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楚握住沈天逸的手腕,順著他的脈搏,用一絲真氣遊走,探查了沈天逸的身體狀況。
這對虞楚而言是十分容易的小事,她垂眸不到兩秒,便抬起頭,就看到夫婦二人互相握著對方的手,很緊張地注視著她。
“天逸沒有重大隱疾。”虞楚緩聲道,“他隻不過是天生身體脆弱一些,容易過敏,長久以往惡性循環,容易生病。並不是大事。”
聽到這話,莊主夫婦心中擔憂了七八年之久的石頭終於重重落地。
“多,多些仙長。”他們一激動,竟然就要跪下。虞楚反應快,幾乎同一瞬間伸手扶起夫妻二人。
“二位不用多禮。”虞楚道,“舉手之勞的事情,不必掛在心上。”
“虞仙長,我們真不知道該如何感激您了。”沈鴻雙眸泛紅,他低聲道,“您救了我們兩個孩子,我們實在是……”
和虞楚一起生活了十多年,沈懷安自然知道師父是不喜歡寒暄感謝等場面的。
眼見著再不阻止,估計父母還要弄個讓他和小弟跪謝之類的情景,沈懷安上前扶起父母。
“好了,爹,娘,你們快起來吧。”沈懷安無奈地低聲道。
有了沈懷安的勸解,夫婦二人這才緩緩在旁邊坐下,情緒穩定了一些。
“我這個女徒弟修藥方面極有天賦。”虞楚道,“一會由她準備藥材,萬無一失。”
莊主夫婦的目光隨著她的話落在谷秋雨的身上,谷秋雨客氣地微微頷首。
本來夫妻二人便已經對谷秋雨很滿意了,如今小谷和沈懷安還八字沒一撇,窗戶紙也沒捅破,莊主夫婦便已經自己將自己攻略完成,滿心都沉靜在喜悅當中。
如今一看谷秋雨又要救他們的小兒子,那可不得了,夫婦二人再看小谷便已經套上濾鏡。
沈懷安一看自己爹娘那過於慈祥的目光感覺頭皮發麻,恨不得把他們捂著眼睛趕緊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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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小小的會診很快結束。
按照現代的目光來看,沈天逸這孩子其實沒有大病,就是免疫力低下,又容易對外界各種事物過敏生病,所以才如此脆弱。
古代凡間對此是絕對沒有對策的,可這些毛病在修仙界來看,卻是完全能攻克的小事。
虞楚先給了莊主夫婦一瓶滋補的丹藥,主要是強身健體,增加免疫力,剩下針對沈天逸的藥則是由谷秋雨調配。
等到會診結束,師徒們打算離開的時候,沈夫人挑準沈鴻在和虞楚說話的機會,抓著小谷的手把她帶到了一牆之隔的走廊裡。
“沈夫人,怎麼了?”谷秋雨疑惑地問。
“小谷姑娘,多謝你操勞。”沈夫人伸出手,將一個東西放在谷秋雨的手心中,溫聲道,“你辛苦了,這是我的一點心意,你務必要收下。”
谷秋雨低下頭,沈夫人放在她手心的是一把匕首。
這匕首的刀鞘為銀色,上面浮雕繁瑣復雜,細看有‘沈’氏字樣圖案,看著就不是尋常之物。
谷秋雨反應過來之後,她急忙道,“沈夫人,這麼貴重的東西,我不能收。這實在是……”
沈夫人握住她的手,柔聲道,“小谷姑娘,你便收下吧。”
谷秋雨還想說些什麼,沈夫人卻抬起手,用手指拂過小谷額邊的發絲,輕輕地順著她的頭發向後捋去。
小谷一怔,她愣愣地注視著沈夫人那雙已經有些蒼老但溫柔的眼睛,一時間忘記動彈。
沈夫人未再多言語,她輕輕地拍了拍谷秋雨的後背。
過了一會,虞楚和沈懷安走了出來,沈懷安的眼睛一直往谷秋雨身上瞄。
出去之後,等著他的其他人立刻圍過來。
“走啊,少班主,去切磋切磋。”
剛才也就罷了,沈懷安哪有心思現在切磋?
“明天,明天一定。”沈懷安連連打包票,這才脫離了包圍,和虞楚還有小谷一起返回星辰宮獨居的院子。
一回到院子裡,沈懷安連忙拉住谷秋雨,把她拽到空房間裡。
“剛剛我娘給你什麼了?”沈懷安低聲道。
修仙者耳力和觀察力都好,沈懷安雖然沒跟出去,但是聽到了沈夫人似乎把什麼東西交給了谷秋雨。
“喏,就是這個。”谷秋雨從袖子裡拿出那把匕首,直接遞給沈懷安,她嘟囔道,“我感覺這匕首似乎很貴重的樣子,給你吧,你收著。”
沈懷安看到女孩手中的匕首,不由得喉結蠕動。
“你,你收下吧。”沈懷安定了定神,他說,“我娘就喜歡收集各種武器。武林世家,你明白的。她喜歡你,送你一個藏品而已。”
“真的嗎?”
小谷本來心裡還有些負擔,怕沈夫人把什麼孤品送給了她,聽到沈懷安這樣解釋,頓時心安了不少。
武林人士喜愛收集武器,似乎也是很正常的。
谷秋雨思考了一下,她笑道,“好吧,那我便收下了。”
看著谷秋雨轉身離開,沈懷安這才像是卸了全身的力氣一樣,重重地松了口氣,坐在了椅子上。
經過一天的調試,小谷很快便配置出最適合沈天逸狀況的藥方,其中涉及一些靈草藥,都由她交給了山莊裡的醫師。
沈天逸沒有大病,調理身體的話,差不多一個月就能脫胎換骨了。
莊主夫婦驚喜地發現,沈天逸吃完丹藥、喝完調配的草藥的第二天,他明顯氣色就好了許多,之前生病落下的羸弱似乎就這樣輕而易舉地被補上了。
他一直憧憬沈懷安,隔日身體剛好,便想去看沈懷安和其他人切磋。
沈天逸一向聽話,夫婦二人也疼他,不想掃孩子的興,便同意了。
夫妻二人也許久沒見過沈懷安出手,一家三口便同去比武臺。
他們三人抵達的時候,比武臺周邊已經圍了上百個徒弟,都在熱血沸騰地吶喊著。
沈懷安一身玄衣屹立在臺上,他身形修長,衣袂飄逸,光是背影便讓人難以移開目光。
恍然間,看著沈懷安的背影,莊主夫婦對這個他們生下養了十四年的孩子忽然有了一種陌生感。
沈懷安身上的凡人氣息已經全然消失,他僅是站在這裡,便已經區別於在場所有人,那種淡薄高遠的氣質讓人僅看一眼便覺得他是個修仙者。
就好像他以他們兒子的身份降世,短暫地相處了十四年之後,如今他已經不再屬於他們,和他們毫無瓜葛了。
莊主夫婦二人恍惚的時候,前面的人群裡有人喊道,“少莊主,拿劍呀!”
沈懷安的對面,一位老教員爬了起來,似乎剛被他擊倒。
“少莊主,你這連劍都不拿,一招擊敗我,是不是有點太瞧不起人了?”教員抬眉道,“我們認識那麼久,都不能讓我輸的體面一些?”
“不是瞧不起你。”沈懷安實在是無奈,“我怕掌握不好力度,傷到你。”
他如今的水平,連其他修仙門派的精英弟子都能不費吹灰之力的贏過,更何況是凡人?
沈懷安就算收了所有真氣,以泄洪的方式放水,也有傷到對方的可能。
可對面的教員不幹了,“不行!我就算輸也得接你一招,拿著!”
沈懷安接住對面扔來的長劍,看著他持劍,臺下頓時歡呼聲四起。
天羅山莊下屬握著劍就衝了過來,沈懷安沒辦法,他持刀接下對方的全力攻擊。
鏘——!
刀槍相接的清脆聲音響起,隻見沈懷安什麼都沒做,不過是擋了一下而已,教員的手一震,長劍便掉落在臺上,而他的手腕一直震顫不已。
教員還在震驚地注視著他,沈懷安已經伸手握住他的手腕,用一絲真氣撫平緩解了他顫抖不已的手腕。
全場鴉雀無聲。
“我,我服了!”教員咽了咽口水,他心服口服地說。
比武臺旁邊的弟子們這才恍然回神,又大聲歡呼起來。
“少班主,您厲害歸厲害,但也太不過癮了!”有的弟子叫道。
一個人帶頭,頓時所有的弟子們都起哄起來。
沈懷安伸出手下壓,所有人頓時瞬間安靜下來,期待的看著他。
他想了想,說道,“這樣吧,我請我師弟過來,就這一次。”
天羅弟子們頓時山呼海嘯一樣的歡呼起來,都在喊少莊主,似乎地面都在震動。
沈天逸被母親攬著肩膀,遠遠地凝望著前方的比武臺。
沈懷安站在高臺之上,他的背後是高山和天空,這顯得他的身影似乎也那樣遙遠而高不可攀。
天羅山莊的弟子們圍繞在臺下,他們仰望他的眼神中帶著深深的崇敬和向往的細碎光芒。
在那一瞬間,沈天逸似乎終於徹底明白了李教員當日的那句話——沈懷安是他們的驕傲,是整個天羅山莊的驕傲。
所以,哪怕大哥已經離開十多年,其他人稱呼他仍然是少莊主。
而他,隻是沈少爺。
從來沒有人用同樣的神情這樣看過他,期待過他。
不論沈懷安是否離開,天羅山莊的少莊主隻有他一人。
沈天逸輕輕地抿起嘴角。
在他對大哥同樣的憧憬之下,卻有一股自卑之情猶如氤氲的霧氣一樣漸漸升起,讓他下意識地縮進爹娘的懷裡。
“天逸,怎麼了?”沈夫人彎下腰,她關心地詢問,“是不是又不舒服了?”
沈天逸沒有回答,沈夫人看到他的目光仍然注視著臺上的沈懷安,便忽然明白了什麼。
她和沈鴻互相注視,沈鴻伸手揉揉沈天逸的頭。
“看累了便回去。”沈鴻緩聲安慰道,“爹之前讓人在各地搜尋了許多稀有書籍,你若是想看,爹回去給你找。”
沈天逸輕輕地點了點頭,他伸出手,低聲道,“爹,抱抱。”
沈鴻彎腰抱起沈天逸,沈夫人攬著沈鴻的後背,一家三口轉身離去。
他們來的悄無聲息,也沒有弟子發現莊主大人和夫人離開,隻有臺上的沈懷安轉過頭,看向他們離去的背影。
沈懷安的目光黯淡了一些,便轉回頭,向著眾人介紹起已經上臺的蕭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