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酒之後, 大家變得不像昨夜那樣難纏。
也許有人察覺到宋晞此刻的慌張,但宿醉後自身都難保,不是頭疼, 就是眩暈。
說說笑笑、打打鬧鬧這種狀況, 如曇花一現,隻短暫維持了一個早餐的時間。這會兒精力已經耗盡,又都萎靡起來。
反正是假期,幾個人打算就在程熵家混一天, 暫時不走了。
裴未抒吃過早飯,告別眾人,說是和家人約好了, 今天是家庭聚餐。
臨走前, 他特地找到宋晞,告訴她, 他家就在附近,有什麼事情給他打電話,他能趕過來。
宋晞點點頭。
也隻能點頭,後背都快要被閨蜜戳爛了。
裴未抒走後, 楊婷從宋晞身後冒出來, 挺興奮地開口:“這兒可有這麼多人呢,為什麼隻和你交代呢?嗯?嗯嗯嗯?你說為什麼呢?”
“隻有我不頭疼難受吧, 算是你們的監護人。”
“......什麼啊。”
楊婷有些掃興,想了想, 又問:“不過晞晞,我真覺得裴未抒人和你很配呢, 不考慮考慮?”
那是她考慮就能有結果的麼?
當年名字都寫了一百遍, 也沒見成效。
楊婷的臉色看起來並不算好, 宋晞扶著她的兩肩,把人推回沙發那邊,讓她好好休息,少胡思亂想。
宋晞帶了英文劇本,想趁著假期這兩天把答應劇本殺店老板的事情做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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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飯隨便在外賣軟件上點了些吃食,吃過飯,便又埋頭翻譯起來。
雖說她是個業餘選手,不可能像詩人徐志摩那樣,把“Firenze”翻譯成膾炙人口的“翡冷翠”,但也希望自己的翻譯至少不會給劇本減分,或是讓人出戲。
她翻得很慢,也盡可能嚴謹。
裴未抒打來視頻時,手機突然的震動聲,還驚得她一個激靈。
是視頻通話......
宋晞理理頭發,接起來,最先看到的不是裴未抒,而是“雪球”。
薩摩犬吐著舌頭,對著攝像頭叫了兩聲。
裴未抒笑著給宋晞介紹:“這是我和你提到過的狗,拆自動喂食裝置那個,叫‘雪球’。”
“你好‘雪球’。”這是宋晞第一次正式和“雪球”打招呼。
她看著雪白活躍的薩摩犬,在心裡對它說:
我們見過,你記得麼?
有很多次,我們在路上遇見,那時候我帶著小小的“超人”,你記得麼?
它和主人一樣不記得。
歪著頭,“哈赤哈赤”地吐著舌頭。
視頻背景裡能看到裴未抒的家。
以前宋晞曾設想過他家或者房間的樣子,隻不過那時對他的了解有限,想象也有限。
現在親眼看到了,牆壁是視覺效果很舒適的莫蘭迪色系,掛著不少相框,有一張照片上人很多,大概是全家福之類的。
“雪球”咬著一個飛盤,瘋狂搖尾巴,看樣子很想要出去玩。
宋晞以為裴未抒突然打視頻來,一定是有什麼事情要和她說。
但他隻問了她:“你們午飯怎麼解決的?”
宋晞看了一眼窩在沙發上打遊戲的四個人,告訴裴未抒說,是點了外賣。
中午那會兒,程熵他們幾個看上去還是不怎麼舒服的樣子。
外賣選來選去,也還是找了看起來好消化的食物,淮南牛肉湯。
那邊打遊戲的程熵聽見說話聲,抱著沙發靠背看過來:“是裴哥麼?呦,‘雪球’啊,嗨,‘雪球’。”
“雪球”大概是認識程熵的聲音,叫得挺興奮。
宋晞把手機遞過去,程熵、蔡宇川他們和裴未抒說了幾句,最後說“代我們給嘉寧姐和叔叔、阿姨問好啊”。
手機又回到宋晞手時,非常不巧,她才剛剛困倦地打了個呵欠。
嘴還沒合攏,樣子實在不算好看。
裴未抒應該是看見了,淺笑著問:“困了?”
連續幾天睡得都晚,又是下午最容易瞌睡的時段,宋晞雙眼如同涔水,眼眶微紅,點頭,承認自己確實是有些困。
“去樓上睡會兒?有客房。”
“還是算了,在翻譯劇本呢,過兩天上班可能時間更緊張,想早點弄完。”
裴未抒隻說:“那我晚點過去。”
直到掛斷視頻,宋晞也沒想通,“困”和“他晚點過來”之間,是有什麼因果關系。
她真的是好困,腦子混沌成一鍋粥。
要是能喝上一杯咖啡再繼續,就好了。
可程熵家現有的食材,宋晞都了解。
冰箱裡還剩下三罐啤酒、幾瓶碳酸飲料、兩杯酸奶,以及半盒無菌雞蛋。
實在沒什麼能提神的,隻能喝幾口礦泉水,繼續幹活。
劇本很多對話都十分口語化,和課本上學的不太一樣,宋晞也是大學兼職翻譯之後,才逐漸積累了更多這方面的知識。
倒也沒有多專業,起碼看見“give me the tea”,不會像以前一樣,傻乎乎地覺得是“給我茶”、“把茶給我”,而是看了上下句之後,確定它要表達的意思是“告訴我八卦吧”。
她又強撐著翻譯兩頁,忽然覺得客廳過於安靜。
再轉頭,剛才還在互罵互損著打遊戲的四人組,果然已經以各種姿勢歪著、靠著,盤踞在寬敞的大沙發上,睡著了。
手機又在振動,居然是李瑾瑜聯系她,說是看見了朋友圈,並在微信裡問她:
【要不要打個電話聊幾句呀?】
宋晞放下筆,怕吵醒大家,放輕腳步走出室外。
她從玄關處拿了門卡,關好防盜門,才撥通了李瑾瑜的電話。
她們有一陣子沒聯系了,但也還是很親。
宋晞問:“瑾瑜,你放假了麼?有沒有出去玩?”
李瑾瑜在電話裡抱怨,說醫學生根本沒有假期。
她現在在讀醫學研究生,天天苦哈哈地跟著導師。昨天被安排在急診值了整夜的班,今天又去查病房,又去做病歷記錄,這才剛忙完。
飯都沒吃上一口熱的,就咬了幾口被醫院空調吹冷的面包,勉強充飢。
“你都不知道,我看見你朋友圈的荷包蛋和拉面時,口水都要流下來了,覺得拉面是世界上最美味的食物。”
宋晞心疼地在電話裡催促:“快去吃快去吃,你那個醫院對面,好像有一家拉面店?”
“不吃了,我打算堅守崗位。”
李瑾瑜沉默了幾秒,才繼續說,“宋晞,我剛才在醫院遇見一個病人,背影和他太像了,看得我心一緊。”
這個“他”,不用說名字也知道是誰。
宋晞忽然想起前天夜裡,自己看著李瑾瑜的朋友圈背景圖片,那時很想問李瑾瑜,是不是已經忘記那個會叫她“小金魚”的男生。
現在不用問了,一切答案都在那句看似輕松的“看得我心一緊”中。
5年時間可以改變很多。
她們不再是青澀的18歲,不再是去酒吧拿起酒單從頭看到尾、再從頭看到尾,面面相覷,仍然不知道該點什麼喝的小姑娘。
她們長大了很多,在各自的領域忙碌著。
但某個名字出現,仍然有攪亂人心的神奇力量。
“所以我下午不歇了,那病人剛好在我同學管轄的病房,我倒要去看看,他正面還像不像。”
這個話題沒有過多繼續,因為她們都知道,大學畢業那陣子,輾轉聽到過消息,李晟澤好像是已經結婚了。
李瑾瑜又問起宋晞,“你好不好?最近有沒有什麼新情況?”
“是有點小情況,而且很魔幻。”
宋晞和李瑾瑜講,她在劇本殺店裡遇見裴未抒的奇遇,“你還記得你同學錄給我寫的祝福麼?‘希望你能有機會認識他’,就是9月份時的事情,當時嚇死我了,別說什麼‘心一緊’,心跳差點驟停。”
“天吶!真的假的,居然真的認識了嗎?”
李瑾瑜比宋晞還激動,一連串地發問“那他還帥嗎”、“當時什麼感覺”、“後面又有聯系過嗎”、“有沒有女朋友啊”......
好歹認識裴未抒這件事,宋晞已經有了一個月的緩衝期,這會兒講起來,還能慢條斯理,慢慢回答著:
“他還是很帥,而且人也很好。”
“其實我挺高興遇見他的。”
“而且好像長大之後認識,我也比以前要進步了些了,相處起來覺得沒有想象中那麼困難。”
但這對李瑾瑜來說,是爆炸性新聞。
不愧是“小辣椒”來著,聽著聽著就開始等不及了,催促起來:“可急死我了,快說,後面有沒有再見過?”
“有的。2號那天我們又一起去玩了密室,然後昨天去玩劇本殺沒玩成,在他朋友家喝了酒,鬧到半夜......”
宋晞頓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現在還在他朋友家裡,一會兒他可能也會過來,還會再見面的。”
李瑾瑜同宋晞玩笑,她說,你看,我當時讓你寫名字一百遍那件事,也還是有用的吧?雖然時間晚了幾年,但他到底還是注意到你了啊。
好歹又長了幾歲,宋晞已經沒那麼容易被忽悠了。
“有什麼用,真的有用的話,你那個怎麼失靈了?”
“我可能寫錯字了唄!”
自我打趣後,李瑾瑜忽然問:“宋晞,你現在見到他,還會心動麼?還是覺得,就交個朋友算了?”
“......難說,我得想想怎麼回答你。”
李瑾瑜笑得很有種“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感覺:“那你現在就想,我等你。”
程熵家的庭院太久無人打理,雜草叢生,有些荒涼的感覺。
秋風瑟瑟,石板路旁滋生的一顆蒲公英,頂著毛茸茸的球狀種子,隨風搖曳。
有那麼兩三粒種子已經成熟,在風的攪擾下,忍不住脫穎而出,幾乎要隨風而去。
面對朋友的問題,宋晞一時不知道如何回答。
她坐在臺階上,盯著那顆蒲公英出神。
庭院門被推開,她先是看見一雙白色運動鞋,隨後抬眼,看見裴未抒走進來。
他手上提著咖啡店的紙袋,應該是留意到她在同人通電話,並沒有同她說話,隻是略一頷首,然後走到宋晞身邊,從袋子裡拎出一杯,放在她身側的臺階上。
裴未抒指了指門,用口型示意她,他先進去。
防盜門打開,又閉合。
隻剩下咖啡香氣隨風飄散。
宋晞忽然想到,不久前同裴未抒的視頻通話裡,她曾說過自己很困......
電話裡有人在問李瑾瑜,“小李,我要去17病房看那個病人了,你還去不去了”。
於是李瑾瑜說:“看來等不到答案啦,我先去看那個背影殺手,你準備好答案哦,等我今晚忙完再聯系你!”
電話掛斷。
宋晞看著咖啡,心髒跳得有些快。
她沒有等到晚上再聯系,而是點開李瑾瑜的微信對話框,很認真地給朋友發了消息:
【嗯,還是會心動。】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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