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漆黑一片,氣味有著讓她迷戀的熟悉。
禮汀適應了一下房間裡的黑暗,努力撐起身來,
她發現自己身處於江衍鶴的臥室。
嘴角微微上翹,打量過那人房間裡裝修寡淡地色調後。
她第一個反應,是檢查自己的衣著是否完整。
得到肯定答案,禮汀發現自己身邊並沒有睡過人的痕跡。
江衍鶴並沒有回來睡。
得到他的尊重,禮汀心裡卻微微有一些失落。
她仔細嗅著被單上他留下的氣息,很淡的烏木味道。
蜷縮起來,沉沉地閉上眼睛,試圖再眯一小會兒。
“為什麼又走掉了,我明明隻有你一個人了......”
她小聲地嘆了口氣。
那天的吻,恍若一場天亮就破碎地夢境。
接下來幾天,江衍鶴都沒有回家住。
他總是這樣,突然出現,突然消失,揣摩不透。
這裡明明是他家,卻像一個旅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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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入秋,這幾天天氣降溫,空氣中有點寒露沁涼。
禮汀整理了幾套卷子塞進透明文件袋。
回學校一套一套地寫。
她把江衍鶴那天給她寫的那套卷子,放在最上面。
每天一打開,就能看見對方鋒利凌冽的字體。
她嘴角上揚,輕柔地拂過他留下的筆跡。
拿出很薄的草稿紙,貼緊在上面,很認真得臨摹了幾個單詞。
包括他的名字,“江——衍——鶴”
他的字有一種鋒芒畢露的好看,化鶴歸山那種孤高。
但江衍鶴那個人卻像野霧燈一樣,懶得受人矚目,卻成為旅人心尖唯一的神殿。
禮汀安穩收好,然後更努力地寫雅思和CATTI的口筆譯試題卷。
未來會成為什麼樣的人呢。
禮汀在給自己改錯的間隙,會想以後要走的路。
京域大學是國內top名校。
同專業同學都拼命內卷,找學校留學交換,去外企刷簡歷。
畢業想進外交部,想進跨國大企業。
禮汀也存了一定要與禮至宸抗衡的心思。
但是她更想長久地留在江衍鶴身邊,安安穩穩地,可以陪他去很多地方。
盡管江衍鶴能力出眾,明旭控股旗下很多產業,都是業內頂尖。
好多名校出身或著QS前列的海歸回來,夢寐以求想進他家的產業。
但禮汀的目標很小,小到眼裡隻容得下他一個人,
不是和不同的人打交道,隻想和他兩個人去世界各地看看。
禮汀會甜蜜地暢想很久以後發生的事,也許在異國,在邊陲。
安靜躲在他身後欣賞他。
看全世界她最最喜歡的江衍鶴和別人交涉。
再下意識,頻繁回頭找她。
她就在他目光織成的繭裡,很安穩地躲進去長眠。
好想給他這個世界上全部的浪漫。
好像這種甜蜜,比去他的公司就職,做江家雷厲風行的女主人,更讓人嘴角上揚。
“這種人生規劃是不是非常沒有出息呀。”
試題卷寫完一張。
禮汀稍微有點困倦,不想改正錯題。
她把臉埋進手肘裡,露出清透微彎的眼睛。
看學校自習室外面蔚藍渺遠的天空。
她想起江衍鶴那句:“人要自行判斷應該走的路,不能依附別人決定。”
看了遠處的很久,直到眼眶酸澀。
拿起手機,在患得患失裡試圖給江衍鶴發微信。
想了很久,在聊天框敲了一大段文字。
又失落地覺得自己太粘人,發太多不太好,復制到備忘錄刪刪改改。
可是簡潔的問候,更讓禮汀覺得索然無味。
最後她什麼都沒發。
聊天框還停留在很早之前。
暮夏凌晨的幾條。
禮汀:【家裡的月下美人開了,超級好聞,空氣都是曇花清香!大家都在遊廊那邊看,但是你沒有回來。】
禮汀:【圖片】
禮汀:【我是不是拍的特別好看!好興奮啊,我完全睡不著,這是我第一次親眼看見曇花開欸。】
禮汀:【哥哥,鳥鳥,你看見了嗎,真的好好看!o(*////▽////*)q】
她隻有隔著屏幕,才敢這麼放肆地胡亂稱呼他。
喜歡一個人,仿佛要把所有的甜蜜外號安置在他身上一樣。
隔了很久。
J:【看到了。】
沒有你好看。
那人冷白手指在屏幕停頓片刻,回復得言簡意赅。
禮汀:【嗯!很晚了,早點睡!】
禮汀:【晚安安呀鳥鳥】
禮汀:【小兔蓋被子動畫表情】
J:【晚安。】
那天以後。
江衍鶴真的再也沒有回家,也沒有給她發任何消息。
禮汀下樓遇到湯叔,她欲言又止,最後什麼都沒有問。
吻過以後,他徹底消失了。
禮汀試圖去經管系區域,裝作不經意地到處走走,嘗試偶遇他。
旁敲側擊地打聽關於江衍鶴的消息。
被陌生的經管系同學告知:“江衍鶴啊,請假了,好像有事出國了。”
這麼近,那麼遠。
禮汀放下了找尋他的念頭。
從患得患失裡抽離出來。
她隻能埋頭在試卷上。
“把心思放在江衍鶴身上,江衍鶴不會是我的,但是把這個單詞記住了,這個單詞就是我的。”
禮汀把這句話寫到便利貼上,看書看得很累。
心煩意亂不想再看了,用這句話鼓勵自己。
“我喜歡的人,特別特別厲害。”禮汀想。
自己也不能沒出息,想要自立,站在他身邊去,想要和他一樣好的人。
到那個時候,是不是就可以從這種患得患失的心緒裡走出來。
不再敏感,社恐,小心翼翼。
內心澄澈,堅定,擁有治愈和幫助別人的能力。
接近一周,江衍鶴一直沒有回來,官山道31號都冷冷清清的。
禮汀嘗試著從自我掙扎的困局裡走出來。
她開始做閱讀,看英文的原版雜志選錄,勾畫出那些生僻單詞,做練習。
如果愛一個人,不追求獨佔,不計較患得患失忽冷忽熱。
不在乎自己愛他愛到一百分,他施舍的是一百個人均分。
這樣也許,會覺得滿足吧。
深夜。
周圍安安靜靜的,禮汀突然想起那天晚上,向江衍鶴吐露心聲,但是最後沒有說出口的話。
有點想要把最近一段時間的心情錄制下來的念頭。
因為太久了,真的很想找人聊聊天,於是說做就做。
她躲進自己的房間,放下窗簾,摁亮燈。
禮汀洗完澡,用浴巾擦著頭發,想了想,從衣櫃裡取出江衍鶴高中的校服。
安心地穿上,微微笑了起來,就好像他陪伴著自己。
坐在電腦前,點了錄制鍵。
“一直都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講起。”
“就一個月記錄一次吧,江衍鶴,我的小鳥,你好呀,不知道你什麼時候才會看到。”
“可能,在塵封很多年以後的某一天吧。”
“你可以覺得我是為了謝策清,才接近你的,那種心思不純的壞女人。”
“其實我根本不是的。”禮汀垂下眼睑。
“我從很早之前就開始喜歡你了。”
“那天是我媽媽的忌日,我爸帶我上遊輪,也根本不是為了祭奠她。目的地是帶我上岸前,讓我籤字同意,把媽媽投入所有遺產的慈善基金會,並入禮家打理。”
“我不相信他,因為我知道他不會公開真實的財報年報,也不會遞交新一年的幫助貧困孩子的計劃書,隻會買賣高價古董,給他公司的新項目融資。”
“其實在你從海難救下我之前,我已經喜歡上你了。”
“你看過泰坦尼克號嗎,我每次都會因為傑克的那句話掉眼淚。”
“贏得那張船票,是我這輩子最大的幸運,它讓我認識到了你。”
“我是自卑敏感的人,我一直想,如果我真的遇到喜歡的人,可能這一生都沒辦法講出口。”
禮汀聲音逐漸顫抖起來,她說一句就需要整理一下情緒,最後捂住眼睛。
“被你帶到家裡的那個晚上,我是不是很大膽。那些話,那段結草銜環,想和你擁有一個家的說辭。我已經在一個人的時候,偷偷預演過上千遍了。每一次說的時候,都會聲音顫抖,不知不覺滿眼淚水,人在非常真誠地情況下,是會哭的吧。”
“我沒有裝哦,或者像你說的,在演戲。我很坦誠地把自己剖開給你看,但看到你,我就害羞緊張心悸。我又把自己縮回殼裡去了。”
“我記得你呢,江衍鶴,在船上那天。我吃了暈船藥,腳步虛浮,從樓梯上下來,摔在你面前。”
“你正周圍人講話,我跌坐在你的腳畔。人群喧鬧,我尷尬地想攥緊地底。你彎下腰看我,笑起來太英俊了,你的臉離我特別近,有種得天獨厚的自信的感覺。”
“人缺乏什麼就會迷戀什麼。”
“那天,你扶我站起來,輕聲問我沒事嗎?輪船上那麼多人,我已經不在乎別人了,目所能及之處隻有你。”
“你特別特別厲害,強大,充滿決斷力,有幾個八卦娛樂的娛樂記者跟著你偷拍,你居然絲毫不畏懼。”
“在視線密集的,被眾人仰視著的地方,接受著所有人的仰慕。”
“而我卻一直縮在陰暗角落,生怕被別人認出我的母親是方蘭洲,覺得我丟她的臉。”
“我好想好想,成為你那麼好的人,所以在船上,我的目光就追隨著你。”
“後來,輪船傾覆的時候,我看到你朝我遊過來。”
“你知道嗎?其實愛一個人,不是愛上他的光環,而是這個光......”
禮汀竭力克制住自己顫抖的聲音:“......而是這束光,照在我的頭頂上。”
“我沒有朋友,也不算有家人,我真的不知道有一天,我消失了會不會有人知道。但是江衍鶴,我知道你一定會找到我。”
“我有的時候,會看外國文學描繪愛情。原來,愛情充滿了排他性的,同樣的時間地點認識別的人,都不會產生和那個人一樣的效果。”
“世界上,有很多平凡的情侶,有的隻是適宜在一起生活。”
但有的是那種可遇不可求的神仙愛情,逾越了理性。比愛這個世界,但更用力地愛著這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