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輕輕的哼一聲。
安靜的病房,兩人沉默了一會兒,江會會才再次開口:“那如果,這次的術後效果不理想怎麼辦。”
周晉為微微皺眉:“別亂說。”
這段時間,發生改變的除了江會會,還有周晉為。
平時那個性情淡漠,百無禁忌的一個人,近來也開始迷信了。
她看著床頭懸掛著的平安符,那是他前些天親自去廟裡求來的。
聽說能保平安。
“會好的。”他說,“我們一家三口會永遠在一起,平平安安的在一起。”
病房外,周宴禮提著剛買來的牛肉面站在外面。
她在電話裡總說,懷念學校對面的牛肉面,等出院了一定要去吃。
所以周宴禮幫她買了過來。
可面都坨了,他還是沒進去。
他的眼底像是一片死寂的深潭,天地萬物扔進去都毫無反應。
他過來已經很久了。
從江會會開始咳嗽,再到他們剛才到全部談話。
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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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握緊拳頭。
在視頻裡的輕松都是裝出來的,原來已經嚴重到覺也睡不著。
他沒有進去,提著坨掉的面又離開。
恰好護士路過,看到了他。
“是過來看病人的嗎。”她看了眼他手裡的牛肉面。“這個太油膩了,她暫時吃不了。”
周宴禮搖頭,一開口,聲音又低又啞:“麻煩不要告訴他們我來過。”
護士一愣,不懂原因。
但還是點頭:“好。”
他失魂落魄的離開。
因為知道江會會為什麼不讓他過來。她怕他看到她現在的樣子,怕他擔心。
所以他不能進去,不能讓她知道自己來過。
他一邊走,一邊抬手去抹不爭氣上湧的眼淚。
會好的。
會好的。
一定會好的。
江會會一定會長命百歲。
第62章 第六十二時間
在醫院的時候江會會總是醒的很早。這邊五六點就開始有人走動。
自生病後,她就變得淺眠易醒,稍微一點動靜就能讓她驚醒。
周晉為說給她調到更僻靜些的病房,被她給拒了。
他已經幫了自己很多,她不能總是仗著女朋友這個身份向他不斷索取。
他說沒關系,是我仗著男朋友這個身份想要多對你好一點。
她低下頭,唯一不變的還是動不動就臉紅的毛病。
“沒關系的,反正我最近睡的也早。”
她堅持,周晉為便也不再勉強。
媽媽一周會來幾次,她最近另外找了一份工作,為了給她湊醫藥費。爸爸也申請了危險程度更高的礦洞,隻因為拿到的工資和補助更多。
即使周晉為在電話裡說了,醫院這邊和他家裡有些關系,住院以及手術的費用可以減免。
可爸爸拒絕了。
他大概也了解了他們兩個的關系,他是一個開明的父親,並不反對自己的女兒談戀愛。
更何況,對方似乎是個不錯的人。
但他不希望在這種地方受人恩惠,讓自己的女兒欠下人情。
未來她隻會在這段感情裡低人一等。
爸爸告訴江會會:“別擔心,治療費用爸爸媽媽會想辦法,爸爸暫時沒辦法回去陪你,等再過些天,爸爸和老板請個假,手術之前一定會回去。會會別怕,不管有什麼難關我們全家人一起渡過去。”
她咬緊嘴唇,眼眶被淚水燻的炙熱。
那天晚上,媽媽看著她瘦到可以看見骨頭的手腕嘆氣。
“怎麼偏偏就讓你得了這種病。”
江滿在旁邊笨拙地給蘋果削皮,然後小心翼翼地遞給她。
江會會伸手接過,笑著和他道謝。
他愣了一下,突然就哭了。
後來聽媽媽說,他是覺得姐姐那幾天就像變了一個人一樣。
她好瘦好瘦,說話有氣無力,整個人好像隨時都會倒下。
他說,他不想沒有姐姐。
天剛蒙蒙亮的時候,江會會照常被外面的聲音擾醒。
病房裡隻有她一個人。
周晉為昨天回去了,他去拿更換的衣服,這些天他一直住在醫院裡陪著。
江會會掀開被子,想下床去將窗簾拉開,
有人在外面敲門。她愣了愣,不清楚是誰,但還是說了一聲請進。
直到門推開,看清來人。
周宴禮身上的黑色衝鋒衣全是水,頭發被外套連帽遮住,僥幸逃過一劫。
豆漿和清湯面被他塞在衣服裡,大雨天,愣是沒有沾到一滴水,還是熱騰騰的。
“繞遠路特地買的,你最喜歡吃的那家。”
江會會愣了愣,顯然沒料到面前這人的到來。
她站在那裡,久久沒有反應。
先是思考他怎麼來了,然後才想到,自己現在的樣子實在太過憔悴。
她張開嘴,想說些什麼。
他全無異樣,拆開筷子催促道:“趁熱吃,待會就涼了。”
不容她多想,走過去接了筷子。
清湯面的確很清,半點油腥也沒有。上面漂著幾根青菜,還臥了兩個雞蛋。
雞蛋一看就是另外加的。
“你今天怎麼這麼早。”
平時要麼踩點到校,要麼遲到翻牆的人,今天居然五點就醒了。
“早睡早起,健康作息。”他把豆漿插上吸管,放在她手邊,“專門盯著老板現磨的,嘗嘗看。”
江會會咬著吸管喝了一口,豆子的醇香在她口腔散開。
她不吝誇獎:“好喝。”
周宴禮就是典型的二世祖大少爺,地主家的傻兒子。誇獎對他來說很受用。
他立馬就飄了,語氣吊兒郎當:“當然了,那麼多豆子就榨了你這一杯,要是不好喝我把他攤位都給砸了。”
江會會神情一變,眼看著又要開始長篇大論。
周宴禮立馬認慫,說他就是開個玩笑。他還不至於到這個程度。
這個點整個醫院的住院部漸漸蘇醒,外面多是一些等著早起打熱水洗漱的家屬。
江會會的病房不必擔憂這個,有專門的洗浴間。
原本還在擔心,若是讓周宴禮看到她這幅樣子,之前的偽裝必定都會露餡。
但好在,他沒表現出任何特別之處。
可越平靜反而越反常。
江會會沒什麼胃口,勉強吃了半碗,實在吃不下去了。
周宴禮也不勸她多吃點,而是自然的將剩下那半碗面拿過來,自己吃了。
江會會想了想,還是阻止他:“再去買一碗吧,這碗我吃過的。”
他不以為意:“怕什麼。”
她說:“我畢竟是病人。”
雖然得的不是什麼傳染病,可還是預防萬一。
他不再理會她,低頭大口吃著面。
她吃了十幾分鍾才勉強吃下半碗,他幾口就全部吃完。
中途幾次江會會想要咳嗽,都拼命忍著,臉都憋紅了。
周宴禮站起身,將桌面清理幹淨。
他說:“我把垃圾扔一下。”
然後就開門離開。
他剛走,江會會徹底忍不住,捂著嘴巴劇烈的咳嗽起來。她瘦弱的身體像是不堪風浪的一葉扁舟,咳到搖搖欲墜。
咳得狠了,便有一種肺腑都要被咳出來的窒息感。
她費力地站起身,在床上躺下,取下氧氣罩戴上,一邊咳一邊吸氧。
這些日子來,她已經習慣了。
過了很久,才終於停止。
一牆之隔的門外卻傳來極其輕微的動靜,她愣了一下:“小禮?”
沒有回應。
她猶豫地起身去將門打開,外面的走廊空空蕩蕩。
周宴禮的垃圾扔了很久,電視機裡,一集動畫片都要放完了。
江會會以為他扔完垃圾直接去了學校,結果門還是被推開。
他走進來,和她解釋:“剛才去上了個廁所。”
江會會點了點頭。視線最先放在他明顯紅腫的眼睛上。
卻什麼也沒說。
“你還餓嗎,待會醫院有病號餐。”
他一臉嫌棄:“誰吃那玩意兒,難吃的像豬食。”
江會會笑道:“是有一點。”
豬食不至於,但確實難吃。
周宴禮過去把窗簾拉開,替她檢查了一下四周,又去浴室看了看。
“有沒有什麼地方要修的?”
沒有。
周晉為考慮事情很周到,不可能有任何瑕疵能躲過他的眼睛。
江會會拿起一旁的遙控器:“這個電視我不是很會弄,總是不知道在哪裡換臺。”
周宴禮走過去,手把手教她:“按這裡是返回主菜單,這裡是換臺,還有這裡的音量鍵,你應該知道吧?”
她似懂非懂地點頭:“現在知道了。”
他問她:“還有其他不懂的嗎?”
她起身進了浴室:“還有這個冷熱水我也不會調。”
周宴禮眼神狐疑:“上面不是有英語提示嗎。”
左邊冷水右邊熱水。
她英語一直都是滿分。
江會會恍然大悟:“這樣啊,我平時都沒注意到。”
周宴禮看出端倪:“你真拿我當傻子糊弄呢。”
如果說她不懂遙控器怎麼弄,他還勉強能信。她要是不懂冷熱水該怎麼調,那每天的澡是怎麼洗的?
見糊弄不過去了,江會會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她氣色不大好,整個人看著弱柳扶風,倒有幾分像林黛玉了。
“你該去學校了吧,待會就晚了。”
“嗯。”他點頭,“會去。”
恰逢護士推門進來,手裡拿著輸液管和藥水。
江會會自覺地躺上床。
最近幾乎每天都輸液,她手臂上的留置針起了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