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濃奇怪道:“我為什麼不能在這裡啊,當然是回來工作啊。”
此話一出,護士長微微皺眉,而陸芳臉上則出現慌亂的神色。
“你不是把工作賣給陸芳了嗎?”護士長目光在陸濃和陸芳兩人之間來回遊移。
“對!”不等陸濃開口,陸芳搶先開口回答,“濃濃剛才跟您開玩笑的,她今天來找我是要去籤字,把糧食關系轉到我這裡,對不對啊,濃濃?”
說著,不斷給陸濃使眼色,逼迫陸濃贊同她的回答。
笑死,陸濃心想你在吃屁哦。
“當然不是,”陸濃一口否定,震驚地看著陸芳,“我什麼時候把工作賣給你了?”
又轉向護士長,明知故問道,“護士長,我當初不是找了個臨時工替我幹幾個月嗎?她人呢?”
“她不幹了。”護士長這時候已經差不多明白發生什麼事情了,意味深長地看向陸芳。
陸芳呼吸一窒,差點對著陸濃破口大罵,勉強露出一個僵硬的笑臉說,“這事兒大伯和大伯母知道,錢都收了,他們沒告訴你嗎?”
第8章
陸濃沒想到陸父陸母還摻和其中。
什麼樣的父母才會在大女兒剛剛喪夫,趁她傷心意懶毫不知情之時,用她的工作換錢?
他們難道不知道大女兒日後處境艱難,隻能靠著護士這份工作養活自己和孩子嗎?
恐怕知道,但是仍舊私下賣了原主的工作。
陸濃一瞬間齒寒,這是不把大女兒最後一口血吸完就不痛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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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主真是倒了八輩子霉才託生在這樣的家裡。
她對原主一家子沒好感,對這個趁火打劫的堂姐更膈應,一副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的表情,壓根不跟她糾纏父母賣了工作的事,轉而對護士長說:
“護士長,我今天回來是來拿這幾個月讓醫院保管的工資,當初說好的臨時工拿一半我拿一半,您看能不能給我結了?明天我就就回來上班。”
這話兩層意思,第一咬死陸芳就是個替她幹活的臨時工,臨時工隻能拿一半工資,另一半給陸濃理所當然。
第二層其實是對陸芳說的,你從哪來的回哪去,老娘的東西給我老老實實還回來。
至於辭職,什麼時候都能辭職,但就是不能便宜陸芳。
“不行!”陸芳連忙阻止,絕不能讓陸濃回來,她要是回來自己豈不是又要去後勤打雜?
後勤哪有當護士體面啊,再說了,這一回去,得等到猴年馬月才能有轉正的機會,她可跟剛談的對象說自己是醫院正經有編制的護士。
與此同時,陸芳心裡不由得抱怨起她爹,不是說陸濃家裡一團糟一時半會回不來醫院嗎?
說好的等她在醫院幹久了,事成定局,假的也變成真的,陸濃性格又軟,想反抗也反抗不了,最後隻能乖乖聽話呢?
怎麼她現在就跑回醫院了啊?
護士長聽到陸濃的話卻皺起眉頭,看向陸芳:“你不是說會把工資捎給陸濃嗎?”
當初是陸芳自己找她說,陸濃是她堂妹,工資她可以順便捎給陸濃,護士長一想也是,她們是一家人,連工作都轉了,工資給陸芳也能省事。
誰想到會出冒名頂替的事兒?
陸芳扁平的臉上閃過一抹心虛,支支吾吾解釋:“我、我還沒來及給濃濃送去呢。”
“都三個月了還沒來得及,我看是壓根不打算給吧。”
一個聲音突然響起,一語道破陸芳的心思。
原來方才陸芳被護士長訓斥,周圍看起來沒人,實則一群小護士們都躲在裡間偷偷聽著,看陸芳笑話呢。
陸濃和陸芳對峙,她們幹脆直接跑出來看熱鬧了。
說話的人叫鄭銀花,是個臨時工護士,剛剛看陸芳笑話的護士裡,數她笑得最歡。
這會兒這位狠人更是當面把陸芳的臉皮扒下來踩。
陸濃看了一眼明顯跟陸芳有點仇怨的姑娘,從記憶裡把她扒拉出來。
……怪不得有恃無恐呢,按道理講臨時工比正式工拿工資少還沒有編制,歷來都是處在食物鏈底層,在有些單位甚至是被鄙視的存在。
可鄭銀花卻一點臨時工的拘謹都沒有,嬉笑怒罵毫無顧忌,壓根不怕陸芳和她的後勤主任爹會報復。
蓋因這位大有來頭,她是院長的親侄女兒,一年前被塞到護士站當臨時工護士。
和原主的交集也少,別的護士排擠陸濃,可鄭銀花隻是個臨時工,想排擠陸濃她自己都沒那個底氣,因此她算是護士站裡少數幾個“中間人”之一。
“你!”陸芳被當面嘲諷,臉色氣得漲紅,萬萬沒想到這群人竟然都在,想也知道今天過後她們會怎麼在背後編排她。
“你什麼你?”鄭銀花翻了個白眼,“敢做不敢認?”
鄭銀花看陸芳不順眼很久了,她在醫院勤勤懇懇做了一年都沒轉正,陸芳一來就高調趕走了原來的臨時工,到處說自己頂了堂妹的位置,光是這個倒也說得過去,誰讓人家自家人讓位呢。
可陸芳人品實在不行,來了護士站三個月,到處上蹿下跳,勾引人家有妻子的軍官,背後嘲諷鄭銀花靠院長關系進醫院,結果到頭來還不是隻能當個臨時工。
如今逮著機會,她不可得可勁兒嘲笑陸芳嗎?
陸芳恨毒了跟她過不去的鄭銀花,可鄭銀花家裡背景硬,她惹不起,不敢當面回懟。
但她卻咽不下去這口氣,於是把全部矛頭都轉向了陸濃。
都怪陸濃,要不是她今天來,自己也不用被這群人當面嘲笑,憑什麼隻笑話她一個人?
要笑也要笑陸濃!
“工資我當然會給濃濃的,唉,我知道濃濃不好過,顧團長好好的人就這麼去了,可惜了。家裡剩下你們娘倆孤兒寡母的,一個寡婦帶著孩子,這日子往後也不好過……”
陸芳抹了把淚,假意替陸濃傷心,心裡卻得意洋洋,還重點把“可惜了”、“寡”字咬的特別重。
此話一出,空氣一窒。
此前陸濃請假並沒有跟別人說原因,大家也都以為她是身體不好回家修養去了,醫院方面倒是知道她喪夫,不然也不會照顧她、給她批那麼長的假期。
但這涉及了軍人家屬的事情,醫院自然不會主動外傳,所以到現在除了陸濃的直屬上司護士長知道內裡原因,其他人是不清楚的。
現在被陸芳爆出來,這個消息瞬間在眾人心裡炸開。
陸濃竟然喪夫成了寡婦了!?
當初前途大好、長得也好的顧團長一心一意非要娶陸濃,除了她誰都不要,那架勢可讓小護士們犯足了酸水。
乍一聽說顧團長去世的消息,幸災樂禍的有,惋惜惆悵的也有,各人反應不足逐一而述。
眾人震驚的神色令陸芳心情大好,心態上對陸濃頗有些居高臨下,和一種“原來你比我又怎麼樣,現在你過得比我差”的優越感。
而陸濃真是被陸芳惡心透了。
“我沒有不好過,”陸濃厲聲打斷陸芳貓哭耗子假慈悲,“我丈夫為國犧牲,戰死沙場,死得其所,不是你一句輕飄飄的‘可惜了’就能為他蓋棺定論。”
“你也沒資格評價他。”
“至於我,我有手有腳,就更不勞你操心了,隻要你不霸佔著我的工作,我相信我會過得更好。”
話一出周圍又是一靜,瞬間把陸芳放在火架上烤,大家看陸芳的眼神都不對了。
是啊,誰也不是傻子,方才陸芳話裡的幸災樂禍就差溢出來了,誰又聽不出呢?
可這裡是哪裡?
這裡是軍區醫院,病人大多是軍人,有領導職位的人也是軍人,醫院的人天然對戰士有特殊情感,對戰士遺孀比外人更尊重。
而陸濃一番話說完,周圍的人越來越多,大家沉默地聽完她的擲地有聲的話,無聲勝有聲。
眾人看著陸芳的眼神越發不善,連護士長都反感地看著她,陸芳徹底慌了,剛要解釋什麼。
“說得好!”一位穿著軍裝的老人從眾人之中走出來。
護士長連忙上前打招呼,“院長,您怎麼來了?”
院長擺擺手,示意護士長不必在意細枝末節,他身後跟著幾個主任,陸濃的便宜二叔也在其中,同樣穿著軍裝,一張和陸芳極為相似的臉上隱忍帶著怒意。
馬小梅站在人群外朝陸濃眨眨眼,她怕陸濃脾氣軟吃虧鬥不過臉皮厚的陸芳,去找主任為陸濃主持公道,沒想到半路碰上了巡察病房的院長,院長聽了事情以後一定要過來看看。
來了以後才發現,陸濃壓根不需要別人做主,單憑她自己就能解決陸芳。
光是一句話給陸芳挖了無數坑。
院長眯著眼睛掃過陸芳,這一眼看得陸芳心驚肉跳,隨後院長轉身對陸濃和顏悅色地講,“陸濃同志,你放心,有任何委屈醫院都會給你做主,醫院絕不會任由別人欺負你,不管誰都不行。”
陸濃人機靈,見狀立馬順杆爬,“謝謝院長,我的要求很簡單,就是請陸芳把該給我的工資還給我。”
“另外,我從沒有說過要把工作轉給她,麻煩大家在這裡給我做個證明。”
院長點點頭,覺得這個要求非常合理,看向陸芳,“陸同志,你聽明白了嗎?”
陸芳心裡再不甘心也不敢反駁院長,連連點頭:“明白明白。”
“光是這樣就夠了?難道不需要為你輕浮的話道歉嗎?”院長的聲音嚴肅起來,
“我和陸濃同志的觀點一樣,同樣認為你沒有資格評價一位壯烈犧牲的軍人,更沒資格嘲笑這位英雄軍人的家屬,她背後有國家撐腰,國家絕不會辜負她。她的丈夫保家衛國,才換來了你今天能在這裡大肆厥詞,如果你不能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醫院會考慮對你做出開除的處理。”
陸芳先是當著眾人的面被訓得面紅耳赤,最後又被開除的話嚇個半死,臉色瞬間蒼白,冷汗直流地對陸濃說:“對不起濃濃,是我錯了,你原諒我吧,我以後再也不敢了。”
陸濃點點頭說:“我不原諒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