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惡龍本人此刻正在巴塞羅那高度15000ft的地方跳傘。
這也確實是惡龍應該幹的事。
騰雲駕霧,在風中自由翱翔。
江衍鶴佩戴好了幹練的黑色空降護具。
尾槳的聲音十分嘈雜。
從飛機上墜落的那一刻,強烈失重感驟然襲來。
周圍的雲海浮著太陽的金邊,但是氣溫很冷。
他一直睜著眼,感受刺疼的耳壓,和呼嘯的風聲。
雲霧很快散盡,入目開闊,世界就在腳下。
地中海像一顆蔚藍的鑽石鑲嵌在陸地之間,海面有一些白色的細線,那是來往碼頭的遊船。
遠處的比利牛斯山脈巍峨地矗立著,脈脈不語。
剛一落地。
江衍鶴摘下護目鏡,拿起未開封的汽水往嘴裡灌。
葉澤川就從飛機後的休息區跑過來。
他撇下那群等候的鶯鶯燕燕,眉飛色舞地喘著氣。
“小鶴,有禮汀的下落了!我哥派出的人,查到一天前,有個長相和她非常相似的人,到了英國的國境,徑直去了肯辛頓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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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澤川揣測道:“如果是親王的兒子,那這麼久禮汀杳無音信的原因就說得通了,他們應該給了她華僑移民的身份。”
“......”
他探頭去看江衍鶴的反應。
那人沒有情緒,看上去依然是沉寂的。
他黑發散著,垂著眼睛,額頭上的細汗昭示著運動後的痕跡,顯出濃濃的荷爾蒙味道。
就像一顆石落入深潭裡,波瀾不興。
“兩天後,為了慶祝盧瑟公爵的大兒子的畢業晚會,他們會在巴爾勒莫城堡舉辦慈善晚宴。”
葉澤川有點惱地撓頭道:“可惜去那裡的都是貴族,和中東的富翁.....我哥想盡辦法.....實在沒有進入那裡的門路。”
“給江明旭打一個電話的事。”
江衍鶴輕描淡寫:“舉辦慈善晚宴,一定會拍賣藏品,你讓霍鴻羽幫我找幾個國際頂尖的職業拍賣師,錢不是問題。”
“還有。”
葉澤川本來想要去一邊打電話。
聞言,微微一怔:“小鶴,還有什麼,你說,我一定幫你服務周道,盡職盡責,忠心耿耿。”
“我現在、好看嗎。”
江衍鶴凝神,垂著眼睛,有點不確定。
他遲緩又認真地再問了一遍:“我看起來,和二十歲.....有區別嗎。”
對方看起來非常英俊,鼻梁周圍汗津津的,反光的時候就像有萬千星辰。
下颌利落,帶著三分疏懶。
眼睛漆黑又蠱人,瞧人時不怒自威,渾然天成的貴氣驕矜。
“啊?”
葉澤川看入了神。
他又想到對方要自己回答,慌張之間差點咬到舌頭:“好看!還用說嘛......比電影明星還好看,當年你媽還是投資圈第一美人,誰比得上你。看我找的那幾個明星模特為你瘋狂的,這還不夠證明你的魅力嗎。”
他把對方吹到天上去。
宛如利竹被冷風吹得沙沙作響,卻並不為之所動。
那人薄唇微抿,沉沉應聲。
葉澤川覺得,對方根本不相信他的恭維。
怎麼他也會有這種擔憂啊。
江衍鶴這種人,不應該從小被女人捧著愛著嗎。
難道是禮汀帶給他的不確定感。
想起那艘遊輪上,禮汀說她從未喝醉過。
葉澤川覺得心尖忐忑,就像微微顫抖的羽毛不斷撓痒痒。
他也變得緊張起來了。
-
禮汀一直對這次回英國的事感到不安。
她的預感向來準確。
很快就得到了應驗。
璀璨的燈光將宮殿照的雪亮。
夜晚宮殿周圍湧起了薄霧,仲夏夜的夢在紙醉金迷中翻湧。
今天的流程是雞尾酒會,慈善拍賣,和最後的酒會。
這比私人舉辦的宴會秀場規格高多了。
今年的晚會以庫布裡克的電影《Eyes Wide Shut》為靈感,採用的是面具舞會的形式。
這次的面具使用的是羽毛,皮革,瓷器和玻璃。
用材價格親民,彰顯了慈善的主題所在。
第一個籤字進場的是英國最大的對衝基金的首席投資官,他的合伙人和橋水有關聯。
男人攜著的女伴卡汀娜,是去年的柏林金雄獎的得主。
現在還在聖塞巴斯蒂安國際電影節的主視覺海報上熠熠生輝。
卡汀娜選擇了插著白孔雀羽毛的鎏金面具。
她含著笑走到Castiel前面,隔著香檳塔觀察他們。
看見對方沒有去應酬。
反而一直陪著他身邊一個素雅長裙,戴著狐狸面具的黑發女孩。
女孩不太能喝酒,有些微醺,臉有些微紅。
卡汀娜非常想知道對方的臉,但想到是面具酒會,就按捺下心裡的好奇。
她今天的主要任務是傳話,卡汀娜向Castiel走過來,側身對他竊竊私語。
“瑞秋沒來,她知道你的母親不想看見她,知道你今天要當著眾人的面宣誓主權,她下午就約了一幫人溜冰。”
“隨便她怎麼折騰,今天這麼重要的場合,我走不開。”
Castiel整理著右邊的臂膀上的袖箍:“再說一會兒拍賣完還有晚宴,王妃看不見我的人影,一定會感到不悅。”
“那你可別怪我沒提醒你,下午她約的那幫人,去年一起玩死了一個模特,法院程序還沒走,私下就和解了。”
卡汀娜彎唇衝他挑了眉,隨即又說:“宣誓主權的事,何必等現在?”
還沒等禮汀反應過來。
女人就抓起她的手腕,高高舉起來。
“在拍賣開始之前,給大家介紹一位重要來賓,這是來自古老東方的女孩,溫瀾,是我們Castiel的現任女友!”
禮汀聽到現任女友的時候,有點怔忪。
眼下全國各界名流都聚集於此,還有貴族和外賓,倒是有些沒辦法拒絕地騎虎難下了。
卡汀娜一向灑脫,浪漫,在英國類似演藝和歌唱雙棲的天後存在。
而且她是瑪蓮娜公主的侄女,在某一程度上也具有重要的話語權。
來往衣香鬢影的賓客們也不覺得她的發言突兀。
他們紛紛鼓掌喝彩。
隨即,一個穿著西裝的男人拿來一個烏漆託盤。
上面蓋著絨布,掀開一看,銀鈿的珐琅託上放著一個精巧奪目的天鵝尾翼胸針。
眼看著卡汀娜天鵝尾翼胸針別到禮汀身上。
Castiel這才滿意地笑了:“Lynn,全國的天鵝都歸女王陛下所有,你被授予這個胸針,也是被他們認同了。”
禮汀仔細觀察了一下。
確定了這個胸針是銀制的,並不是價值連城的貴重,就是一個褒獎和認可。
才輕聲道謝,安心地別在胸襟上,收了下來。
“你的朋友是不是還在等你。”
雪亮的燈光下,禮汀抬起手腕,推了推他。
她的皮膚是潋滟,接近透明的蒼白,和西方的冷感不一樣。
“你先去忙你的,我一會兒去看看染染,她這幾天頻繁發熱,我不知道是不是被我傳染感冒了。”
Castiel並不想離開她。
他恨透了她這幅,什麼都能包容體諒,知情識趣的溫婉模樣。
他知道可能最終的原因是對方根本不嫉妒,不吃醋,也不在乎。
“真的不打算留留我嗎?”他問。
禮汀的目光籠住他,很久才說:“染染不聽你講睡前故事就會鬧。”
Castiel欲言又止,他很想問她,那你需要我嗎。
可是她這句話,不就像和他有一個共同的小孩嗎。
他嘴角上揚,尾指觸碰到了對方。
看見禮汀眨著眼睛慌亂把手指抽走。
他就像惡作劇成功了一樣。
戴著面具,招來司機,和禮汀說了一句,那你今晚等我,依依不舍離開了。
他們沒有注意到。
遠處有一行人,將這裡發生的一切盡收眼底。
站在人群掩映下的江衍鶴。
他身量高大,剛才發生的一切,盡收眼底。
他們來得很晚。
邀請函是面向社會精英的慈善拍賣。
這些拿著拓印了皇家標識的燙金冊,上面記錄著各項拍賣品的價格和簡介。
他拿去讓拍賣團一一記錄下可以提價的品類,才壓軸入場。
此刻,他籠罩在光影的暗面,鼻梁孤拔,眼神戲謔又深沉。
終於,讓我找到你了,汀汀。
就好像四年前那道暗無天光的水刑,終於到了刑滿釋放的那一刻。
他的視線牢牢地鎖住那個和禮汀一模一樣的人。
黑色長發,喜歡清淨。
果然是她。
不管是說話的語氣,還是舉止和神態,哪怕看不到對方的眼睛。
他心裡很篤定,畢竟是從六歲那年就認識的人。
眼前戴著面具的,一定是禮汀沒錯。
江衍鶴的上衣口袋裡,揣著她求婚時送他的藍寶石。
這麼多年了,伴隨著他的體溫,已經成了他生命的一部分。
手腕的繃帶他很少拿出來。
上面她的血跡已經變成了很淺的褐色,紗布也被磨出了卷邊。
和她分開的三年裡。
他一直把這個當做他的護身符,帶在身上,去過世界各地尋找她。
在半年以前。
他也覺得這些是他陪葬品,伴隨著雪夜和晚風,陪他到下一世,給他們再續前緣當信物。
他有的時候痛恨自己,就是一個被她拋棄的悽楚舊人,揣著一腦子關於她的記憶,像個喃喃丟失小孩的祥林嫂一樣,被困在那個雪夜拼命挖墳,或者那個遊輪上,眼睜睜看著她跳海的日出。
“你覺得她和那個男人會是一對嗎?”他側頭,沉聲問道。
“阿鶴,你怎麼會那麼確定,那就是小汀?我們都沒有認出來,況且她還戴著面具。”
霍鴻羽下飛機還沒吃東西,從面具的邊緣,給自己投喂榛果。
他嘴巴鼓鼓囊囊的,盯著看了很久,才做出回答。
“你說呢,我和她朝夕相處五年,怎麼可能認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