路面湿滑。
高跟鞋穿久了,她的腳後跟磨破皮了,很疼。
禮汀走路搖搖晃晃的,本來就過分蒼白纖瘦,在雨中更顯得伶仃無依。
江衍鶴把車停在很遠的地方。
加長的勞斯萊斯定制款,深黑的拋光,在路燈下顯得內斂又倨傲。
他全城去堵她,卻沒有把車開到她身邊攔她,隻是默默守護。
別人都揣測這麼昂貴的車,怕是下一秒就要去酒會。
可是他最想坐在副駕駛的那個人,棲居在一條舊街,偶爾會有另一個男人造訪。
躲著媒體無休止的騷擾,過著清淨安穩的生活。
“但求越吻越吻得深/為你啞忍退讓禮遇體貼熱情盡責/守護與關心/不想你有淚流下染汙一生”
“就期待三十年後交匯十指可越來越緊/願七十年後綺夢浮生/比青春還狠”
“然後不改裝修格局情調/長住舊居/平靜地過日”
當年許下的執念,她和別人實現了。
陪伴完染染,已經是天黑了。
她又穿著那雙讓她疼痛的高跟鞋,走很遠的路回家。
他跟在對方身後,不遠不近,生怕對方因為身體不舒服暈厥過去。
也不知道她淋了這麼多雨,會不會感冒。
春雨淅淅瀝瀝,她的發絲和肩膀都湿潤著。
江衍鶴不敢上門打擾她。
恐怕她像林霧間警惕又無辜的小鹿,又遠遠地逃跑,到別的地方去。
他站在對方的樓與商店街之間的間隔裡站著。
雨水打在透明琉璃瓦上,帶來一些破碎的水花。
片刻以後,他收傘。
撥通了旁邊張貼的“住房出租”的小廣告的電話。
屋主倒也爽快。
大半夜冒雨親自打車送來鑰匙。
眼前的男人,一看就覺得矜貴,領帶一絲不苟,襯衣的袖口折在袖口,熠熠生輝的腕表遮掩著深藍色的靜脈。
對方發梢在滴水,勾勒出稜角分明的英俊面孔。
“謝謝。”
那人言簡意赅地道謝,拒絕了屋主說陪同看房的熱情,頭也不回地上了樓。
他是在太過於年輕貴氣。
看上去和這條霧灰色的舊式街道一點也不相稱。
屋主有些疑惑,但是,對方給的實在是太多了。
他不敢問,恐怕把這位爺得罪了。
江衍鶴拿著鑰匙,動靜放得很輕。
樓道逼仄,稍微大一點的聲音,也許都會驚擾到附近的她。
“不敢高聲語,恐驚天上人。”
打開房間門。
江衍鶴沒有開燈,隔壁的光照是溫暖澄明的融黃色,斑駁地照進旁邊著家的窗臺上。
對方在窗臺的交接處,種了一株小小的水仙花。
很孱弱,很薄脆的一枝綠色。
盡管有支出去的窗棚擋住,依然被雨滴打得飄搖。
他在京域,花光全城地狠勁,把她保護得很好,把她帶來的鬼蘭也保護地很好。
原來她可以和別的男人,被風吹雨打。
昂貴的鬼蘭她不要。
她願意在寥落的舊街,養一株隨處可以開花的水仙。
他寵她,輿論和生死裡來去,隻要能守護她,做什麼都可以。
他清楚她的性格,知道她不把錢放在眼裡。
有句話怎麼說來著,“有情飲水飽。”
她泡在別人的情愛裡,做那一方的汀水。
原來那份情,不是為了自己。
她可以為別的男人,下雨沾了一身的泥濘,穿不合腳讓她疼的鞋子走很遠的路,去醫院陪護別人的小孩。
那時候他一點苦,也舍不得讓她吃。
很嫉妒。
因為想到了,她讀大學的時候,在學校隔壁租的那個小小的房子。
確定關系的第二天,他經常和她在哪裡昏天黑地地做.愛。
他喜歡對方不洗澡的性感。
喜歡她身上帶著微微汗味的清冷香氣,想一直抱著她,舍不得離開她身體一秒。
如今隔著一牆之隔。
聽著隔壁碰撞或者對方呼吸,咳嗽的聲音。
他會覺得心痛。
完全不能忍受她吃一點點苦。
恨不得立刻踹開對面的門,把她摟在懷裡輕聲撫慰。
想象著她在自己懷裡,眼眶泛著霧氣的樣子。
小房子熱水器的聲音很清晰。
禮汀在隔壁洗澡。
他靠在窗臺,手肘搭在鋁合金的封窗鏈條上,冰涼的雨水落順著他的手指,往下垂落。
就仿佛他也氤氲在小浴室的熱氣和水汽裡,觸碰她的身體。
春雨很冷,可是能澆滅他那些病態的想法。
想要拋棄身份和自尊,做一個狂熱偏執的愉悅犯。
翻窗去隔壁,捂著她的嘴巴,壓制住她的掙扎,狠狠撫慰她。
江衍鶴甚至有些陰暗地想,不就是用點哥羅芳就能解決嗎。
第二天早上她什麼也不會知道,滿肚子他的東西,懷上小小的胚胎。
那些求而不得的齷齪心思,能伴隨著她肚子一天天變大,從而徹底攻佔她,將她據為己有。
可是他不能。
江衍鶴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