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汀向周圍看了一圈,空蕩蕩的,隻有滴水空鳴。
她停下,看鏡子裡的那張臉。
白熾燈在樓梯明亮剔透,將她對江衍鶴的渴望照的無所遁形。
說好的不盼春風,要借東風。
終有一天,江衍鶴會栽倒她手上。
“用十倍苦心,做突出一個。從未得到過,便知我為何。”
禮汀對著鏡子,輕柔地笑起來。
眼睛的水霧,讓她看不清鏡子裡模糊的自己。
她把之前用來當發帶的白色蕾絲緞帶,把脖頸包裹了起來。
一層又一層。
動作細致認真。
江衍鶴,我要你為我嫉妒,為我發瘋。
我要你看到這個東西,就要想到我,隻能對我一個人愧疚,沒有我就活不下去。
我一定要成為所有人之中,最特別的那位。
你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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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似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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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禮汀後,費澄聲喝多了,起身走動,試圖醒酒。
斷然沒想到,他會在loofly,再次看見當交換生讀UPenn回來的程頤。
程頤穿著黑t恤高腰牛仔褲,身材極好,馬尾高高綁起,耳朵別著鸚鵡螺的湯麗柏琦耳釘。
和那個清冷遺世的,身上沒有任何裝飾的禮汀,完全不一樣。
程頤看見他,彎唇一笑。
和調酒師一換位置,從吧臺裡面走出來。
她到loofly很久了。
之前她站在門口回廊的霓虹燈下,和日裔朋友開著玩笑。
見到一個穿白裙的女生,從走廊慌忙地逃出來。
她的日裔朋友看見了。
輕微感嘆:“好仙啊,她身上纏著白綾诶,好聖潔,幽國那種美你們懂嗎?”
女生長發在風口處飄搖,裙裾雪白,勾出泛著清甜盈光的小腿,腳踝包裹著紗布。
聽見他們一群人指指點點討論她。
那女生冷冷清清地,極淡地瞥了她們一眼,最後眼神落到程頤身上。
但沒什麼情緒,眼尾遺留了一點繾綣的薄紅。
程頤沒看仔細她的長相,嗓音沙啞地笑:“你的意思是侘寂吧,中文文盲。”
日裔朋友是個圓臉短發女孩,聞言搖頭:“我說她是天仙好不好,幽玄美學那種仙人,在我們那裡是高雅之美,神秘幽暗朦朧,不是單單侘寂和物哀,而是聖潔和不容褻瀆。”
程頤揉亂同伴的短發,笑道:“你怎麼突然會說這麼多中文了?”
同伴笑:“主要是她漂亮得讓我也心動啊,涉谷都看不到這款的。”
他們幾個人眼睜睜地目送那女生融入黑暗裡,單薄得逐漸消失。
宛如溺斃福爾馬林裡的白色飛蛾,扭曲而厭世,但是美到無法用語言形容。
她身上披著件黑色外套。
從程頤身邊經過的時候。
身上沾了一點冰樟藥膏和荷爾蒙的氣味。
那味道有點熟悉,混雜著檀香和雪松,讓人迷戀又疏遠。
程頤鼻翼微動,心裡浮起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但很快被她自己遺忘在霓虹燈夜街車裡。
程頤等的人,沒有到齊。
她站在原地等了一會兒。
餘光瞥到江衍鶴從同一個拐角處出來了。
一向冷淡的人,今天倒顯得有幾分頑劣和浮浪。
路過身側問候的點頭之交時,他還不忘乘著興致,打了聲招呼。
似乎是心情極好的模樣。
程頤大半年沒見到那人了,不太確定。
但心裡篤定是他。
側臉骨相走勢是萬裡挑一的孤絕,寬肩窄腰撐出手工白襯衫的清雋風骨。
怎麼可能還有別人?
她撇下同伴,不受控制地,向著江衍鶴走去。
半路上,被相熟的朋友纏住調酒。
轉身就看見喝醉酒,想找地方醒酒的費澄聲。
程頤見到費澄聲,她似是嘲弄一般,噗嗤笑了。
第一句話是:“好久不見啊,傻狗,你一天闲不闲啊,夜裡說沒有我會死,白天我面前diss江衍鶴?”
第二句話是:“江衍鶴也來了嗎,我剛才看見他的人影晃了晃。”
兩句話一出,費澄聲氣得半死。
他轉手在微信裡,分享了一首《50 Ways to Say Goodbay》回敬給她。
費澄聲:【壞女人的下場】
程頤還沒來及回復翻白眼的表情包。
費澄聲就把她拉黑了。
“你煩不煩啊,傻狗,沒事找事,幼稚又矯情。”
程頤懶得理他,過來找江衍鶴借火。
程頤讀UPenn前,在Duke念夏校,會經常和亞裔同學去Nasher藝術館。
她親眼看過文藝復興雕塑的膏泥線條,看過頂級大師的仿生蠟像,梵高和派達利的傑作。
但是那些美的神跡都比不上她面前,比一年前更桀骜,更鋒利的那個人。
程頤聲線低了下去,饒是酷姐,也微露了嬌怯,湊近那人。
她拘束道:“江衍鶴你也在,抽煙嗎,不如給我點一根?”
她在費澄聲面前,根本不會這樣,從來都是頤指氣使。
江衍鶴掀起眼皮,抬眸看她,清薄聲音摩挲著她耳膜,“好久不見。”
程頤心髒一窒,調整座位,笑道:“是啊好久不見,之前就回來了,但擔心我表白後,再出現在這裡,你就不會來了,怕你想避開我,我也不想自討沒趣。”
“我倆又沒什麼。”
江衍鶴看著她舉著煙,想要煙頭觸碰借火的姿勢。
他沒什麼情緒,不動聲色地掐了煙,將漆黑鑲嵌著碎鑽打火機,扔進她懷裡。
“送你,不用還。”
示意她可以自己點火。
他總是這樣,恰到好處地保持距離。
程頤嘴角溢出一絲苦笑。
不知道應該為得到對方的打火機,感到高興。
還是為這種幾不可查的避忌,感到難過。
費澄聲看出,程頤眼眸裡閃過的不甘心和尷尬。
又把她從拉黑聯系人裡拖出來,發了一堆幸災樂禍的表情包。
再次不動聲色地拉黑了。
程頤懶得理他。
戀慕的目光追著一旁看手機的江衍鶴。
她看到對方薄利手指停頓了一下,像是在看消息。
他難道還有需要秒回的人嗎?
程頤悶悶地想,心裡有幾分酸澀。
VIP卡座一側。
為了逃避和江衍鶴對峙。謝策清點了一冰桶的RosatelloWine,和沈鴻拼起酒來。
謝策清和江衍鶴是發小,撕破臉皮考慮的因素盤根錯節,包括家庭。
況且江衍鶴壓根不知道,自己喜歡禮汀。
一群人都知道他追蔣蝶到破釜沉舟。
能用什麼身份對禮汀好?謝策清實在苦悶找不到地方發泄。
今晚,自從禮汀走後。
謝策清情緒極差,像在思索著什麼。
周圍人都看出,他和江衍鶴之間的低氣壓。
謝策清承認,之前他熱衷ntr,總覺得女人要靠自己上手掠奪。
沒想到之前種種惡因,給他埋下一個劫。
等到了周六。
如果禮汀真的兌現那個承諾,找到方法讓蔣蝶徹底屬於他。
很想聽完以後,再滿足那天禮汀所說的,小小的要求。
他會認真斟酌,要不要告訴她。
他收心了,會果斷拒絕蔣蝶,想追求禮汀,和她好好在一起。
手機震動。
謝策清接起來,語氣熟稔而溫柔。
接著皺眉:“情況怎麼樣,你沒事吧,我馬上來。”
“誰遇到麻煩了,是禮汀?”沈鴻放下酒杯,直起身。
“禮汀怎麼了啊?”裴斯年透露出淡淡擔憂。
程頤很難見到怎麼多男生,都同時擔心一個人的安危。
她疑惑地歪著頭問:“禮汀是誰,你女朋友?”
謝策清:“還不算我女朋友。我走了,她被鎖在圖書館裡了,我擔心她出事。”
他拿起外套和花,急匆匆地起身離開。
江衍鶴倒是一副波瀾不驚的模樣。
他根本沒聽他們在說什麼。
骨節利落地掛上藍牙耳機,英文流暢地接起risk manager的電話。
費澄聲有點不悅。
見程頤和江衍鶴離得很近,他更加不悅。
酒意上湧。
他走過來,怒聲指責。
“江衍鶴,如果不是你給禮汀臉色看,她不會走,更不會被鎖進圖書館裡。”
江衍鶴頭也沒抬,神色淡漠。
甚至打完電話才理他。
他看了費澄聲一眼,倦怠地扯了扯嘴角:“你以為,是我逼她去的圖書館?”
費澄聲一陣無力。
江衍鶴,該死的江衍鶴。
哪怕全世界都圍著他轉,恨不得十萬個小時為他效勞。
他都會說一句,管我什麼事?你們不無聊嗎?
費澄聲感覺自己怒氣值達到了巔峰。
他本來就不滿程頤被奪走,現在醉意上湧,捏著一個利口酒瓶,手指發著抖。
同樣是男人。
他真的受夠了,被那人壓一頭的卑微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