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話崔老太太沒說出口,保姆也不敢再多說,崔老太太一共說了兩句話,句句不離後媽,她這是由陸濃聯想到自家兒媳婦了。
另一邊陸濃朝下一家走去,她嚴格按照裴錚提供的情報路線,先後去了張開平和蔣聿家,中途路過沈既明家,目不斜視地走開,堅決不給自己找麻煩。
到了張開平家,一進門,陸濃就被一群小蘿卜頭團團圍住,原來小蘿卜頭都聽過哥哥說裴叔叔新娶的阿姨會做好吃的冰激凌,至於張開平怎麼知道的,自然是裴錚說的。
張開平的媽媽揮揮手把孩子們趕走,“去去去,趕緊回屋寫作業,大平看好弟弟妹妹,再讓他們跑出來我就揍你。”
張開平耍寶苦著臉帶弟弟妹妹回了屋。
“弟妹,不好意思,孩子們沒禮貌,沒嚇著你吧?”秦晴不好意思地說。
她一連生了四五個孩子,身材嚴重走樣,顯得有些臃腫。
“沒事沒事,孩子們都很可愛,對了嫂子,我做了些點心,你拿給孩子們吃吧。”陸濃把缽仔糕遞給她。
“哎好,這都是你做的嗎?手也太巧了。”
秦晴看得出來陸濃說的是真心話,臉上笑意真誠許多,她是個愛孩子的人,說打孩子其實就是嚇唬嚇唬他們,從沒有真打過,最煩那些嘴裡誇她孩子,心裡看不上她和孩子的人,孩子們胖怎麼了,胖點有福氣。
這話可以特指某人,想到沈家媳婦,一對比秦晴對陸濃的態度就更好了。
“我聽我們家老張說過,寂安娶了新妻子,一直沒機會見你,這回終於見到了。”說著秦晴仔細打量陸濃,“我的乖乖啊,你是怎麼長得,剛剛你一進門我們家老小直喊仙女兒,要不是我抓著她,她就奔著你撞上去了。”
張家最小的孩子陸濃見過,是個敦實的小妞兒,幸好秦嫂子眼疾手快抓住了她,不然陸濃可能真會被她撞個屁股敦,事後再聽秦嫂子開玩笑般提起,一時間啼笑皆非。
秦晴主動說:“以後都是鄰居,有什麼事盡管說,咱們鄰裡鄰居的互相幫助是應該的。”
陸濃和秦晴對彼此的印象都不錯,告別秦嫂子後,陸濃往蔣聿家去,蔣聿家沒人,陸濃敲了半天門沒人應,隻好帶著最後一份缽仔糕打道回府。
這天晚上,裴寂安破天荒的沒有回家,而是讓小周帶話,罰裴錚每天負重跑五公裡,至於其他人沒有旁的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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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陸濃並沒有在意,可是一連一個星期,裴寂安都沒有回家,秦嫂子和陸濃關系好了,特意來問陸濃是不是和裴寂安鬧別扭了。
陸濃一頭霧水,還沒等她想明白,開學的時間到了。
第26章
開學前一天,裴錚要到學校報到領課本和宿舍床位,他卷起自己鋪蓋就要出門,陸濃叫住他,一臉鄭重地說:
“別家小孩去學校報到都有家長陪,你爸爸今天不在家,乖,我勉為其難帶著小淮陪你一起去,一定不讓別人看輕你。”
裴錚開始想要拒絕,可是後面聽到陸濃要帶著小淮陪他去,又改了主意,他弟這麼可愛,帶出去保準饞死未來的同學們。
他心裡樂意了,臉上仍舊勉勉強強,傲嬌地說:“行吧。”
陸濃也不戳破他的心思,這時吳媽抱著個大尼龍袋走過來,陸濃讓幹媽把尼龍袋子給裴錚,“我要帶點東西去學校,正好你幫我扛過去吧。”
吳媽遲疑看了眼陸濃,陸濃朝她點頭,吳媽於是笑眯眯地把尼龍袋子放到了裴錚手上,“那就麻煩小錚,吳姥姥老胳膊老腿就不陪你們去了。”
在陸濃的糾正下,現在家裡小輩都稱呼吳媽為吳姥姥。
裴錚顛了顛束緊的尼龍袋,不沉,和他的被褥差不多重,對於整天負重跑的裴錚來說算不了什麼,但他摸著尼龍袋子裡東西的質感很像是被子。
“這裡面是被褥?給我的?”裴錚意外。
裴錚有點感動,以為陸濃特意給他準備了住宿用的新被子,他從小有媽沒媽一個樣,女性長輩們覺得家裡有孫保姆照顧著,也從沒在這些小事上關心過他。
原來被人放在心上是這種感覺,暖暖的,像是一抔熱水澆在冰上,被人化開了心。
陸濃幹笑一聲,心想我是那種人嘛,她就是想讓裴錚當免費勞動力而已。
不過這會兒心裡倒真的有點可憐裴錚了,陸濃嘴上喊裴錚小孩子,心裡卻是把裴錚當成同齡人對待,並不幹涉裴錚的一切,不幹涉某種程度上也意味著不關心。
可裴錚畢竟隻有十六歲而已,幼稚愛炫耀、喜歡吃甜食、喜歡毛茸茸可愛的小動物、喜歡小孩子,他還不是小說裡叱咤風雲的大佬男主。
陸濃默默想,畢竟已經成為了一家人,也許適當不過分的關心才是正確的。
“是給你準備了一床新被子。”陸濃柔聲說。
其實是幹媽怕學校發的褥子鋪著不舒服,給陸濃拿了兩床被子,一床蓋身上,一床鋪在身下用,這兩床被子都是新做的,宣軟舒服,給裴錚哪一床都可以。
裴錚臉上浮現出歡喜神色,舉著小顧淮的手說:“同志們,朝著最高學府進發!”
剛一出門,就見裴錚幾個發小已經等在門口了。
除了裴錚以外,沈既明和蔣聿也都考上了大學,他們一個進了外國語學校一個考進了農學院,唯有張開平高考落榜,他想進部隊,但不幸的是體質不達標,最近正在瘋狂鍛煉減肥。
裴錚給了他們三個一個眼神,“還不叫人?”
張開平和蔣聿見到陸濃還是有點尷尬不好意思,上次他們誤會陸濃欺負裴錚,被葉慧慧偷聽到去和裴小姑告狀,間接引發了裴小姑發難陸濃的事。
事後裴錚嚴肅警告他們不要再亂說話,張開平和蔣聿見裴錚真心維護後媽,對待陸濃的態度也鄭重起來,但在稱呼上還是犯了難。
叫阿姨吧喊不出口,陸濃看上去和他們同齡的女同學差不多;喊名字吧,偏偏陸濃是長輩,不合適。
尤其是張開平,這幾天他媽和陸濃走得近,兩人平輩相交,他天天躲著走,就怕被他媽逼著喊陸濃阿姨。
唯有沈既明一副沒事人樣子,但他也不先開口,隻看著陸濃不說話。
陸濃看出他們不自在,她自己也不想被十幾歲的大小伙子叫阿姨,就說:“我叫陸濃,你們喊我名字吧。”
張開平和蔣聿對視一眼,張了張嘴,到底沒把陸濃喊出口。
“不然叫陸濃姐吧,”一直沉默的沈既明說,態度溫和有禮,和前幾天陰陽怪氣的樣子天壤之別,“陸濃姐比我們大幾歲,叫姐姐比較好。”
陸濃有點看不懂沈既明這個人,似乎對她有敵意,但又沒什麼行動上的為難,不過他的提議倒是可以接受,喊姐姐總比喊阿姨聽起來舒服些,她點點頭表示同意。
“陸濃姐好。”
“陸濃姐。”
“……姐姐好。”
張開平和蔣聿兩人乖乖問好,偏沈既明叫的與眾不同,陸濃意外地看他,沈既明眼神無辜回視陸濃。
陸濃:“……”
解決了稱呼問題,張開平摸了摸腦袋,憨笑著對裴錚說:“錚子,我們來送你去學校。”
裴錚也不客氣,順手把尼龍袋倒騰到張開平肩上,把自己的鋪蓋放到了沈既明的手裡,然後搓了搓手從陸濃手裡抱過小顧淮,一整套動作行雲流水,絲毫不臉紅。
沈既明低頭看了看手裡的鋪蓋,又看向一身輕松的大少爺裴錚,十分無語,算了,今天就不跟他計較了。
他以為陸濃和顧淮頂多送裴錚出門,結果陸濃把他們送出門口,又送到公交車站點,最後竟然跟著上了公交車。
“錚子,你後媽對你還挺好,你爸都沒陪你去過學校。”沈既明站在裴錚身後,低聲對他說。
裴錚哼了一聲,算是回應他的話,手扶著公交車車頂橫杆,把陸濃圍在座位上,小顧淮坐在陸濃的腿上。
他就不信了,這回看誰能再來和後媽搭訕。
……確實沒人敢過來,他們一行人四個帥氣大小伙子把一個花一樣的女人圍在中間,路過的男人和女人各有各的羨慕。
到了學校,裴錚特意和門衛大哥打了個招呼,兩個門衛大哥還記得裴錚和陸濃,看到裴錚一行人扛著行李來學校,忍不住問他:“你朋友考進了北大?”
裴錚呲牙一笑,指了指胸口的校徽說,“不是別人,是我本人考上了北大,法律系裴錚。”
兩位門衛目瞪口呆,這年頭混小子也能考進來了?
見周圍不斷有人看過來,陸濃拍了裴錚一下,“別得瑟了,趕緊去報到。”
這年頭出風頭並不是一件好事,低調把學業修完,趕緊離開學校這個修羅場才是正途。
上次陸濃來學校辦復讀手續的時候,意識到休學的事情並沒有看上去那麼簡單,回去以後努力回想,終於讓她想起一點蛛絲馬跡。
陸母逼迫騷擾是一方面,最重要的是那一年學校不太平,很多學生和教授被下放勞動,歷史系的人尤其多,陸濃在那一屆名頭大,看她不順眼嫉妒她的人太多,她怕再讀下去會出事,就順著陸母的心意辦了休學。
自從想起來後,陸濃打定主意隻讀一年,一年修完剩下兩年的課程,提前畢業,順便督促裴錚和她一起卷,隻要卷不死,就往死裡卷,早一年畢業,就能早一年避開學校的動亂。
她看了眼身旁毫無所覺的裴錚,裴錚在小說裡雖然被迫提前結束學業,但由於家庭背景強悍並沒有受到什麼實質傷害,給他打擊最大的是心理上的。
幾乎是一夕之間,身邊的同學變得面目可憎,他們毆打辱罵曾經尊敬的教授們,做出種種畜生都做不出的事。
不斷有人死亡,學生、教授……有死的不明不白的,也有不堪受辱自我了斷的,這一場浩劫,源頭在這所學校,就在裴錚身邊每天上演,而他什麼都做不了,也沒辦法阻止。
可想而知對於正義感十足的裴錚來說,有多痛苦。
就連陸濃本人也沒法做到冷眼旁觀,可她救不了任何人,所以隻能在事情發生之前離開,也許看不到就不會痛苦。
裴錚今天不知為何心情特別好,被陸濃拍了一把也不生氣,摸摸顧淮的小腦袋,帶著後媽和兄弟雄赳赳氣昂昂往報名地點走。
路上不斷有人看他們,幾人顏值都不低,最關鍵是裴錚酷哥懷裡帶著一個萌物崽崽,極具反差萌。
到了報名點,裴錚拿出報到證,領了飯票和補助,一行人又往男生宿舍走。
一般來說女人不好進男生宿舍,但今天是報名最後一天,女性家長多,進出男生宿舍並不十分顯眼……雖然陸濃格外年輕了些。
裴錚的宿舍在三樓,八人間宿舍,他們到的時候宿舍裡隻剩下一個空床鋪,是個下鋪而且靠近門邊和垃圾桶,床上還堆著一些雜物行李。
床頭歪歪扭扭貼著裴錚的名字,貼紙邊緣破損,一看就是被人撕掉重新貼好的。
宿舍裡隻有三個人在,默默打量裴錚一行人,見他們個個人高馬大,不由得有些打怵。
裴錚沒有動,張開平想要替裴錚收拾一下床上的東西被陸濃伸手攔住,“別著急。”
果然就見裴錚溜溜達達把宿舍裡床鋪上的姓名標籤貼紙挨個看了一遍,路過三個舍友時,三人皆有些閃躲,目光不與裴錚接觸。
裴錚溜達完回來後神色平靜,開口說,“收拾吧。”
陸濃這才示意張開平可以收拾了,她心裡了然,裴錚應該是對比了原來的床位和被換的床位,覺得原來的床位不好所以沒大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