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會會搖頭,聲音幹澀:“沒有。”
她看見爸爸眼底的紅血絲,猜想他一定是一晚上都沒睡。
媽媽倒了一杯溫水過來,讓她先喝點水:“醫生說了,手術很順利,再觀察一段時間就可以出院了。”
江會會在爸爸的攙扶下坐起身。
病房內部很安靜,隻有他們三個人,周宴禮和周晉為都不在。
家裡人在時,他們都會自覺回避。
“你班主任也給我打電話問了你的情況,他讓你不用太擔心高考的事情,還來得及。”
江會會點頭,或許是因為全麻的後遺症,她整個人的意識還處在昏昏沉沉的階段:“媽媽,我有點困了。”
媽媽說:“那你先睡一會兒,我和你爸爸就不打擾你休息了。”
又扶著她躺下,媽媽替她蓋好被子,然後和爸爸交換了一個眼神,一起離開了病房。
那一周都是爸爸媽媽在照顧她,周晉為和周宴禮來過幾次,沒待很久就離開了。
到底有長輩在,他們還是得避避嫌。
但是每天晚上,周晉為都會給她開視頻。
他的問題不斷,一個接著一個。
“感覺怎麼樣”“哪裡難受嗎”“呼吸困不困難”“還咳嗽嗎”“我問過醫生了,他說手術很成功,後期再做幾次化療看看效果”“食欲怎麼樣呢,吃得下飯嗎”
他的問題一個接一個,江會會都回答不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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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唇色有點白,這很正常,經歷了一次大型手術,身體處在虛弱階段,需要慢慢養回來。
“感覺很好,一點也不難受,呼吸也很順暢,不咳了。雖然很想你,但是食欲也很好,吃得下飯,就是吃不了很多。”
聞言,周晉為松了口氣:“那就好。”
話音剛落,他又慢慢頓住,後知後覺反應過來。她剛才話裡明顯有一句不是在回答他問題的話。
“你剛剛說什麼?”
江會會拿著手機,慢慢將自己縮回被子裡,來遮掩自己有點泛紅的臉頰和耳朵。
她的唇靠近手機,小聲重復:“我說,我好想你,周晉為,我好想你呀。好想抱抱你。”
手機那邊隻傳來細微的窸窸窣窣聲,聽著,更像是走動時,衣物的摩擦聲。
江會會好奇:“你在做什麼?”
他呼吸微喘:“過來見你。”
聽見他不太穩的呼吸,江會會愣了愣。
那通電話一直沒掛斷,二十分鍾之後,周晉為推開了病房門。
他是一路跑來的,頭發被風吹的有些凌亂了,外套也滑下來一些,露出裡面的白t,他喘著氣。
平日總會一絲不苟的人,鮮少有這麼狼狽的時候。
他站在門邊喘氣,臉有些泛紅,明顯是累的。
江會會心疼地遞給他一杯水:“累嗎。”
他伸手接過,又隨手放在一旁,空出兩隻手過來抱她:“不累,聽到你說想我,我很高興,怎麼會累。”
兩人身高差異懸殊,被他抱在懷裡毫無掙扎的餘地。
更何況,江會會也沒想過掙扎。
她仰著頭,也伸手去抱他。
手臂攬過他的腰,薄外套下,他的腰勁窄有力,胸膛也是,寬厚結實。
江會會被他這麼抱著,居然漸漸陷入了沉睡。
在周晉為身旁,她總覺得世界上的一切都是安全的。
因為全世界最安全的人就在她身邊,守著她,陪著她。
醒來已經是次日,爸爸過來送早飯,那個時候周晉為坐在病床邊。
兩人碰見,爸爸明顯有點尷尬。
周晉為從容起身,喊了一句叔叔。
爸爸點頭:“辛苦你了,一直照顧我們會會。”
他搖頭:“不辛苦。”
爸爸聽媽媽大概說過,會會好像在和這個小男生談戀愛,這次她生病,他幫了不少忙。
包括這個病房也是他找關系弄來的。
江會會還在睡,為了不吵醒她,爸爸的動靜放的很輕。
他將保溫桶放下,又進裡面接了點熱水。
然後才和周晉為聊了會天:“我聽她媽媽說了,這些天是你一直在忙前忙後的幫忙,真是謝謝你了。”
周晉為本身就是個冷淡性子,哪怕對方是江會會的父母,他也沒辦法表現的太過熱情。
性格使然。
“不用謝。”
爸爸其實想說,會會年紀還小,現在又正是高考的重要階段,他不希望她被感情影響了。
但想到對方這些天來的悉心照料,他到底沒有說出口。
可聰明如周晉為,如何沒有看出來。
他站起身:“那我就先走了。”
爸爸也起身:“我送你。”
“不用,謝謝叔叔。”
周晉為離開後,沒多久江會會也醒了,爸爸讓她把粥吃了,媽媽早上給她熬的。
爸爸告訴了她一個好消息,醫生說了,下周就可以出院。
的確是一個好消息,她已經在醫院待了太久,身上都快被消毒水腌入味。
而且,她也很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周宴禮是中午過來的,她剛吃完飯準備躺下。周宴禮悶聲不吭地直奔浴室洗了個澡。
再出來的時候,他身上穿著周晉為的衣服。
是前段時間他留在醫院陪江會會,特地從家裡帶來的幾套方便換洗的衣服。
在他身上倒挺合身。
就是看著有些別扭。
兩人的風格氣質完全不同,周晉為斯文清貴,周宴禮一股子野勁兒。
江會會問他怎麼了。
他坐下後,一臉不爽的講起剛才的事:“來的路上碰到一個阿姨,說肚子疼,讓我幫她抱抱孩子,她去上個廁所。沒想到她孩子肚子也挺疼,拉了我一身。”
江會會一愣。
看周宴禮的眼神也不由的變了變。
她一邊安慰他,一邊悄悄往旁邊挪:“小孩子嘛,什麼也不懂,說不定……”
周宴禮注意到她這個細微的躲避動作:“你這是在嫌棄我?”
“沒……沒有,怎麼會嫌棄你呢。”她一撒謊眼神就開始飄忽不定,話也說的磕絆。
周宴禮不說話了。
他一向離經叛道,從不被任何規矩約束,這些天他來變了不少。
變乖了,也變懂事了。
前幾天碰到有人故意挑釁,要在以前,他的拳頭早揮過去了。
但這次,他隻是掐著那人的後頸,將對方按在地上,讓他和自己磕頭認錯。
沒打架,有進步了。
不過這些天可能是因為江會會的手術很成功,他心裡也松了很大一口氣。
情緒沒那麼壓抑了,又變回那個需要人哄的嬌氣兒子。
“既然這麼嫌棄,那我就不繼續待在這兒礙你的眼了。”
他負氣離開,還不忘輕輕將門帶上。
江會會雖然身體恢復的差不多,可走路還是慢吞吞的。
按照周宴禮的腿長,等她走出病房追出去時,估計他也早沒影了。
果不其然,病房外的走廊空無一人。
江會會嘆了口氣,等她想先回病房時,目光下移,看到了蹲在門口等周宴禮。
沒想到他竟然蹲在這兒:“你……還沒走嗎?”
他移開視線,語氣別扭:“你想得倒美,是想我走了這事兒就這麼算了?我哪有這麼好糊弄。”
第64章 第六十四時間
江會會在他旁邊蹲下。她身上還穿著病號服,近來瘦了不少,整個人瞧著愈發纖細。
肩背也是薄薄的一片。
她說話的聲音軟軟的,和性格無關,生來就是這樣。
“那我唱首歌給小禮賠罪吧。”
周宴禮一邊嫌棄:“哪有這麼好的事,唱首歌就想讓我原諒你?”
一邊又讓她唱。
江會會清了清喉嚨,開始唱了。
說實在,挺難聽的,甚至還有點跑調,和她在錄像裡唱的那些兒歌完全不同。
不過想想也是,兒歌的旋律大多簡單,沒什麼技巧,大白嗓都能唱。
並且她聲音好聽,也難聽不到哪裡去。
可現在唱的這首就像照妖鏡一樣,輕而易舉就讓她現了原型。
偏偏她還唱的格外認真。
周宴禮低下頭,強忍笑意,直到她把那首歌唱完,並詢問他怎麼樣時。
他才笑出聲。
“挺好的。”
好什麼,難聽兩個字都快寫在臉上了。
江會會被他的反應弄得耳根灼熱:“你小點聲音笑。”
周圍陸陸續續有了人,此時都被他的笑聲吸引注意力,往這邊看。
周宴禮實在忍不住了,笑的越發大聲。
那些疑惑的眼神齊刷刷看向這邊,江會會面紅耳赤地伸手去捂周宴禮的嘴:“你別……別笑了。”
他耍起無賴:“笑也不行啊。”
江會會說:“去裡面笑。”
周宴禮不幹,非要在外面笑。他似乎逗江會會上了癮,還故意加大音量。
急的江會會兩手並用,一起去捂他的嘴。
周宴禮差點被捂到窒息,咳嗽了幾聲。
前段時間還委屈的像隻流浪狗,今天就變回吊兒郎當的混不吝了。
周晉為來的時候,恰好看到這一幕。
他微皺眉頭,稍作沉吟後問道:“你們在做什麼?”
江會會抿著唇,走到他身邊告狀。
周晉為聽完後,低聲斥責周宴禮:“她身體還沒痊愈,你收斂一點。”
周宴禮沒想到江會會居然還學會告狀了。
“學壞了啊你。”
江會會伸手在他臉上戳了戳:“你才是學壞了。”
他反駁的很坦然:“我一直都這麼壞。”
—
因為要出院了,所以他們兩個請了半天假,幫忙收拾東西。
本來江會會也是要一起的,但被周宴禮強行扶回床上:“沒你的事兒,老實躺著。”
江會會發自內心的感慨:“還是前段時間小禮更加讓人懷念。”
他嗤之以鼻:“有什麼好懷念的,小爺我現在帥的一如既往。”
江會會小聲吐槽他:“臭屁。”
他嘴上臭屁,手上卻還老老實實地將衣櫃裡的衣服取出來疊好。
周晉為看見了,眉頭不耐煩地皺緊。
“你這是疊衣服還是在塞衣服?”
他走過去,把他剛疊好的衣服抖開,又重新疊了一遍:“看明白了?”
周宴禮一臉不爽:“我又沒疊過衣服,我哪知道。”
他在家就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少爺,雖然他爸平時不怎麼管他,那些家務活倒是從沒讓他做過。
他的人生窮的隻剩下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