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累了就要睡覺,何錯之有?”
虞楚拿起筷子,將一塊紅燒肉放在他的飯上,她輕笑道,“我本來就是個闲散之人,也不在意這些所謂規矩。不過現在隻有你我二人,怎樣都隨意。若是未來有了師弟師妹,你這個當大師兄的倒是可能會被小的笑話。”
陸言卿本來低著頭,聽到了這話,他不敢相信地抬頭看向虞楚。
“您,您的意思是……”
“你既然已經跟隨我到這裡,我也願意收你。”虞楚道,“不過拜師是大事,我並不是個適合當師父的人,這件事你可仔細考慮。就算不拜,我也會為你安排妥當,不論是去其他門派還是……”
“師尊,我不後悔,我就是要拜您為師!”虞楚的話還沒說完,陸言卿便著急道。
陸言卿這段日子裡其實心中一直難安。他知道正式確立師徒關系是要有磕頭的拜師禮的。虞楚雖然讓他叫她師父,但更像是一種身份偽裝。
他難以忘記當時她說的是‘暫時’收留他,所以才怕自己做得不夠好,虞楚就會不要他了。
如今她主動說起這事,陸言卿怎麼可能不著急。
看著他的樣子,虞楚無奈地說,“你不要急,把飯吃了,一會隨我去主殿。”
陸言卿抓起筷子便扒起飯,虞楚一句一個讓他吃肉、慢點、細嚼慢咽,少年才勉強用正常的速度吃飯。
虞楚說完這些話自己都有點愣神。她本覺得自己是個薄情的人,那些多餘的感情早都在任務中消磨殆盡。
她沒有父母家人朋友,更不打算未來成婚生子。這些叮囑孩子的話,本來不該在她的口中說出。可一切不知不覺就這樣順其自然地存在著。
虞楚其實心中十分復雜。她要收一個高資質的孩子為徒,她明明白白知道這件事情是節外生枝,卻還是讓它發生了。
或許她配不上系統評判時的高標準,她還是不夠理智冷靜。
緩過神來,就看到少年已經吃完了飯眼巴巴地看著她,生怕她反悔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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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楚便無奈地說,“走吧。”
二人來到那宏偉的大殿上,虞楚在主位落座。相比於大門派的繁瑣禮節,他們便簡單了許多。
陸言卿撩起衣擺雙膝跪下,便聽到虞楚說,“其他門派拜師前要三拜門派祖師和上神畫像,以求保佑。可於我而言,我並不信先祖庇護。我希望你也一樣,求神不如求己,未來要勤懇學習,做個有本事的人。”
陸言卿雙手作揖,“弟子明白。”
虞楚微微頷首,她道,“這三拜,拜你爺爺吧。”
陸言卿頓時眼眶發熱。他跪著轉向西方,向著青城的方向磕頭行禮。
在這一刻,陸言卿想老人家了。
他想起爺爺以蒼老之軀撫養他數年,從不讓他偷竊或跪拜乞食。
他想起老人家在土地上教他識字,教他不以貧窮而行惡,不以穿戴吐露而評判他人。
陸言卿叩首,眼前卻回想起過去的那一幕幕。
普通人對他如對狗一般的責罵驅趕,同齡孩子跟在他身後叫他‘臭叫花子’;還有乞丐們弱肉強食,最飢餓時投向他的陰暗眼神……
可最後,停留在他腦海裡的不是那些艱難的過去,而是老人去世前握著他的手,對他說的最後一句話。
“——你若真的無法容忍自己沒有尊嚴地苟活於世,那便至死都做個溫良恭謙的真君子吧。”
等到陸言卿轉回面對虞楚時,眼睛已經含了淚。
他抬起頭,得到了虞楚的許肯,這才雙手作揖抬起,高聲道,“師尊在上,受弟子一拜!”
陸言卿三叩首,最後一次時他沒有起身,額頭仍然貼著冰涼的地面,滾燙的眼淚卻不受控制地流了出來,心緒萬千翻湧不止。
虞楚從主位走下,她蹲下身,扶起了少年。
她伸出手指拂去陸言卿眼角的淚,溫聲說,“師如父母,從今天起,你有我護著。”
從爺爺去世後隱忍至今的陸言卿終於再也忍耐不住,他撲到虞楚的懷裡,猶如小獸一般哭泣起來。
第10章 星辰宮
陸言卿資質極高,又有玄古山脈靈地加持,進步非常快。
他兩個月就過了打基礎的煉氣期,進入了築基期。要知道這個速度已經非常可觀了,虞楚察覺到陸言卿比她想象的還要有天賦。
可一般雙靈根的修仙者起步都很快,在後期卻會出現兩極分化的情況。虞楚怕他根基不穩,便有意控制了他修煉的速度。
追等級並不著急,重要的是打根基,修煉培養好靈根。
虞楚讓他選擇自己習慣使用的武器。陸言卿幾乎將所有的兵器都嘗試過了,最終還是選擇了修仙者最長使用的劍。
除了修煉之外,虞楚還教他劍術、輕功和一些入門法術,當然,文化學習也沒有落下。
陸言卿最可貴的不僅是天賦異稟,更重要的是他非常有自控能力。根本不需要虞楚叮囑,他自己便把時間安排的井井有條。
按照虞楚的現代時間來算,陸言卿每天四點起床寫字看書,五點打掃院子和主路,五點半開始練功練劍,六點半做飯。
虞楚比他起的還晚,她七點醒來時,人家把早飯做好了,陪著她吃完,便又去修煉了。
陸言卿從煉氣後便正式踏入修仙世界,精力也比普通人時旺盛,他每天隻需要睡四個小時,便真的隻睡四個小時。
他就這麼修煉、做飯、打掃、學習、練武地過一整天,晚上12點睡,早上四點起,風吹雨打都絕不動搖。
相比於勤勤懇懇的徒弟,虞楚真是毫不害臊地執行自己的退休生活。
她和陸言卿修煉是完全不同的路子,她自己又走過一次,所以知道她自創的功法太刺頭,操之過急反而容易傷害自己。
虞楚每天修煉加練武加起來也就三個小時,教導陸言卿能花四五個小時,比自己修煉還認真。
其他時間她就在著想在後山劃出一片田種種靈草靈藥或者菜之類的,又或者在這片山脈中穿梭,了解自己的地盤有什麼好東西。
以至於,每次給陸言卿上完課,陸言卿就會擔心地囑咐道,“師尊,早點回來,別走丟了,還有一個時辰就開飯了。”
虞楚剛開始心裡還想,她這個水平的修仙者能把自己弄丟了?小東西個頭不高,擔心的事還不少。
她天天會去深山,陸言卿便天天叮囑她。
後來她就習慣了。
可能她這個徒弟天生就嘮叨。
虞楚在玄古深山中發現了不少好東西,比如可以移回來種植的罕見靈草,又或者肥嫩的兔子和山鳥。
被這靈地養育的,這裡的動物油光水滑,見到人了還不知道跑。
虞楚看陸言卿學習辛苦,想著抓倆兔子回去給他展現一下她在末日裡學會的極致燒烤技術,結果陸言卿一看白白滑滑的山兔,頓時高興地謝過虞楚。
等到虞楚下午再去看他,就發現陸言卿弄了個柵欄,把兔子養起來了。
虞楚欲言又止,本來想說一下這個事情,結果看到少年蹲著喂兔子的場景實在是有點可愛,最後隻能咽下了這個事情。
……行吧。
他開心就好。
-
陸言卿在煉氣期就學會了輕功,於是每個月下山去雲城採購的重任就交給了他。
虞楚也是有意為之,之前他是乞丐,老被普通百姓排擠。她希望讓他在這種日常的採購中慢慢忘記過去的陰影,習慣自己新的人生。
這種方式的效果很顯著。
雲城的百姓比青城的淳樸多了,再加上陸言卿這半年長大了一些,少年長相俊雅惹人喜愛,他又衣冠楚楚還溫文有禮,絲毫沒有普通修仙弟子的傲氣,雲城的商戶一來二去都眼熟了他,也都很喜歡他。
不論他買什麼東西,雲城的商戶都愛再多送他一些。
陸言卿每次最後上山前,都會去茶鋪買北方的瑞祥茶葉。他一進門,小二便笑了起來。
“陸公子來了?”小二說,“您先在這裡稍等,茶葉這就包上。”
“多謝。”陸言卿道。
他在桌邊坐下,小二還為他斟了杯茶。
過了會,是老板親自送過來的。
“小陸公子,這是你的茶葉。”
“多謝老板。”
“公子這是哪裡話,您師父喜歡喝,那是小店的榮幸。”老板笑道,“就是不知道哪個門派能教導出您這樣的英年才俊呢。”
其實這話老板早就想問了。一般經常在雲城出沒的那些大大小小的門派弟子,雲城居民基本都知道他們是誰。
可陸言卿師從何處卻無人可知。他沒穿大門派的弟子制服,但附近的小門派也就那幾個,水平參差不齊,根本不像是能培養出這樣懂禮少年的門派。
陸言卿隻是笑笑,“我師尊是隱居世外的高人,我是她這些年收的第一個弟子,何來門派而言?”
說完這話,陸言卿走了,留下了若有所思的茶鋪老板和小二。
——有道理,果然什麼門派不門派的都太俗了,隻有世外高人才能培育出這樣的好徒弟!
老板頓時按捺不住自己的八卦之心,跑去和隔壁老板說了這事。
第二天,全雲城的商販都知道了那位又俊朗又溫和懂禮的小仙長是世外仙長的弟子。所有人都恍然大悟,深信不疑。
陸言卿回了玄古山,卻一直在想這個事情。
這半年裡虞楚已經足夠了解這孩子,他筷子幾次停頓,虞楚就知道他在想事。
“怎麼了?”全然不知自己已經成為世外高人的虞楚日常關心徒弟。
陸言卿看向虞楚。
“師尊,我們的門派有名字嗎?”
“有啊。”
陸言卿驚異,“我怎麼不知道?”
“你去看看牌匾就知道了。”
陸言卿自從會了輕功,都直接從山下抄近路飛到主峰,再也沒走過他們第一次上山時那前山的路。
聽到虞楚這樣說,他才想起來前山正門上有塊匾。
他立刻站起來便用輕功往前山跑,虞楚想攔都沒攔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