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開,不然我殺了你們!”鷹鉤鼻怒道。
這時,小巷另一邊有腳步聲響起,一隊帶刀衙役趕來,他們都抽出刀站在了老板們的前面,對著四人。
“這位仙長,若是要殺,那最好把我們都殺了。”帶頭的那個官兵皮肉不笑地冷冷說道,“你們修仙者一向講究斬草除根,不是嗎?”
“你——!”鷹鉤鼻一梗。
天狗閣弟子隻敢小打小鬧,看到忽然來了幾十個人,頓時都心生退縮之意,剛剛熱血上頭的鷹鉤鼻也被冷水潑頭,冷靜了下來。
幾個弟子你看看我看看你,都知道這事兒不能鬧大了。
“師哥,走吧!”其中一個低聲說。
鷹鉤鼻熱血不在,自然也不敢再動手。他不甘心地喘著氣,過了一會,他向前走了幾步,惡狠狠地盯著官差的眼睛。
“——你給我等著!”
山下突遭變故的時候,玄古山上還一無所知。
虞楚幾乎每隔幾日便會去山脈側峰的洞府裡短暫閉關,隔絕外界感知,將自己的精神完全封閉於內部,內視體內周天,感知自己的修為和真氣變化。
她過去是沒這麼精致的,但如今要教學生,又沒有其他模本,隻能從研究自己來得到經驗,順便也能探查自己修煉的效率如何。
雖然每次探查隻需要幾個小時,但怕孩子們等她,她還特地說了今晚自己不吃。
本來吃飯也是可有可無的東西。
虞楚再一睜眼,她打開自己的感知,便察覺到外面天都已經黑了。
她返回主峰,便看到谷秋雨自己坐在桌邊吃飯,旁邊兩個少年都不見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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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兩個師兄呢?”虞楚問。
谷秋雨抬起頭,她說,“二師兄一直沒回來,大師兄剛剛去找他了。”
虞楚點了點頭,她在另一邊坐下,心裡卻怎麼都有點不舒服。
沈懷安雖然平時看起來有點外向傲氣,但實際上還是個好孩子,他說了晚飯前回來,便絕對不會食言。
按理來說,一個修仙者又是武術奇才根本不需要她的擔心,可不知為何,虞楚就是安不下心來。
她的靈識籠罩的是整個玄古山脈,虞楚剛要開拓靈識向雲城探去,便感覺到有二人穿越霧氣進入山脈。
虞楚猛地站了起來,小谷看到她神色嚴肅,疑惑道,“師尊,怎麼了?”
陸言卿和沈懷安都是正值年輕的少年人,平日的心跳呼吸都非常穩定且響亮,聽著便生機勃勃。
可現在,剛剛進入結界的兩個心跳一個急促不已,一個非常虛弱。
虞楚一抬腳尖,便向著二人迎去。
頃刻之間她便來到徒弟面前,虞楚一抬起頭,頓時心跳停了半拍。陸言卿背著沈懷安,沈懷安的頭無力地靠在陸言卿的肩膀上,看起來奄奄一息。
他黑色的衣袍上盡是大片大片幹枯的血跡,血凝固的渣滓顆粒甚至蹭髒了陸言卿的衣袖。
陸言卿本來垂著眼眸,輕抿著嘴唇,臉上沒有表情,腳步已經踉踉跄跄。
他抬起頭看到虞楚,神情的麻木頓時化為悲愴,他眼圈一紅,背著沈懷安便雙膝跪在地上。
“師尊!”陸言卿帶著哭腔喚道。
第35章
時間回到天黑之前。
眼見著要到飯點了, 約定好這個時間回來的沈懷安卻還沒有消息,陸言卿端上飯菜,他看了眼天色, 心中不由得有些焦慮。
第一次讓沈懷安一個人出門, 陸言卿還是不放心。
“小谷, 你先吃。”陸言卿看向坐在一邊的小谷, 他囑咐道,“如果師尊回來了, 便說我去山下找懷安,讓她不必擔心。”
“我知道了,師兄。”小谷乖乖地說。
陸言卿伸手摸了摸小谷的頭,轉身向著山下走去。
山頂還有陽光,山下已經天色微暗了。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 陸言卿一進入雲城, 就覺得今日的雲城格外令人感到壓抑。
他來到城門口,站崗的官兵看到了他, 立刻彼此對了下目光, 其中一個士兵邁步向著他走來, 陸言卿心中那不詳的預感更加強烈。
“陸仙長, 您快去茶鋪王掌櫃那裡吧。”一走近,雲城官兵便低聲道, “您的師弟出事了……”
陸言卿心中一緊。平日他對人總是溫和有禮的,可這時也顧不上回話, 他腳步一點,便立刻向著茶鋪的方向輕功飛去。
幾乎是瞬息之間,陸言卿便來到了茶鋪面前。
他忽然從天而落,將正在掃地的小二嚇了一跳。看清是陸言卿, 小二立刻迎了上來。
“陸仙長,你快進來吧,你師弟在裡面。”小二一邊領他往裡走一邊低聲說,“傷的有點重,我們掌櫃的和大夫都在裡面……”
茶鋪後面還有個小院,本來是給伙計住的和當庫房堆東西的地方,店小二帶陸言卿進了其中一個屋裡。
本來小二還想說點什麼,可他從沒見過陸言卿的臉色那麼可怕,也不敢多言語。
陸言卿一進屋,就看到屋內有許多人。幾個平日相熟的掌櫃都在,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看到陸言卿,老板們趕緊迎了過來。
“陸仙長,你的師弟在裡面。”
陸言卿一言不發,他抿著嘴向著裡屋走去。
推開門,濃重的血氣便湧了過來。
陸言卿的思緒一頓,就這麼怔怔地停住了腳步。他抬眼,眼前的場景讓陸言卿血氣上湧,眼前一陣陣發黑。
沈懷安虛弱地躺在床榻上,半邊臉龐已經腫脹,嘴角大片淤血。他的上半身的衣服被大夫脫下,右肩膀血肉模糊,身上的擦傷輕傷不計其數,兩個大夫正在為他包扎傷口。
陸言卿站在門口一動不動,屋裡的大夫,身後的掌櫃們也都看向他,一屋子中年人,竟然在一個十七歲少年的面前不敢開口說話。
一向以溫潤謙和示人的陸言卿此刻氣息冰冷,修仙者的威壓讓所有人都產生了恐懼的被壓迫感。
陸言卿一步一步走到床榻前,在床邊跪下。
他伸出手,手指都在輕顫,探測沈懷安的受傷情況。
沈懷安肋骨、鎖骨、手臂等地方多處骨折骨裂,五髒六腑皆有損傷,心髒的跳動都十分微弱。
還有他的右肩膀上,不知為何皮開肉綻,深可見骨,血肉模糊,並且傷口發黑,似有中毒之相。
能讓修仙者中毒的毒素,必然是不一般的。陸言卿立刻伸指點住沈懷安肩膀附近的身體脈絡,以免毒素向著全身蔓延。
在這毒面前,似乎沈懷安這全身的傷都算不得什麼了。
陸言卿注視著昏迷不醒的沈懷安,他並未回頭,隻是輕聲開口,“發生了什麼?”
似乎隨著陸言卿開口說話,才將他身後站著的那些掌櫃和大夫們的啞穴解開。
頓時,掌櫃們你一言我一語地說起了剛剛的經過。
“這天狗閣在雲城作惡多端許久,隻不過之前是偶爾索要錢財,光明正大吃霸王餐,隨便拿東西。可大家都在忍耐,怕惹上事端。可是今天,今天這天狗閣弟子實在太過分了!”
“是啊,他們之前要打死小趙,這次又要輕薄姑娘,要不是遇到了小沈仙長,那李姑娘今日就要受苦了!”
“我們聽那李姑娘說,她怕出事,跑出來立刻就去尋人了。典當鋪家的小孩子先跑到那小巷裡,聽天狗閣的人說公平起見要公平對決,後來他們打不過小沈仙長,就陰了他……”
“……他們打得太慘了,大家是想去救的,可我們真的害怕。我聽到那天狗閣的弟子說求饒就放過他,可小沈仙長骨子太硬,他被打成那個樣子,愣是一聲未吭,也不求饒。他年紀這麼小,可真是個漢子啊。”
聽著掌櫃們絮絮叨叨的講述,陸言卿抵在床邊的手便捏緊成拳,手背上筋脈暴起。
“後來為首的那個人說什麼要用毒刃毀了他的手,讓小仙長求饒。我們都急死了,小沈仙長還是一言不發。大家實在怕他出事,這才衝了上去,趕走了那幾個無賴。”
說到這裡,屋裡的幾個男人都跪了下去。
“陸仙長,我們愧對於你啊!”王掌櫃哽咽道,“你們師兄弟平日對我們雲城百姓多有照拂,可是這緊要關頭,我們卻眼睜睜看著小沈仙長受苦,我們,我們真的……真的過意不去……”
陸言卿垂眸注視著沈懷安,他臉上沒有表情,一滴眼淚卻無聲無息地從眼眶滑落。
“不怪你們。”陸言卿開口,他的聲音平淡而沒有波折,“懷安已經受此重傷,若是你們,恐怕連命都沒了。”
陸言卿的嗓音還很年輕,卻有著遠超年齡的沉穩。
掌櫃們都不由得看向他,陸言卿的後背脊梁挺直,像是一座年輕而青澀的山,卻已經屹立在沈懷安的身邊。
他伸出手,輕輕拂過沈懷安傷痕累累的側臉,治愈那些比較易恢復的傷口。
沈懷安仍然緊閉雙眼,他臉上的血汙和青紫都消失不見,又恢復了平日精致俊俏的面容。
陸言卿先把他身上的小傷治好,剩下的斷骨和肩膀的傷,陸言卿的手一頓。
按照百姓的話說,那天狗閣的弟子是想把毒刃插進沈懷安的肩膀,可因為被阻攔及時未能成功,但匕首上的毒素仍然滴在沈懷安的肩膀。
陸言卿不由得心中發涼。幾滴毒素已經傷可入骨,如果真讓這人得逞,沈懷安就算不死也要丟半條命,甚至真的可能會損壞他控制手掌的能力。
沈懷安一直昏迷不醒,可想而知他受了多重的傷。如果是普通人,受這麼重的傷,可能早就斷氣了。
肩膀陸言卿無法處理,可是他的骨折還是需要治愈一些。沈懷安上半身幾乎沒有一塊好骨頭,這樣的傷,讓陸言卿的手抖了起來。
陸言卿一點點地治愈他的肋骨,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身體好轉、又或者是因為太疼,本來昏迷的沈懷安嗓間發出模糊不清的聲音。
“懷安!”陸言卿低聲道,“懷安?”
躺在床榻上的沈懷安睫毛微顫,過了幾秒,他緩緩睜開眼睛。
沈懷安虛弱地看向陸言卿,他的嗓子發不出大聲音,模糊地開口喚道,“師兄……”
聽到沈懷安喚他,陸言卿嗓子一哽,眼眶便不由自主地湿潤了。
他握住沈懷安的手,低聲道,“我在,我在。你沒事了。”
沈懷安的胸膛起伏著,每次呼吸都會牽扯疼痛,這讓他開口說話極為困難。
“我……”沈懷安喘著氣,他輕聲道,“對、對不住……我又闖禍了……”
“救人性命,何錯之有?”陸言卿嗓子嘶啞地說,“已經都沒事了,你稍微忍耐,待我暫時處理好你的傷,我們就回去……”
沈懷安本來很配合陸言卿的治療,可他聽到這句話,不知為何便掙扎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