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舞蹈室,明令禁止披散著頭發來排練。
蔣蝶從領舞位置上跳下來,暴躁地吆喝起來:“誰啊你,來排練了不趕緊換衣服,在這裡磨蹭什麼呢,”
那張臉轉過來。
蔣蝶感覺自己的心髒被什麼扯了一下。
這是一張類似天敵的臉。
是禮汀。
她今天稍微花了淡妝,頭發垂墜到腰,帶著清幽雅致的暗香。
顯得腰身處細得驚人,有種讓同性不悅地性誘惑力。
蔣蝶還沒來得及說話。
何玲玉就先將身旁的一大捧人魚姬玫瑰遞給她。
這種花束剛流行起來,是最近的網紅款。
蔣蝶本來就喜歡被追捧,這一下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
“學姐,別生氣啦,我知道錯了,這是我朋友替我賣給你的花,發朋友圈超漂亮的!其實我崇拜學姐很久了,你是好多比賽的領舞,我被你選上真的很開心。”
“我確實是因為來月經才不想跳那麼高,但我不想和你鬧矛盾,我這次先道歉好不好,我很體諒學姐為了讓我們表演得比隔壁系好,想了很多種方法,我卻隻能拖後腿,對不起。”
蔣蝶接過花,被何玲玉用敬慕的眼神看著。
一下就飄飄欲仙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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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消了一大半,但是存在了一點疑惑。
她面露不善地指著禮汀,詢問何玲玉。
“她是你朋友?”
何玲芸:“對啊,我朋友會彈琵琶的,剛剛,聽我說完我們的情況,她借到了隔壁的琵琶,想要來幫我們奏曲,你要不讓她試試。”
“什麼,她會彈琵琶?”
蔣蝶上上下下地打量著禮汀,露出一副驚訝地難以置信的表情。
她再三確認。
“你的意思是這個人真的是你朋友?”
“她要給我們的演奏配樂?”
何玲玉連連點頭:“對啊!”
禮汀一句話也沒有說。
隻是微微彎了一點嘴角,長長的睫毛垂下,安恬清純。
她渾身雪白,脖頸纏繞著白色的綾帶,抱著琵琶的模樣,就來自古書典籍上的幽國。
蔣蝶一時半會反應不過來,但卻暗自佩服禮汀的手腕。
不知道為什麼,以她敏銳的感知能力。
蔣蝶認定禮汀是不會和任何人做朋友的。
禮汀也不可能在今天之前就認識何玲芸。
如果禮汀要是不出現幫她。
也許今晚在群裡,何玲芸被自己提出來狠狠批判,艾特老師指責她。
唯一一種可能,就是禮汀是為了自己來的。
她到底是因為什麼來找自己的呢?
難道是謝策清那件事嗎?
蔣蝶心裡驚駭。
其實看到禮汀的第一眼,她以為對方是因為謝策清的事情找來的。
那天晚上她的的確確用謝策清的手機,給禮汀發了那句話。
怎麼會如此平靜。
難道她沒有收到嗎?
蔣蝶在何玲芸期待的聲音中回神。
“蔣蝶學姐,你就讓禮汀試試吧,我相信她的能力,她給我看了之前她彈過的十面埋伏的視頻,真的很驚豔。”
“好。”蔣蝶松了口。
她也想知道禮汀究竟有什麼本事。
可能別人不知道,但蔣蝶心裡很清楚。
不止是謝策清對她的迷戀。
禮汀和江衍鶴居然也有一段。
她和江衍鶴的關系是什麼程度。
禮汀到底,有多讓人嫉妒。
才會讓江衍鶴的追求者,寄那麼惡毒的包裹威脅她。
蔣蝶不知道,但是心下對禮汀藏著十二萬分的敬畏。
自己並非善類,但都是明面上的排斥和過分。
但禮汀就像一個沼澤,表面看上去植株覆蓋,綠意盎然,水汽氤氲如仙境。
但誰路過她不是泥足深陷。
禮汀走到中間,對舞蹈室的眾人示意了一下。
氣質自有一種清冷疏離。
周圍立刻安靜了下來,有人甚至拿出手機錄制視頻。
她長得真的出塵,大家對她的厚愛,都是蔣蝶獨舞都沒有的優待。
何玲芸替她遞來一張椅子。
禮汀輕柔地說謝謝。
這似乎才是她今晚說的第一句話。
坐下,理順裙擺,把琵琶,置於纖弱的左肩前。
她姿態優雅,白裙邊隨著冷風輕微卷起來。
微垂下頭,指法輕盈,輕攏慢捻抹復挑。
蔣蝶想,曹衣出水,吳帶當風,唯見江心秋月白。
就好像志怪冊裡面,遠在仙山的畫中仙,穿過蓊蓊鬱鬱的山巒,到了秦淮煙雨朦朧中。
達官顯貴散了黃金萬兩,隻為這場隔岸遠觀春華裡,明燈錦幄裡半遮面的那株青碧血管柳枝條。
隻怕一場好夢散盡,樓臺倒塌,從此碧落黃泉,山水不逢。
四弦一聲如裂帛。
一曲完畢。
禮汀放下琵琶,站起身,鞠躬。
對蔣蝶所在的方向,莞爾一笑。
清冷又靈氣。
眾人都沒有回過神來,都被她精湛的獨奏蠱惑到失去了神智,
隔了很久才開始喝彩來,逐漸擴大。
連走廊上,都有被琵琶聲音吸引而來的旁觀者。
蔣蝶也跟著緩緩鼓起掌來。
居然一個音節也沒有彈錯。
禮汀孤身站在人群中間,迎接別人欽佩眼神和掌聲的巨浪。
那些口哨聲,讓蔣蝶瞬間回神,思維有被琴弦撞擊的酥麻感。
她有一種得到知音的共鳴,是那種舞蹈者對演奏者的欽佩。
好像突然明白了禮汀為什麼選擇遠離囂鬧。
她自有一種旱地生蓮的魔力,何似在人間。
如果真的想要惹人注目,恐怕會搶盡別人的風頭。
禮汀在眾人包圍下,走到蔣蝶的身邊,很珍重地詢問她的意見。
“可以給我配合你跳舞的機會嗎?”
“嗯,不錯,通過了。”蔣蝶雖然很不想給她機會,但是騎虎難下,她隻能梗著脖子回答道。
周圍人比禮汀還要高興,都很期待舞蹈系奪冠的樣子。
“她叫什麼名字啊,我感覺這個妹子可以競選校花。”
“有才又漂亮,真的好棒啊!”
禮汀因為那些誇獎而驕傲。
她溫柔地側著頭,看著興奮過她的何玲芸,嘴角上揚。
蔣蝶看她安恬的模樣就來氣。
於是氣上心來,對著何玲芸,翻了個白眼:“我誇的是她,你這麼高興幹嘛?看見你就心煩,表演什麼表演,真的活該被替換掉。”
何玲芸很傷心地看了蔣蝶一眼。
委屈地側頭離開了。
“欸——你別難過呀!”
禮汀目送她走到門口。
想安慰黯然離開的何玲芸。
被過來的助教的舞蹈老師拉住了:“空降的這位同學,我們聊聊節奏問題可以嗎?”
“你彈得這麼輕盈,是提前學過還是苦練了很久了。”蔣蝶漫不經心地問。
禮汀收好琵琶:“謝謝肯定,是溫菱華阿姨指導得好。”
原來指導她的人,是謝策清的母親。
蔣蝶反應過來溫菱華是誰,幾乎氣得翻白眼。
她忍耐了心理的不平衡。
接著對禮汀說:“每周訓練三次,但你可以請假,彈一首demo交給我們練習,一周來一次。”
周圍反應這麼好,她連拒絕的餘地都沒有。
蔣蝶並沒有提及報告老師之類的,要等待審核這種話。
而是直接,迅速地同意了。
她的確禮汀當成情敵。
從一開始的憐憫,疑慮,關注,嫉妒,懼怕。
再到現在的欽佩,又帶點競爭和詆毀後的惺惺相惜。
溫菱華指導的確厲害,但是如果禮汀沒有天賦不努力的話,也不會瞬間達到這種效果。
禮汀正單手撐著臉,耐心聽助教給她介紹基本的舞蹈配合。
舞蹈系,全國排名前列的一茬茬的英俊男生環繞在周圍。
她沒有看那些人一眼。
蔣蝶暗自在想:“難道她心裡有更加出類拔萃的男人嗎?才會對其他男人,絲毫不感興趣。”
接近晚上十點。
蔣蝶和老師編完最後一個動作。
外面窸窸窣窣地飄起雨絲。
蔣蝶看著免費雨傘架上空空如也的孔洞發愁。
其實今天有看過天氣預報。
但是下午拿著錢去太古裡逛街買奢侈品。
為了符合自己網紅御姐的品味。
把長發盤起,黑色長靴,中性的西裝,實在找不出任何一把傘搭配。
她想了想,最後打算冒雨衝出去。
蔣蝶剛走出門,就被一個人單獨叫住了。
女生舉起傘,輪廓在街燈裡泛著黃色的光暈。
是禮汀。
她的神色看起來有稍微的倦意,似乎等了很久的模樣。
海藻的發尾深一個色度,被飄搖的雨水浸得潮湿。
禮汀看見她卻禮貌地笑了,黑眼睛攝人心魄。
“我離開的時候,發現傘架上隻有最後一把傘,擔心你沒辦法回去,我能陪你一起走到校門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