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在宋晞這幾年的學習時間裡,隨著知識增長,人格不斷完善,也越來越自信獨立。
當自己也意識到自己有在成長的某些時刻,她也曾設想過:
她會不會在某天,遇見裴未抒?
她會不會在某天,有機會認識裴未抒?
甚至為類似的設想,設計過情結、橋段,然後猜測自己表現得是得體大方,或者不盡人意......
但那終究是設想,是明知不可能發生時的一點點貪念和慰籍。
誰能想到現實如此魔幻:
在一個天氣有些好的星期六傍晚,她走進一家劇本殺店,會遇見裴未抒,會拿著裴未抒買的檸檬茶,同他一前一後,走過一間間裝潢風格迥異的屋子,最終邁進同一間......
屋子裡有一張長桌,有點像會議室的感覺。桌上鋪了絲絨桌布,擺了一瓶蓬松的粉色鴕鳥毛。
兩側各三把座椅,桌頭有一把,“DM”坐在桌頭:“你們自己挑吧,位置無所謂,可以隨便坐。”
裴未抒示意朋友,讓宋晞他們先選座位。
楊婷男友道過謝,然後扭頭看楊婷:“女士們,想坐哪兒?”
“那...我們坐一邊吧?”
“可以。”
宋晞和楊婷他們佔了桌子一側,裴未抒和朋友們也陸續入座。
很巧合的,裴未抒就坐在宋晞的正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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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生時代宋晞就很容易臉紅,工作後接觸的人比校園多,這個毛病慢慢也好了些。
但她能感覺到,裴未抒拉開椅子坐下後,視線無意間落在她這邊時,自己應該是臉紅了。
幸好是戴著面具的。
遮不住多少,但給了她些許安全感。
選好角色後,“DM”給他們講規則。宋晞怕自己露出端倪,隻能稍稍偏側過一些身體,面向“DM”,強迫自己認真聽。
好在劇本殺是沉浸式的娛樂活動,每人一個角色,劇本上有大量文字要閱讀、記住。而且劇情也足夠吸引人。
真正開始後,反而沒那麼容易走神慌張了。
劇本背景是個舞會,宋晞他們在劇本中的角色,都是來參加舞會的人。
不出意外,舞會進行著進行著,有人被殺害了。而他們這些來參加的人,都和死者有著說不清的某些關系,個個都有動機,又要憑借蛛絲馬跡,找出兇手究竟誰。
推理迷不再記得對面坐著的是裴未抒,一心隻想要盤算出關鍵信息。
來這裡時,她是散著頭發的,室內空調風風力有些大,碎發總在臉頰處,有些礙事兒。
輪到她發言時,宋晞剛好從包裡翻了根發繩出來,邊發表自己的推論觀點,邊把頭發隨手盤成個丸子。
宋晞捋了碎發,掖到耳後,反駁楊婷男友那個角色的發言:“你的說辭在我看來有些不合理,最後一位同她跳舞的人,不就是你麼?而且發現時,你就在離她不到兩米遠的地方。”
群體討論之後,“DM”提出,他們可以有一對一交流的時間,限時10分鍾。
這期間,所有人都可以找玩家自己認為掌握線索,或者懷疑的對象單獨聊,聊天地點可以是這個屋子,外面走廊和另一個屋子也供人使用。
“我怎麼看誰都像兇手啊。”
楊婷嘀咕著環視一圈,最後把目光落在自己男友身上。
她玩起遊戲也是鐵面無私,指著男友:“你,跟我來,咱們去隔壁單獨聊聊,我覺得你很可疑。”
對面裴未抒的另外兩個朋友也互相看對方不順眼,約了去走廊單聊。
所有人都出去了,屋子裡隻剩下宋晞和裴未抒。
宋晞最起疑的角色也是楊婷的男朋友,但人被約走了,隻剩下裴未抒的角色可以聊,至少要從他口中套出一些線索才對。
她還沉浸在角色裡,心無旁騖,垂眼看了看草稿紙上自己寫下的疑點,思考片刻,準備發問。
抬眼間,兩人視線短暫交匯。
為了貼合舞會感,屋子裡關掉了主燈,每個人面前有一盞形似蠟燭的氛圍燈,以此照明。
裴未抒正單手把玩著他面前的那盞,指尖被燈光點亮,呈現半透明狀。
他兩隻手臂架在桌上,短袖袖口遮住了臂上部分肌肉線條,察覺到宋晞的視線,輕笑一聲,率先開口:“怎麼了,我在你這兒,也不是完全清白的?”
他不笑還好,這一笑,又笑成了宋晞當年最心動的樣子。
“DM”走前,留下了播放BGM的小音箱,還在孜孜不倦地放著鋼琴曲。
群體討論時那首令人後脊發涼的《Scarsong》已經播放結束,自動切換歌曲,偏偏切回了舞會時的曲子。
柔柔的,有些曖昧。
宋晞那些狐疑卡在嗓子眼,問不出來,心中暗暗唾棄自己:
這副色令智昏的樣子,肯定是當不了偵探的,白看那麼多推理小說。
裴未抒這個角色,確實不怎麼清白,剛才友好的率先笑問,隻是避重就輕的手段,但說完之後,對面的女孩一直沒開口。
她像在和誰賭氣,蹙了下眉心。
而且從進屋子起,她的臉頰和耳廓一直泛紅,看上去略有不適。
半地下室確實空氣不流通,空調就在他身旁,裴未抒偏頭看了眼上面顯示溫度的數字,暫時跳出角色,開口詢問:“很悶麼?需要我把空調溫度調低些?”
作者有話說:
評論區掉落200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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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中的劇本都是虛構的,沒有原型,現實中喜歡劇本殺的玩家可以放心閱讀,不會被劇透的。
友情提示,晚上不要搜《Scarsong》聽,會怕。
第3章 發條懷表03
◎倒退回她身邊◎
那陣子有幾句美好的祝福話,流行於朋友圈和公眾號。
他們說,“願你歷盡千帆,歸來仍是少年”“願你出走半生,歸來仍是少年”......
有人說這些句子,是從蘇軾的詩句中演變來的。是《定風波》中的“萬裡歸來顏愈少”。
而裴未抒眼中帶著禮貌的關切的樣子,就讓宋晞想起這一句。
也想起他們初次相遇。
初見裴未抒,是在2008年。
那年,宋晞第一次到帝都市。那時是8月,正值暑期,火車站湧滿了人群,挨肩接踵。
巨大熒屏在播放奧運會比賽,到處都寫著歡迎的標語,也有外國人舉著小紅旗走過,志願者們站在人群中,友好地為有需要的人提供幫助。
整座城市洋溢著一種令人熨帖的熱情,熱鬧得如同新年。
宋晞的爸爸來接站,同母女兩個碰面後,宋爸爸主動接過大部分行李。
他連提帶拖好幾個箱子、袋子,扭頭笑著問宋媽媽:“你們兩個啊,是不是想要把咱家都搬到帝都來?”
宋晞背著塞得滿滿的雙肩包,手裡提著布袋,跟在他們身邊。
她對新環境感到新奇,忍不住抬眼四處張望,爸媽的對話成了“耳邊風”,隻隱約知道媽媽是在給爸爸講,哪些東西是給爸爸帶的,哪些東西是給宋叔叔一家帶的。
被提到的宋叔叔,叫宋家群,過去是他們同鎮的鄰居。
他家裡有個在市區當老師的親戚,初中起他就寄住在親戚家,在市區上學,後來高考考得不錯,去了大城市念書,又輾轉到帝都做生意。
生意順風順水,用鎮上人的話說,就是“出人頭地嘍”“混得頂好的”。
宋晞小學時,有一年春節宋家群回鎮上過年,提了禮品來感謝一直幫他照應家裡老人的宋晞父母。
那時候宋晞的爸爸剛被裁員,工作上正一籌莫展,經宋家群提議,春節後宋晞爸爸便跟著他一起去了帝都,幫著忙些生意上的事情。
家裡隻剩下宋晞母女,媽媽常常感恩地和宋晞念叨,說宋叔叔他們夫妻倆人都很好,在外面也很照顧她爸爸。
宋晞爸爸帶著她們到車站停車場時,宋家群已經下車,站在人群裡,高舉雙臂同他們熱情地揮手:“嫂子,晞晞,這裡這裡!”
喊完又快步擠過人群,接過宋晞媽媽手裡的大袋子,連聲道謝:“嫂子,你說你來就來唄,拿這麼多東西幹什麼,這麼沉,辛苦了辛苦了。”
“不辛苦,我們上火車時碰見好心人了,兩個大小伙子主動幫我們抬了行李。也沒拿什麼過來,都是家裡的土特產。聽弟妹說,你想吃家鄉飯,我特地帶了很多筍幹臘肉,回頭做給你們吃。”
宋媽媽看了眼車站外的商廈樓群,感嘆,“帝都真好啊,真漂亮。”
宋晞那年16歲,第一次走出家鄉小鎮,到了一線大城市,看什麼都新鮮。
不過一路上車馬勞頓,來帝都時坐了四十多個小時的火車,再加上市區街道擁堵,車子連續急剎幾次後,宋晞胃裡翻江倒海,找到就近的公共洗手間,吐了半天。
回車上睡了一會兒,再醒來時,車子已經駛入一片美麗的別墅區。
宋叔叔家的房子很漂亮,三層別墅,五色菊頂著藍紫色的花朵在庭院裡盛放。
庭院裡坐著一位笑盈盈的婦人,見到他們,挺著肚子走出來,和宋晞的媽媽擁抱。
那是宋叔叔的妻子張茜,宋晞叫她張姨。
“晞晞,好久不見呀,真是大姑娘了,個子也高了不少,再長兩年,要超過你媽媽啦!”
張茜捏了捏宋晞的臉,“是不是火車上休息不好?怎麼臉色這麼差?”
宋媽媽把宋晞路上暈車的事兒說給她,宋晞覺得丟人,臉都紅了。
“那咱們快進屋去吧,屋裡有空調,吹吹冷風喝點涼快的,可能會舒服些。”
臨進門前,張茜抬手樓上指,“晞晞你看,三層是個小閣樓,以後你和媽媽就住那裡,你宋叔叔從知道你要來起,就闲不住,給你買了很多書,放在小書架裡,到這兒和在家一樣,別拘著,啊。”
那天進門後沒幾分鍾,宋家群和宋爸爸就出去了,要忙生意。
宋媽媽和張茜一起收拾她們的行李,帶來的土特產被一樣樣從包裹裡拿出來,攤放在地上,拆開,再重新收納。
張茜對著樓上喊:“思凡,思凡?姨姨和姐姐來了,快下來。”
“你喊什麼啊,和同學連麥打遊戲呢!別喊了,煩死了!”
張茜被兒子的衝撞噎一下,有些無奈地和宋晞媽媽訴苦。
之前他們隻顧著忙生意,家裡的事情都是僱了保姆在看管。雖然在同一個屋檐下,但天天早出晚歸,和兒子總也說不上幾句話。
保姆匯報時,也都隻在夫妻兩個面前說好聽的,頻頻誇獎他們的兒子成長得不錯,張茜聽了還很欣慰。
“也是這次懷了二胎,反應太嚴重,不得不休息在家裡,天天.朝夕相對,才發現原來這孩子這麼不像話,真讓我頭疼。”
正說著,樓上傳來踢踢踏踏的拖鞋聲,隨後是一陣滑輪掠過地板的咕嚕嚕——
宋思凡在屋子裡踩著滑板過來,停在那堆土特產前,嫌棄地嘟囔:“哪來這麼多東西啊,亂七八糟的......”
宋晞進門喝過冰水,這會兒已經好多了。
聽見宋思凡這樣說話,忍不住在心裡吐槽,覺得這熊孩子要是自己親弟弟,準是要一腳踹飛他的。
“思凡!”
張茜也是南方人,呵斥都是溫柔的,“過來叫姨姨,這是你宋晞姐姐。宋晞姐姐成績很好的,上學期期末考了全校第二名呢,以後多和姐姐學學。”
熊孩子根本沒在聽,滑著滑板去了廚房。
宋晞瞧見他捧出超大一桶冰鎮飲料,擰開蓋子,直接對著喝。
宋媽媽笑著打圓場:“老家的學校你還不知道,學生少,考第二名也沒有你們想象得那麼厲害的。”
飲料喝下去半桶,宋思凡突然盯著宋晞開口:“你是從非洲來的嗎?怎麼這麼黑啊?”
宋晞剛中考完,暑期沒有作業。
小鎮不像大城市那樣,家長教育觀念強,會讓孩子提前補補高中課程什麼的。
她沒作業就徹底闲了,天天和朋友出去玩,山裡、河邊,在酷暑的南方曬了兩個月,確實黑溜溜的。
在老家時是不覺得的,伙伴們都曬得一樣黑,誰也犯不上嫌棄誰。
這會兒突然被人攻擊,宋晞瞥了眼客廳牆壁上裝飾用的稜格鏡子,自己和這個華麗的環境相比,又黑又瘦,顯得土裡土氣。
但......
黑不黑的,關你什麼事兒。
我樂意,熊孩子!
宋晞也有脾氣,被說了當然不高興,想懟回去。
可想想又覺得,張姨和宋叔叔對他們家實在是很好,隻能當沒聽見。
宋思凡一直在客廳裡踩著滑板瞎晃悠,時不時拿出手機鼓搗幾下。
張姨也許是被兒子晃得頭疼,也許是覺得宋晞和大人待著無聊,提了個建議:“思凡,你帶姐姐出去在小區裡走走吧,熟悉熟悉環境,好嗎?”
討人嫌的熊孩子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了,居然點點頭,動作利落,踩了滑板就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