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後不顧母親阻攔,站起來轉身快步離開庭院。
陸夫人對自己女兒的態度有點莫名其妙,但她沒有放在心裡,而是看向虞楚。
“虞掌門,我是想和你說關於我兒子的事情。”陸夫人道,“我很感謝你送他回來,但是……我希望你能和我一起勸他留下來,畢竟這裡才是他的家。”
“哦?”虞楚漫不經心地說,“如果我不這樣做呢?”
陸夫人便覺得自己猜測是對的,虞楚就是來和她搶兒子的,根本沒想讓陸言卿回來!
她壓下火氣低聲道,“畢竟我才是他的母親,血濃於水,生恩難斷。若虞掌門是明事理的女人,該明白孰輕孰重。”
“所以呢?”虞楚說,“你還想怎麼做?”
虞楚這幅好似看著幼兒胡鬧一般的態度,讓陸夫人心頭的火氣更旺了。
“他是因為你在,所以才不好意思說想要回家。”陸夫人咬握緊拳頭,她低聲道,“不然趁著今日,虞掌門先帶著你的徒弟回去吧。等到齊兒一個人在家,他也會自如些。”
陸夫人本來是認真的警告虞楚。為了兒子,甚至直接對她下逐客令,沒想到虞楚非但不氣,反而輕笑一聲。
如果有徒弟或者熟悉虞楚的人在這裡,便會知道,虞楚的笑不是好事。
“你笑什麼?”陸夫人揚眉道。
“我還以為你會有什麼通天的手段對付我。”虞楚收起笑容,她淡淡地說,“你是陸言卿的生母,才讓我將你陸家想的高了些。如今一看,就算是壞人,也不是什麼角色都能撐得起來的。”
陸夫人沒太聽懂虞楚的意思,但總歸感覺不是好話。
她在背後罵人罵的歡,將虞楚想象成一個比自己孩子大不了多少的二十多歲的漂亮女子做假想敵。
可如今面對面坐著,陸夫人便覺得虞楚的存在便仿佛是一個巨大的漩渦,不僅看不穿虞楚的底細,而且她就算什麼都沒做,似乎都讓人有點心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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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夫人剛站起身,虞楚便淡淡地說道,“坐下。”
她本來不該聽虞楚的話的,可就像剛剛的陸思妙,虞楚的話讓陸夫人產生一種面對危險時的躲避本能,下意識地不想和她為敵。
人還沒反應過來,身體已經坐下去了。
陸夫人本來是想氣勢洶洶的過來質問,如今卻完全掉了個個。
“你,你到底要聊什麼?”陸夫人聲色俱厲地問。
“其實,我不需要你說什麼。”
虞楚坐在她對面,緩緩地抬起眼睛。
她注視著陸夫人,伸出手,冷淡地道,“——探魂術!”
與此同時,另一邊。
經過一上午的趕路,陸家的馬車終於停了下來。
“齊兒,前面便是劉家村了。”陸文棟道。
陸言卿下了馬車,他抬起頭,卻看到的官道邊的是一片荒地,完全看不出這裡曾經有過村子。
“那件事幾年之後,這裡被移平了。”陸文棟嘆息道,“也不知道是不是這裡怨氣太深,每年都有官府來種樹,那些樹年年枯。”
他讓小廝給陸言卿準備上香的東西,卻看到陸言卿怔怔地邁步向著荒地中去,陸文棟隻得讓小廝在馬車邊上等著,他自己跟過來。
陸言卿走近,便發現整片荒野裡,有幾個地方的土地是黑色的,上面留著深深的印記,圖案是陸言卿在帝城所見過的鎮靈符。
隻不過,皇帝死了,鎮靈符也失效了。
陸言卿正在發怔,便發覺身邊有人走近,由於這人毫無攻擊感,而且氣息很令人舒服,竟然讓陸言卿隔了幾秒才意識到他的存在。
他轉過頭,看到陸文棟僵硬著臉,而他們二人之間,站著一位看不出年紀的年輕佛修。
“您也是武掌門請來的佛修嗎?”陸言卿疑惑道。
佛修輕輕搖頭。
“小僧隻是自願到處遊走渡人罷了。”他平和地說,“陸仙長,有舊友在等您,跟我來。”
陸言卿雖然疑惑,但還是跟著這位佛修深一步淺一步地往裡走。
等到佛修停下時,陸言卿站在這片荒野裡,忽然如同被電流經過一樣,他低下頭,注視著這片土地。
他進入金丹圓滿期,想起年幼時候的事情之後,修仙者優異之處便不斷湧現。
正如同現在,哪怕時隔二十年,物是人非,一切已經消失不見。可陸言卿的大腦仍然從當年那模糊的記憶中對比出了如今的位置。
他腳踩著的這片土地,正是當年他躲過的後院雜貨堆。
“陸仙長。”佛修溫和的聲音響起,喚回了陸言卿的理智。
陸言卿抬起頭,他怔住了。
他看到佛修立在陽光下,身影就像是一座無聲的塔。
佛修的影子中,一個淡白色的透明東西忽然出現,最後慢慢勾勒出人的樣子。
陸言卿大腦轟地一聲,鮮血倒流,他睜大眼睛,怔怔地注視著似乎坐在佛修腿邊的那個魂魄一樣的身影。
那正是當年救過他的侍衛。
“他有執念。”佛修說,“不見你,不肯入輪回。”
陸言卿呼吸顫抖著,他向前兩步,腿一軟,跪在魂魄面前。
如今,他已經長到了侍衛當年的年紀。
侍衛的靈魂坐在那裡,那雙大眼睛直愣愣地注視著地面,多了些孩子般的單純。
“你,你還記得我嗎?”陸言卿顫聲說。
侍衛的眼睛一點一點挪上來,對上陸言卿的目光。
青年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似乎很迷茫。
“我要見你。”侍衛迷茫地說,“我為什麼要見你?”
他的靈魂隨著整個村子人的靈魂被鎮壓了二十年,原本人的記憶早就被鎮靈符剝奪,隻剩下唯一的執念,等在這裡。
侍衛迷茫地注視著陸言卿,過了幾秒,他又笑了。
“我想見你,想看你有沒有健康長大。”侍衛笑道,“你長大了。”
魂魄似乎能量虛弱,記憶也模糊不清。他說完這句話,又低聲喃喃道,“我為什麼要見你?我……”
陸言卿雙眼含淚,他勉強聚集精神,不讓自己沉浸在悲傷和自責當中。
“你,你叫什麼名字?你是哪裡人?”陸言卿慌忙地說,“你姓什麼?我,我給立碑,每年都來看你……”
侍衛呆呆地說,“不知道。”
“你不記得你是誰了?”陸言卿問。
侍衛搖了搖頭。
“我要見你。”他喃喃道,“……你長大了,我要見你,我為什麼要見你?為什麼?”
侍衛的魂魄仿佛隻剩下這一個執念,他忘記了自己是誰,甚至不記得為什麼非要見陸言卿,他一直重復著這些話。
陸言卿的悲傷難以自抑,幾乎已經說不出話。
佛修彎下腰,他溫柔地對侍衛的魂魄說,“你見到這孩子了,他沒事,他活下來了,他很好……你也可以安心了,對不對?”
侍衛斷斷續續的自言自語被打破,他迷茫地看向佛修,而後點了點頭。
“放心了。”他喃喃自語道,“我放心了。”
“好。”佛修溫聲道,“那我送你一程。”
陸言卿並未回答,他注視著侍衛,在佛修的誦讀中,侍衛的魂魄發出了淡淡光芒。
他的魂魄不斷縮小,從青年人的身軀變成少年,變成兒童,而後變成蜷縮著睡著的嬰兒。
最終,侍衛的魂魄變成了散發白光的光點,消失在陽光之中。
佛修看向無聲流淚,呆呆注視著天空的陸言卿,他開口道,“陸仙長。”
陸言卿恍然回過神,看向他。
佛修溫和地說,“他會轉世投胎,而你,也該放下這段往事,回到你應該回去的地方。”
陸言卿抿起嘴角,他垂下睫毛,最後一滴淚水無聲落下。
再抬起頭的時候,他的眼神已經逐漸堅定。
“多謝法師開導。”陸言卿低聲道,“你說得對,我該回家了。”
第101章
另一邊, 洛水城裡。
沈懷安、蕭翊和谷秋雨三人一路逛,一路買東西,遇到路邊攤還會買些吃吃喝喝, 都很高興。
他們很少有機會去不同的地方玩, 雖然對修仙者而言, 在山上修煉十幾年、幾十年都是正常的, 可星辰宮的徒弟們都有孩子氣的一面,如果有機會, 他們其實挺喜歡出來玩的。
三人在人群中穿行著,拿著糖葫蘆的谷秋雨卻忽然停住了腳步。
“怎麼了?”沈懷安和蕭翊轉頭看向她。
谷秋雨蹙起眉毛。
“好像有點不太對。”她喃喃道,“我怎麼感覺到了一絲輕微的魔氣?”
“什麼?”沈懷安和蕭翊互相注視一眼,二人對了目光,又看向她。沈懷安道, “小谷, 你確定嗎?”
谷秋雨似乎天生便對魔氣很敏感。如果說當年她第一次遇到修了魔的殷廣離的時候,還沒感覺到什麼。
這一次, 她自從在帝城感受到魔氣的存在後, 便再也難以遺忘這種能量, 哪怕魔修故意壓抑了本身魔氣, 小谷也還是察覺到了。
谷秋雨認真地感受了一會,她說, “沒有錯,城裡有魔修。”
這……
三人看向周圍熙熙攘攘的路人, 一時間犯了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