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剛才被他強勢地索求時,他身上的傷痕。
想到他和她相處的日子裡,幾乎從未接到過家裡人的電話。
想到他生命裡匆匆而去的小動物,幾乎剝離了他一切能擁有的溫柔。
想到唯一對他好的梁叔,一直讓他覺得是他害死的痛楚。
她總是會從他的涼薄,兇惡,難以捉摸裡,察覺到他對自己濃烈到刻骨的愛,放在心底的戀慕。
哪怕他鮮少說出喜歡,愛這種字眼。
如果她沒有在他的身邊,誰能撫慰到他痛得發瘋也不肯給人觸碰的傷疤呢。
誰又拆掉風光和絕色,肯認真的觸碰他的內心呢。
沒有人。
那以後江衍鶴疼了怎麼辦。
他擅長自毀,他真的灰飛煙滅了,也不會有人發現。
真的好心疼。
她的心髒會被他的一舉一動牽動,覺得所有事物都對不起他。
他值得被人反復的舔舐和膜拜,值得被人吞碳嚼灰地愛。
可他連愛意都沒興趣得到,不是動詞,沒有實感。
因為他老師一直在苛求他,又摧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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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無法感知對與錯的定義,無法理解毫無來由的愛意。
就在這困頓的否定和驕傲裡,他爭取又拋棄,擅長進攻,但他更熱衷訣別。
他費勁地爭取她,用力地囚困她。
事實上,身邊沒有人教會他愛。
所以,即使他片刻也舍不得,他也可以舉重若輕地,對禮汀說,你永遠自由,不用詢問我選擇。
在他眼裡,詢問他的看法,都是對禮汀追求的褻瀆。
如果他是燒灼的,自毀的像金閣的美。
她願意做一方潮湿的,病態的水潭,柔柔地將他圈在其中。
不管他如何作惡,自厭,在虛無和捉摸不住之間徘徊。
是纏覆的,糾纏的,永遠割舍不斷的聯系。
就像《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輕》中弗蘭茨一樣。
“對他而言,愛情並不是社會生活的延續,而正與之相反。對他來說,愛情是一種甘心屈從於對方的意願和控制的熱望。委身於對方就如同投降的士兵一樣,必須首先繳械。因此,自己沒了防備,他便止不住擔心那致命的一擊何時降臨。所以,愛情之於他,就是對死亡的不斷等待。”
她曾經把他置於腦袋裡最美,充滿幻想的地方。
他打破了一切的美,摔碎了,揉皺了,把最惡劣的傷疤展示給她看。
向死而生的破碎感,讓她深深的迷戀著。
現在她能從他的傷疤裡,看到他靈魂的脆弱和無垢,又怎麼能不愛他。
“我和你用邪.教徒舉的例子,有本質的不同。”
禮汀眼裡星河閃著細碎的光,她認真地說:“從小的經歷,讓我並沒有那麼鮮活,健康。從前我的生命力是垮的,是江衍鶴給予我力量,讓我變得更自信,他才是我熱愛這個世界的源泉。不用把我的獨立思維割裂出來討論,我的獨立性和他是我生命的構成部分,並不衝突。”
禮汀吃朱茵敏的醋。
他呀,解決了朱茵敏後面的家族。
她吃禮桃的醋。
他當面對峙,當時和禮桃相處,隻是為了查探禮桃是否霸凌自己。
她吃翡姍的醋,醋到快瘋掉。
他就當著翡姍吻她,拋下那些人追出來找她,再抱著撒嬌賭氣的自己來解決翡姍身後的陳浩京。
這樣切實的安全感,真的像陸地一樣厚重。
就像戰爭打響的時候,那些躲避危險的士兵,總是伏在地上。
在他的懷裡,嗅著他的氣味,就能獲得安全感。
愛情不是隻有在春風中甜蜜,炫耀給別人看,這一種方式。
禮汀在很多年前,被霸凌得孤獨又自卑的時候,就喜歡把自己埋進書裡。
看春琴抄,新橋戀人,看白夜行,看為情人瘋狂付出又犧牲到疼痛的極致愛。
她一直在想。
為什麼是雪穗呢。
如果是自己的話,一定會在那條不見光的通風口外面等著亮司。
等著自己拿剪刀滿手鮮血的小男孩爬出來。
在他失聲痛哭的時候,把自己的手搭在他的手上,安撫他:不用害怕,這樣我手裡也有血了。
“哪怕沒有絲帶,沒有鎖鏈,沒有像囚室一樣的房間,我知道,我從來不是他手上攥緊的風箏。”
禮汀把脖頸上纏繞的藍白絲巾取下來。
她心跳得很快,不敢凝望江衍鶴英俊又破碎的眼睛。
禮汀:“我想用絲巾把你捆起來。”
絲巾有她的細汗和體溫。
禮汀的手指一點點向身旁摸索,觸碰到那人懶怠捏著救出小蟲,拿著勺子的手。
他的腕骨很白,骨峰也好看。
燈下觀美人如霧裡看芙蓉,江衍鶴這樣絕色的人,幾乎把所有的愛給了自己。
絲巾上有她的清淡的氣味,宛如水面參差的荇草,微熱地滑到他的手腕上。
她遲到了很多年,終於把自己的手指,搭在她的男人的手掌上。
江衍鶴心尖一窒,他隻是安靜地看著她動作。
漆黑的眼眸垂著,他的唇角卻在微微上揚。
“做出選擇了嗎?”
謝策清用手掌掩住鼻息,眼神一眨都不眨地盯著禮汀的動作:“小汀,你是在對他道別嗎?”
“不是道別。”禮汀在眾人面前,用她脖子上的絲巾,綁住那人腕骨。
她逐漸變得大膽起來,又系上一個蝴蝶結,和他鋒利的突起,格格不入的模樣。
但她越看越喜歡,瞥見江衍鶴笑了,瞬間覺得好甜好甜。
“現在呀,我才不會逃走,是我要他,而且他是獨屬於我的。”
她細白的手指捏著蝴蝶結的邊角,撥弄著玩起來。
曾經她也在他的懷裡,像小貓咪一樣天真地玩著浴袍帶子。
“我選擇你,才是我的自由。”
她無視謝策清他們投來的視線,帶著惑人的笑意,曖昧地從絲巾滑到他的手指上。
幾乎是立刻。
他反客為主,暴戾又病態地,把她細細的手腕,牢牢地攥緊在掌心之中。
衣料摩挲。
那一瞬間,禮汀幾乎被滾燙和灼熱的手指相觸,攥得喘息起來。
太心動於他的觸碰了,幾乎是靈魂激蕩的感覺。
因為每次他強制性地攥住她。
男人就會陷入瘋狂,他的熱氣鋪灑在耳垂,把她束縛得沒辦法掙扎,眼淚破碎又湿漉。
回到現在。
禮汀湊近他,一隻手和他十指緊扣,另一隻手挑起他的下颌,指腹摩擦他鋒利的線條。
“你屬於我,如果我有一天會走掉,一定會把你帶上,因為你被我拴在手心裡。”
“我被栓在你手、心裡。”江衍鶴緩慢地重復了一遍。
“你們.....”蔣蝶的語氣有點僵硬:“私底下玩得很花呀。”
謝策清深吸了一口氣,他語氣沉重:“禮汀,真相我已經告訴你了,你確定你選擇了一條正確的路?不要覺得自己的犧牲很偉大。”
這一刻,她完全無視謝策清和蔣蝶。
什麼犧牲不犧牲的,她一點也不偉大呀。
隻是用了他對待那些讓自己吃醋的女生同樣的方式。
愛情就是你來我往不是嗎。
“不要擔心我會走。”
禮汀溫柔地看向江衍鶴:“我們還有很漫長的路要一起經歷,你還要回國,把我介紹給你家裡人看對不對。”
“嗯。”
“現在你知道我的選擇了吧。”她凝視他的眼睛,伸出雙臂攬著他的脖頸:“主人永遠愛小狗。”
那人笑了,眼睛一刻也不離開她,說:“汪。”
下一秒,他又用很啞又欲的聲音回應她,咬字繾綣:“小狗永遠愛主人。”
謝策清瞧見兩人的眼睛幾乎要勾出絲來。
他蜷在桌下的手指微微用力捏緊。
這兩人之間的關系,在禮汀生日的時候,就已經濃稠到旁人無法拆散的地步了。
隨著時間的推移。
他們並沒有吵架或者鬧脾氣,反而愛得更濃烈又牢固。
禮汀在謝策清的眼裡。
一直都是外貌清冷,頭腦清醒,這兩種獨立的性格並存的女生。
居然可以為了江衍鶴變得軟甜黏人。
江衍鶴和謝策清是多年朋友。
他是純粹的目中無人,就是別人都認定他不可以會真的愛上誰。
他會救濟和幫助周圍的一切人,然後掠奪走他們的存在感,成為無法忽視的中心。
可是誰能想到呢。
他被一個纖弱的小姑娘用絲巾綁了起來,自稱是小狗,還會汪。
誰有他會啊。
操,是真的比不過。
“江衍鶴,你贏了。”
謝策清自嘲著苦笑了一聲,他感覺整個人都失重了,頭一陣一陣地眩暈:“禮汀,看在我們曾經是朋友的份上,能讓我單獨和你說幾句話嗎?”
“不可以。”電光火石之間,江衍鶴威脅地眯了一下眼睛。
某人現在尾巴都要翹上天了,興奮的神情溢於言表,側頭看向謝策清的神情充滿了惡劣的挑釁感。
“她已經選了我。”江衍鶴抬起手腕給他看,眼睛裡流動著勝利的光輝,殘酷地說:“你的拉票時間已經結束了。”
禮汀心底甜絲絲的,隻有她才知道她的肯定被他賦予價值的時候,是雙向的喜悅。
但她還是拽了拽他的衣角,“哥哥,你出去吧,我隻和他說一小會話。”
江衍鶴為難地蹙眉。
她撐起身,有點惱地伸手解他腕骨上的絲巾:“不乖的話,這個就還我。”
江衍鶴反手把她的手指攥在手裡,男性的荷爾蒙往她鼻腔裡撲。
他半撒嬌地任性道:
“可是這不是你獎勵給我的狗鏈嗎,上面還有主人的香味——,簡直是一種榮耀。”
他明知道,曾經她亦步亦趨地穿他的衣服和鞋。
隨著時間的推移。
現在他對染有她氣味的一切,也迷戀到瘋狂的程度。
“啊你不要說了!混蛋,給我出去!”
禮汀羞恥地耳垂都要滴血,心跳加速:“討厭死了,你在說什麼呀,出去出去出去。”
江衍鶴被她推開也不羞惱,順勢攬住她的腰,另一隻手扣著她的後頸,兇凜又強勢地吻她。
直到她喘氣不勻,有點搖晃地困在他掌中,溢滿眼淚,才緩慢地牽出銀絲。
他用手指觸碰了一下,再回頭看她的時候,眼睛有點邪:“主人,我隻給你十五分鍾。”
站在門縫裡,還繼續充滿意氣和威脅性質地衝謝策清一笑。
“他要是敢碰你,就叫我。”
江衍鶴頓了頓,又甜蜜地用手指觸碰剛才接吻時,被禮汀咬了一下的唇角:“你是我的。”
蔣蝶跟在江衍鶴後面出去,乖巧地替他們關上門。
謝策清這才放心下來,和禮汀對視了一眼,感嘆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