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他的身份地位,主動投懷送抱的數不勝數,他拒絕的態度和手段都很強硬。
警告沒用,就讓對方吃點苦頭。
時間長了,自然沒人再敢靠近。
自己隻是和江會會相處了短短幾個月,可他爸,是實打實的和她相愛了好幾年。
小姨說,他媽剛離世的那段時間,他爸的精神幾度崩潰,甚至服用了很長時間的抗抑藥物。
算了,看在他爸也挺可憐的份上,他就大發慈悲,暫時不和他對著幹了。
周宴禮聽話地躺下,隻是手一直沒有松開。
江會會發現他回來之後就變得格外粘人,不管她去哪,他都要跟著。
甚至她去洗手間,他也一瘸一拐地跟在她身後。非得在外面等著。
隔一會兒還得叫她一聲,聽見回應後才安心。
周宴禮伸手扶著後腰,眉頭皺的死緊。
怎麼當時一點疼痛都感覺不到,回來這邊後,他像是被人又重新揍了一遍。
他靠著牆,百無聊賴的等著,手伸進外套口袋裡,摸到了一個冰冷而又堅硬的東西。
他愣了一下,把它拿出來。
是一個銀色胸針,上面用碎鑽和寶石鑲嵌。
他左右翻看。什麼玩意兒,怎麼會在他的外套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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疑惑被久遠的記憶強行中斷。
他突然想起之前在家裡看到的錄像。
江會會說,她的本命年生日禮物,想要上次看到的胸針。
鏡頭後的周晉為笑聲愉悅:“我現在就讓人把它訂來。”
江會會打斷他,一本正經:“生日禮物不能提前送的。”
“那就先把這個買了,生日禮物再送別的。”
她堅持:“不要,我想讓它當成我的生日禮物。”
“好。”男人的聲音寵溺,“生日想好怎麼過了嗎?”
她滿是憧憬:“還有兩年呢。到時候帶上小禮,我們一家三口去度假吧。”
視頻晃了晃,是他將鏡頭拿開了一些,大概是因為妨礙到他抱江會會了:“帶他幹嘛,去當電燈泡?”
“什麼電燈泡!”她嗔怪地咬他的脖子。
他笑到雙肩顫抖,妥協道:“行,帶他帶他。”
隻可惜,她沒能等來她的本命年生日,就去世了。
這個胸針自然也沒能送出去。
周宴禮沉默地看了一會兒,似乎明白了什麼。
江會會從裡面出來,他便將那個胸針遞給了她:“這是周晉為送給你的。”
周晉為?
她好奇地伸手接過,他為什麼突然送自己禮物?而且還讓周宴禮轉送。
明明他們一直在一起,想送的話,直接給她不就好了?
周宴禮補充道:“周晉為送給你的生日禮物。”
“啊?”江會會眼神懵懂,“我的生日還沒到呢。”
“就當提前送了。”他靜了幾秒,突然喊她,“江會會。”
她抬眸:“嗯?”
“這句話是我替我爸我說。”罕見的,周宴禮也有這麼正經嚴肅的時候。他學著二十年後他爸的眼神和說話語氣,看著她,“江會會,二十四歲生日快樂,要開心,要平安,要健康,要幸福。”
周晉為沒能送出去的禮物,他幫忙轉送了。
第41章 第四十一時間
真奇怪啊,明明離她的生日還早,更何況是二十四歲的生日。
江會會看著他,那樣的表情分明不是屬於周宴禮的。
她仿佛透過他看到了另一個人。
眼淚毫無徵兆地落了下來。
她伸出手,淚水自下巴滑落,滴在她的掌心。
沒一會兒整隻手全被浸湿。
看著上面的淚水,她疑惑地愣在原地。那種難過不是源於記憶,更像是出於身體的本能。
看到她哭,周宴禮也慌了:“是身體不舒服嗎?”
江會會茫然地搖頭:“我也不知道,就是……突然有點難過。”
周宴禮沉默了會兒,也不說話了。
倆人並沒有立刻回病房,他嫌裡面太憋悶,而且和那麼多人睡在同一間病房,怎麼想怎麼別扭。
於是江會會陪他去頂樓待了一會兒。
好在今天不是特別冷,有太陽,在這裡曬一曬,對身體也好。
江會會時刻注意著他的身體狀況,哪怕他一個細微的皺眉她也能注意得到。
不過他最近變得沉默了很多,總是看著她發呆。
江會會覺得他失蹤的這些天肯定發生了什麼。
原本她和周晉為打算繼續去找他,結果剛出門,就在她家小區樓下發現了睡在馬路邊上的周宴禮。
他睡得太熟,怎麼喊都喊不醒。江會會直接嚇哭了,以為他死了。
周晉為安撫她:“別擔心,他隻是睡著了。”
然後將他背上了樓。
這才有了後面周宴禮醒來後發生的一幕。
突然消失不見,又突然出現,這一切都滿是疑雲。
但如果他不想說,江會會也不會勉強。
隻是她還是擔心。
到底發生了什麼,才讓他變成如今這樣。
她甚至懷疑他得了分離焦慮症。
自己一旦離開他的視線,他就會慌亂,焦慮,不安。
頂樓很安靜,或許是為了防止有人在這裡尋短見,護欄加增的很高。
江會會看著樓下,這個點來醫院的人很多。
有來看病的病人,也有陪同的家屬朋友,也有過來探望病人的人。
周宴禮單手揣兜,目光懶散的和她看著同一處地方。
是角落的花壇,一家三口正坐在那裡,享用簡單的盒飯。
但他們看上去很幸福。
男人將盒飯裡唯一的一隻雞腿給了妻子,妻子和他相視一笑,又喂到兒子嘴邊。
小男孩隻是咬了一口,讓媽媽吃。
很平凡,很節儉,卻又樸實的幸福。
可能在他們看來,這隻是一家三口間,再普通不過的相處日常。
在旁人眼中,卻是拼盡全力,跨越時間和生死,都沒有辦法實現的奢望。
寂靜持續了很長時間,是周宴禮率先開口,將一切打破:“那個人如果能看到你,看到平平安安的你,他一定會很開心。”
江會會抬眸。
對於他口中的“那個人”,她存在好奇,又好像懵懵懂懂的能猜到一些。
周宴禮垂眸,笑容有些勉強:“雖然我已經很久沒看到他發自內心的笑過一次。以前總覺得,他那個人冷血,不近人情,做事不留情面。
以他的身份地位,想和他搭上關系的人太多太多,各種諂媚奉承。他從來不將那些人放在眼裡。可那次我入選省級泳隊,成為國家二級運動員。那些人提著禮物上門祝賀。
放在從前,他們連進門的資格都沒有,在閘口就被警衛員給攔了。
但那是我第一次見他收下那些東西。他甚至還和他們道謝。他應該是真的高興,喝了很多酒。到了晚上,他走到我的房間門口,一言不發的看著我,看了很久。當時我沒看懂他那個眼神的意思,現在我想,應該是欣慰。”
江會會聽完他的這段話,得出一個結論:“他很愛你。”
周宴禮低下頭:“這我就不清楚了,那個人感情很淡薄的。”
江會會笑了笑:“人總會在面對自己內心的時候選擇逃避,殊不知在逃避的那一瞬間,答案就已經出來了。逃避,又何嘗不是另一種變相的默認呢?”
他笑她:“你倒是滿口哲學。”
她搖頭:“這叫旁觀者清。”
周宴禮這會兒又是淡淡的嗤笑:“你算什麼旁觀者。”
明明是整個故事裡的,對人物的影響,和情節推動,至關重要的人物。
甚至可以說,她就是整個故事的核心。故事因她而開始,也將因她結束。
周宴禮突然明白過來,自己來到這個世界肯定是有原因的。
是他的遺憾,還是周晉為的遺憾。
亦或者,是江會會的遺憾。
他又將視線放在了角落的花壇,一家三口已經吃完飯準備離開了。
爸爸一隻手抱著小男孩,另一隻手牽著媽媽。
太陽開始落山,一家三口的影子在夕陽下,被拉的很長。交疊在一起,成為密不可分的一部分。
——
剛住院的那幾天,周宴禮是“症狀”最嚴重的時候,江會會甚至不能離開他的視線範圍超過一米。
上廁所他跟著,洗澡的時候他也守在外面,自己舉著輸液瓶。
時間長了,他便在這個樓層的病人和護士之間出了名。
說從未見過這麼黏人的男孩子。
明明看外形和長相,他都不是嬌氣斯文那一掛。
周宴禮趁江會會剛好在醫院,讓她再去做個全身體檢,尤其是肺。
自從上次那件事發生之後,她的體檢就變成了一個月一次。距離上一次體檢還沒過去多久。
但周宴禮堅持,非得讓她再做一次。
沒辦法,病人最大。更何況,他現在還是個情緒脆弱的病人。
所以江會會秉承著事事都順著他的理念,點頭同意了。
她在周宴禮這個病人的陪同下,花了半天時間做完全部體檢。
結果最快後天才出,正好她這幾天都在醫院。
周晉為下午過來,給他們帶了晚飯。
還有周宴禮的一些換洗衣服。
他讓江會會回去休息,他來替她。
周宴禮坐起身,一臉的不情願。
周晉為耐著性子:“讓她回去休息一下,這邊太吵。”
周宴禮低下頭,不說話了。
周晉為看他這副模樣,沉默片刻,又補充了一句:“她明天就來了。”
周宴禮頓了頓,抬眸看他。
這語氣,倒有點像二十年後的他爸。
江會會離開後,他們之間的氣場和氛圍明顯不如她在時的溫和。
但好在沒吵架。
周晉為看了眼輸液袋的餘量,按響床頭鈴將護士叫來。
拔針的時候,周晉為就在旁邊看著,他問護士:“明天還要繼續嗎?”
護士說晚上還有兩瓶,接下來的幾天如果身體沒有不適的地方,就可以辦理出院了。
他點了點頭,和對方道謝。
護士走了之後,隔壁床的奶奶跟他們打招呼,笑容慈祥:“白天那個小姑娘是你們的妹妹嗎?”
周晉為沒答話,周宴禮笑著介紹:“是我媽,他老婆。”
說後半句時,他還伸手指了指周晉為。
周晉為生平第一次照顧病人。
應該說,生平第一次照顧江會會之外的人。
尤其還是在這種多人的病房裡,比他自己躺在上面還不自在。
他看了眼旁邊椅子上隨意堆放的外套和毛衣。是周宴禮昨天洗完澡後換下來的。
他收疊好,打算讓家裡的佣人明天過來,把這些拿回去洗幹淨。
聽到周宴禮的話後,他抬眸看了他一眼。
那個老奶奶顯然也被他的話弄懵了,很快又恢復到往常的和藹笑容,似乎認定這隻是小朋友開的一個玩笑。
從他住進來到現在,這兩個人就一直陪著他。看著都是同齡人,卻把他照顧的無微不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