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中心疼不已,可除了陪著她,寬慰她,也沒有什麼辦法。
另一邊,蘇容軒一直在暗中籌劃推翻大業。他雖然年紀輕輕,但在雄才偉略上不亞於其他老頭子。
嶽皇帝開始沉迷煉丹修仙,不再像是過去那樣把江山看得緊,蘇容軒開始鋪路。
隻是他也一直猶豫。他放不下虞楚楚,看著虞楚楚這樣的狀態,他怕自己一走,她真的孤立無援。
蘇容軒的內心是割裂的。
他是將王之才、又身負血仇,有名正言順理由造反的皇室血脈。從他逃出帝城的五歲開始,所有人都推著他,讓他走向這條理所應當的道路。
可蘇容軒其實並不想報仇,也不想當皇帝。
事已至此,他隻想做個普通人,做個簡簡單單的蘇公子,陪伴虞楚楚身側,互相療愈對方身上的傷口。
二人剛開始在望月樓見面,後來因為虞家給虞楚楚的荷月花真的比過去減半,虞楚楚心中傷心,蘇容軒見不得她這樣,便帶她去了一趟蘇府。
一進門,虞楚楚便被蘇府裡大片的花園景觀驚呆了。
蘇容軒帶她穿過石子路,彎彎繞繞,終於來到涼亭裡。從這裡坐下,面前是鯉魚池,圍著池邊種滿了數百朵荷月花,嬌柔漂亮的花朵隨著微風輕輕搖擺。
虞楚楚呆呆地看向蘇容軒,蘇容軒露出笑容。
“知道你喜歡,我讓人從南方和東方買來了許多種子,種了一年多才成功。”他說,“楚楚,你知道為何荷月花珍貴嗎?”
“為何?”虞楚楚怔怔地問。
“因為荷月花天性驕傲,在南方野外的荷花塘邊總是大批大批綻放。可若是想移植到花盆裡,或者人工種植,便枯萎得很快,隻有少部分才能存活,再天南海北地送到這裡來。”
蘇容軒看向虞楚楚,他輕聲道,“楚楚,我希望你能一直那麼驕傲,那很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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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楚楚抿起嘴唇,她低下頭。
“你真的覺得我很好嗎?”她低聲道,“我不會女紅,不懂那麼多書,又脾氣大,不會照顧其他人……”
“那又如何呢?或許有的人喜歡溫柔順從的女子,可是你自由自在,不被約束的樣子也同樣可愛。”蘇容軒注視著她,“世上不該有一個模板,命令所有人都去活成那個樣子。”
他在說虞楚楚,仿佛也在說自己。
當年那個漂亮又驕傲的小女孩如同一團火焰湧入他黑暗的世界,讓他終究看到了人生中的一絲光芒。
她之所以吸引他,便是因為她的身上本來沒有任何枷鎖。虞家的底氣讓她可以做自己,不用被世俗對女子的要求而桎梏。
她曾經是最自由最耀眼的姑娘。
可惜,最後她還是被世俗傷了心,難逃那副枷鎖。
虞楚楚逃脫不掉的女子桎梏,多像他無法逃脫自己人生欲加而來的鎖鏈,推擁著他走上一條他必須要走的道路。
他希望虞楚楚快樂,希望她自由的做自己,可虞家已經不是她的後盾了。
蘇容軒在這一刻下定了決心。
他返回邊陽城,在蘇家和所有人密談了很長時間。
當年帶他逃出來的下人們如今已經四五十歲,連蘇老爺都老了。他們聽著他驚世駭俗的話,不由得都睜大了眼睛。
“少爺,若是你不去復仇,誰去推翻嶽皇帝,誰給孫家報仇呢?”其中一位急切地說道。
蘇容軒抿起嘴唇。
“吳叔。”他低聲道,“從小到大,你們都希望我未來能回去復仇。可爺爺和爹娘求你們帶我逃出來的時候,他們可能隻希望我能健健康康活下去,不是嗎?”
“少爺……!”
蘇容軒掀袍跪下了。他抽出長劍,雙手奉上。
“我知道我對不起你們。”他低聲道,“可這些年裡我輾轉反側,直到現在,我仍然對復仇的道路感到絕望。我不想掀起戰爭,更不想讓如今的天下血流成河。”
“我隻想好好的活下去。”蘇容軒抬起頭,說,“這些年來,我知道你們為了養大我嘔心瀝血。若是我的退縮讓你們失望,我願以命相還。”
“少爺……”
其他人也都跪下,都哭了。
“你說什麼還不還的。若是沒有孫將軍,我們怎會活到現在?”眾人們哽咽著,“我們早就年紀大了,拼不動了。也是怕你長大後難以紓解心中仇恨,所以方才一直努力鋪路……若是你能放下,好好活下去,我們怎麼會不願呢?”
蘇容軒被其他下屬抱在一起哭了一頓,連蘇老爺也是如此。他養大蘇容軒,不是親生勝似親生,一直心中難以割舍對他的情感。
蘇容軒若是復仇,基本便是九死一生。如今聽到他不走了,頓時大喜過望,晚上蘇府便包了餃子。
等到蘇容軒回到安城時,心中情緒都變得不同了。
過去他渴望接近虞楚楚,卻又一直把持自己,怕自己萬一走了,讓她傷心。
如今了去心頭大事,蘇容軒的狀態也截然不同。他不求虞楚楚喜歡他,但至少,這次他可以做虞楚楚的底氣。
自從上次看花之後,虞楚楚和蘇容軒見面的地方便成了蘇府。
虞楚楚在虞家過的不如意,也和家裡關系越來越僵,芝麻大點的小事都會引起她的神經敏感,幾乎每天都口角不斷。
虞家人也開始疲憊,在他們眼裡,虞楚楚作天作地,嫂子進門一年了,她鬧了一年。不論他們怎麼勸、怎麼安慰都不行,反而變本加厲。
孫婉體貼溫柔,虞楚楚動不動就翻臉。連虞母都開始漸漸覺得女兒有問題,有時竟然都怕虞楚楚出現,因為她一出現一定會鬧得所有人心煩意亂。
虞楚楚更頻繁的和蘇容軒見面,二人獨自相處時,她總是會久違的覺得很快樂。
青蘇剛開始覺得虞楚楚總是去男子府邸中不好,可也沒辦法了。她向著虞楚楚,總不能因為‘與理不合’便告發楚楚,讓她連最後高興的事情都沒有了吧。
青蘇跟著虞楚楚一年,也審視了蘇容軒一年。最後覺得他品行性格都極好,若是能和小姐兩情相悅,對小姐而言是個很好的託付終身的人選。
虞楚楚去找蘇容軒,二人從不進屋,都隻在涼亭裡聊天,青蘇便會稍微回避一點,讓他們有獨處的機會。
這幾日虞家又鬧個不停,虞夫人和虞老爺正在商討虞楚楚未來的婚事。
如今她已經十七了,若是要嫁人,也便是這幾年的事情。像是孫婉嫁進來時已經十九歲,其實便有些晚。
夫婦二人本來是想找個上門女婿,如今大兒子結了婚,才發現這事行不通。
若是虞楚楚成婚還在家裡呆著,她和孫婉之間的矛盾便得一直鬧下去,虞府就永無寧日了。
夫婦二人就商量著,還是找個家底一般的男子,讓他當上門女婿,隻不過另外給虞楚楚買個府邸當婚房,讓他們二人自己住,離得近點,等以後她懂事了還可以常回來吃飯看看。
恰巧這些談話被丫鬟聽到,丫鬟還覺得是好事,便和虞楚楚院裡的丫鬟講,一來二去便傳到了虞楚楚的耳裡。
虞楚楚之前遇到事情都是憤怒生氣,可聽到爹娘議論自己的婚事,她卻渾身一抖,覺得有些害怕起來。
他們會像是給虞嶽景物色妻子一樣,把她嫁給一個她沒見過面的人嗎?
要是過去,虞楚楚不信。可如今,她心裡也沒底氣了。
再次和蘇容軒碰面時,蘇容軒便發現她的情緒非常低迷。
“怎麼了?”蘇容軒問。
虞楚楚嘆氣。
“我爹娘開始思考我成婚的事情了。”她萎靡不振地說,“連要給我再買個府邸搬出去都決定了。”
“什麼?可……”
還等到蘇容軒著急,虞楚楚一下子看過來,她的眼睛忽然發亮,讓蘇容軒把後面的話都咽了下去。
一般隻有虞楚楚想什麼壞主意,或者想捉弄他時才會露出這樣的表情。
“楚楚,怎麼了?”蘇容軒小心地問。
“蘇容軒。”虞楚楚挑眉道,“我們兩個關系這麼好,你幫幫我不算什麼吧?”
“……你說。”蘇容軒謹慎地回答。
“要不然這樣吧,若是我爹娘真要給我找夫婿,我便說我喜歡你。”虞楚楚道,“你假扮一下好不好?”
蘇容軒怔住了。
“當然,我知道讓我這樣的人喜歡是很慘啦。”她低聲道,“確實有點勉強你,如果你不願意……”
“不勉強。”蘇容軒毫不猶豫地說,“我願意。”
看到虞楚楚怔住,他放緩聲音,溫聲道,“我願意的。”
二人互相注視著彼此,虞楚楚愣了半響才回過神來,她的耳尖驟地紅了。
“你,你真的願意?”虞楚楚磕磕巴巴,幾乎是胡言亂語地說,“我,我爹我娘想給我找的是上門女婿的。”
蘇容軒笑了笑,他溫聲道,“若是有這樣的好事,當然更好。”
聽到他這樣說,又看到他笑得溫和的樣子,虞楚楚的臉紅透了。
她慌慌張張站起來,轉頭就跑。
“慢點,注意臺階。”背後,蘇容軒囑咐道。
虞楚楚跑的更快了。
晚上,虞楚楚睡不著覺,非要青蘇過來陪她。青蘇蹲在床邊都不行,虞楚楚把人拉進被窩。
“小姐,這,我是奴婢,怎麼能上你的床呢?”青蘇渾身不自在。
“你幫我分析分析嘛。”虞楚楚嘟嘴道,“他是在與我玩笑打趣嗎,怎麼會有男子想當上門女婿,還是有自己家業的男子。”
“小姐。”青蘇無奈道,“你和蘇公子認識快兩年了,你沒發現他心悅於你嗎?”
虞楚楚呆滯住了。
“若是蘇公子這樣記得一個人所有的喜好,無時無刻都溫柔以待都不算喜歡,那就沒有什麼能叫為喜歡了。”
虞楚楚再自己仔細地回想了這兩年發生的所有事情,她才恍然發現,似乎蘇容軒對她真的是特別的。
他身邊從沒有女眷,連丫鬟都沒有。他隻對她溫柔,對她耐心,似乎比大哥還要對她好千百倍。
還有她每次來,蘇容軒準備的都是她最喜歡的吃的和喝的,還有她喜歡的花。一切都是她喜歡的,所以她每次來找蘇容軒後都很高興。
虞楚楚想了許久,才發現,她連他喜歡什麼都不知道呢。
主僕二人又嘰嘰咕咕的闲聊天。
虞楚楚嘆氣道,“青蘇,你也快二十歲了吧?若是你成親,我定要給你送一份豐厚的嫁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