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令時在下午五點左右就天黑了,今天是農歷國內的春節。
老板黃麗珺是一個臺灣和西班牙混血的華僑。
在焦糖山上開著一家中式餐廳,也許是最近很冷,晝短夜長很容易讓人的情緒陷入低落。
今天的客人很少。
眼前的姑娘是最漂亮的一張東方面孔,黑發宛如瀑布,垂墜在蝴蝶骨上。
最後一縷霞光中看美人,越發出塵豔絕,眼尾上挑泅著紅暈,像是哭過,眼角的睫毛膏跌落的一小點黑色,就像一顆象徵著脆弱,惹人憐惜的淚痣。
黃麗珺看見女主一直坐到天空變成晦暗的灰色。
於是,她用西班牙語問道:“你是來這裡拍電影的嗎。”
“我們覺得你好像一個電影明星,但現在我實在想不起來了。”
禮汀搖了搖頭。
“你是中國人嗎?”對方友善地用中文說道。
“嗯,是來這裡實習的。”
“我之前還和店裡的侍者討論呢,說你長得怎麼漂亮,一定是一個網紅博主。”
她重新給禮汀斟滿一杯sangria:“正巧呢,我們店也有個網紅,是個模特。”
禮汀往裡面看,一位連帽衫外面松垮套了一件澄紅外套的男生看著她。
察覺到她的眼神,對方迅速轉開了視線,一副害羞地到逃避的模樣。
Advertisement
“怎麼樣,意大利的ig網紅,帥吧,在我這裡體驗生活,剛才一直在慫恿我用中國人的身份和你交流呢。”
禮汀不禁露出了一點笑容,
察覺到她笑了,女店長溫柔道:“不介意的話,就在這裡和我們一起過年吧。”
店裡已經沒人了,有人聚集在遠處360度觀景臺上,拿著望遠鏡瞭望。
此時,正遇上巴塞羅那的萬家燈火,橙黃色的燈光像螢火一樣在山腳下閃爍,整個城市呈現出暖色調,混著深藍的遠海和雲霧,愛在日落黃昏時。
禮汀忽然想起了四年多以前,陪那個人在官山道別墅看到的金色光帶和海港。
仿佛恍若隔世。
“你看起來好悲傷的樣子,怎麼回事,失戀了嗎?”
禮汀察覺到對方的善意,她的蹙起細薄的淡眉:“我的戀人此刻正在國內,舉辦一場對他非常重要的宴會。會上,他可能會和門當戶對的富家小姐宣布聯姻。”
“你擔心嗎。”
對方關切且充滿微笑:“尼克已經盯著你看了一下午了,如果你的戀人找到了適婚對象,難道不可以考慮一下他嗎。”
“他的身材是不是很好,他是一個模特,副業是變裝網紅,不僅身材好,他還經常做平面模特。”
“可是我聽說模特身邊,從來不缺圍繞的女孩子....”
“我之前在大學裡做研究呢,半路出家當的模特,女生的手都沒碰過。”
尼克笑容非常燦爛,讓禮汀不由得跟著他笑了起來。
察覺到兩人聊得很投機,黃麗珺默默地退了出來。
兩人在冬夜的天臺上,朔風吹動女生的長發和男人的衣擺。
“我是今年夏天來這裡的,一來就呆到了冬天,我也是聖地巡禮來的。《權遊》看過嗎,最初我在San Juan de gaztelugatxe的小島上環遊,剛安頓沒幾天,我的外祖母診斷出惡性腫瘤,我就去那裡的修道院給她祈禱,手術後,她的病好起來了。我深深愛上了那裡的復理石海灘。我還撿到了很多劇裡的龍晶。後來,我就留在了這裡。”
“那裡的海水是幽深的藍色,就像我的眼睛。”他扭頭看向禮汀:“願意和我對視嗎?”
“天色很暗,我看不見呢。”
女生委婉地拒絕,卻溫柔地表達了期待:“但是我願意去巴斯克地區,看看你說的絕美地貌。”
黃麗珺嘴角微微上揚,她關了店門,放了小野麗莎的《Samba De verao》。
旋律悠然地響了起來。
她遙遙地看了一眼,站在觀星臺上的兩個人。
黃麗珺用手上的拍立得閃了一張照片。
禮汀的圍巾還搭在桌上。
女店長走過去,用馬克筆在相紙的白邊上寫著:“願你幸福快樂,美麗的姑娘。”
在這裡,已經多少年沒有看過春晚了。
黃麗珺並不記得。
年逾四旬的女人裹好波斯配色的絲巾,愜意地坐在椅子前。
每年春晚的時候,她就習慣性復習《愛在》三部曲,因為春天快到了。
Jesse和Céline兩人路過河邊的時候,河畔水波流淌,詩人寫的詩到底是什麼呢。
“溪流終將匯入江河/迤逦而下/隨波追流/我中有你,你中有我/這是命中注定”
或許應該重溫一下當年最喜歡的情節了。
禮汀和Nick聊天的時候,也心不在焉的。
她的手機響了幾次,她咬住下唇,任由悠揚的鈴聲響了一會,都被她掛斷了。
“我有一個很愛很愛的戀人,我曾經在科莫湖畔的別墅裡,和他一起看過《午夜巴塞羅那》。人潮中相遇,可以產生成千上萬種不同的愛情道路,愛一個人更像是舒適地表達自我,靈魂的共鳴並不全靠欲望。我那時候對他有雛鳥情絲,是因為外貌喜歡上他的。現在我長大了,我除了他,對誰都沒有十七八歲的悸動了。”
“現在也是他的電話嗎?”
“應該是他秘書的電話,因為我答應過他,每隔六小時,會和他報告一下我的地點。”
“他對你佔有欲挺重的。”
“我對他更重。”禮汀不想繼續這個話題:“你會抽煙嗎?”
“你怎麼發現的?”
“你身上有薄荷糖的味道,而且手腕上還有戒煙貼。”
禮汀笑道:“我對男性的氣味很敏感,隻有那人在我身邊,嗅著他的氣息,我才會很安心。”
“你仿佛一直在拒絕我。”
“也許吧。”
空氣中,彌漫著禮汀綢緞般的黑色長發清淡的香味。
Nick有點迷戀地嗅了嗅。
他甚至覺得,這種氣味能取代掉煙草和薄荷糖的味道存在了。
他充滿期待地問道:“你可以陪我聊一會兒,作為我們靈魂的相接點嗎?隻在朋友關系的基礎上。”
禮汀柔聲道:“當然可以。”
“還好我會一點意大利語,不然以我匱乏的西語,簡直沒辦法和你交流。”
面容深邃的男人察覺到了,不想讓兩人相遇的成為遺憾。
在兩人告別之前。
他找到了禮汀在國外用的社交軟件,注冊了一個新的ID:“我申請好友了,我們互關作為相識的憑證吧,我希望記住今天。”
-
青年禁欲又矜貴,穿著裁剪名貴的黑色西裝,袖扣上鑲嵌著藍寶石,稀有切割紋路在枝形吊燈的璀璨光照下,熠熠生輝。
他穿梭在人群裡,連頭發絲都一絲不苟。
兩人分開的時刻。
江衍鶴習慣性在腕骨上纏繞著屬於她的白色絲帶。
之前染血的細帶已經恢復了光澤,貼緊他的體溫。
在她沒有陪伴在他身邊的日子裡,他隻能用她留下來的溫暖,艱難地緩解著他對那人的思慕。
江衍鶴應酬完京都葉家帶來的一群人,他終於得到了簡短的喘息機會。
因為祁彌報備說聯系不上禮汀。
江衍鶴面上不顯,神色卻變得冷肅起來。
劃開手機,他習慣性翻開禮汀的動態。
事實上,他看過禮汀發的每一條,很多遍。
禮汀鮮少會拍攝到自己,但是昨天她偶然間不經意地露出了自己伶仃的鎖骨。
江衍鶴看著禮汀衣領間若隱若現的幅度,仿佛兩人之間的萬裡距離變成了寥寥幾釐米,觸而可及,他仿佛能嗅到她身上清冽的水生香味道。
男人稍微多喝了點酒。
燈光下,他的冷白脖頸上,凸起的喉結泛著很淺的紅色,性感地無聲滾動了一下:“真會招我。”
他的眉眼像幽深的湖水,仿佛在觸及到的一瞬間,就會溺斃在他濃烈的愛裡。
霍鴻羽今天迎來送往,忙活了很久,終於避開人群。
他搖搖晃晃地,拿著紅酒杯走到樓梯口。
看到江衍鶴的一瞬間,霍鴻羽焦躁的心情,立刻安定了下來。
他放輕腳步走近。
凝視著男人靠在扶梯上的身影,霍鴻羽終於松了一口氣:“喲,那麼多投資方等著和你見一面呢,你就躲在這裡,在思念小情人呢?”
“這些都是拿不出幾個錢來合作的,招商不用我出面。”江衍鶴頭也不抬。
“我可比顧堅白仗義多了,今天進我肚子的隆河夜丘幹紅,比我大學畢業他們逼我喝得的都多。”
江衍鶴薄唇微彎:“嗯。等我這裡忙完了,把德國的跑車公司底價轉賣給你。反正你對那個品牌方感興趣。就當是帶你創業。”
“我就知道我兄弟仗義!”霍鴻羽笑道:“不枉我把霍家交給你。”
“今天這個架勢,如果許興洲和朱鄂都倒戈去徐傑那邊,到時候也能勉強平手吧。”
“防患未然,畢竟是被Phallus控制一生作為前提。”
江衍鶴劃著手機屏幕,骨節分明的手指劃出弧線,漫不經心拋了一輛幾百萬的跑車鑰匙給他:“送你,明天去提車”。
送走喜滋滋的霍鴻羽。
他恢復了冷峻沉鬱的狀態。
江衍鶴發現他思念的小貓,居然在幾個小時前,關注了陌生的意大利男網紅。
這還不算最要命的。
禮汀已經整整一天,沒有和他說過一個字。
電話也是關機狀態。
江衍鶴,此時已經徹底聯系不上她了。
--------------------
抱歉久等了,2.1前,我每天都會日更7k
第90章 歸汀
=====================
朱鄂身後跟著他們請來的媒體,他們本來打算在今天定下和江衍鶴的聯姻。
朱茵敏在幾年前,在江衍鶴面前上演逼婚戲碼,被他狠狠告誡後。
今天朱茵敏倒是安分了不少,沒有出現在他面前和他正面衝突。
她年紀也不大,沒有深厚的資歷和那些資本家推杯換盞。
做了做討喜的工作,以女主人的身份,來來往往地招呼著到場的媒體。
鎮得住場面的,都是江衍鶴幾個過命的交情,莫浠和顧天縱。
莫浠在年少的時候,曾經和一位年長女星,也就是他父親的情人搞在一起過。
莫家是個大家族,莫浠也不知道自己母親是誰,從未得到過母愛的青年第一次被慰藉。
他要和人私奔。
暴雨夜的半島機場,他沒有等來那位朝思暮想的,類似母親和姐姐之間的戀人。
那個女人早已經穿著性感的絲綢睡衣,套著風衣,回到了他父親的懷抱。
莫浠唯一等來的。
是那時候還在讀高中的江衍鶴。
江衍鶴周道至極,不僅幫他銷毀了不雅照,撐著傘來機場找他。
夜色下,青年膚色冷白,眉眼桀骜又野,身量氣度堪稱萬一挑一。
這個應該在學校裡,認真聽課,被女孩子們愛慕的男高中生,卻逃了晚自習,冒雨來幫助自己。
明知道全城的人都在看他們父子間的笑話。
顯然,經過了這次的事情。
莫浠饒是有再高的經營手腕。
他也已經徹底成為父親的棄子。
江衍鶴並沒有說一句安慰莫浠的話。
他向來懶得尋是惹非,甚至什麼也沒問,隻是徑直把他帶回了江家主宅,告訴他,就住在這裡。
莫浠在江家渾渾噩噩了一個多月。
他不想關注這些事,卻不得不關注。
這件醜聞已經過去了,冼薔已經被父親認識了新歡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