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想不明白的問題,我的原則就是明天再想。
明日復明日,明日何其多,直到有一日,我將它忘了!
他挑完蔥花,將肉餅蒸蛋遞給我:「你先吃,我去有點事!」
那就是要走了?
我滿心歡喜,看著他離去的背影,留下了幹飯人的眼淚。
有個人盯著,實在是放不開。
現在我終於可以發揮出我真正的實力了。
我吭哧吭哧吃的很香,這味道比我們學校的食堂好多了,而且我在食堂可不敢豪邁的點四個菜。
孟醫生其實還是很大方的嘛!
我嘴裡塞的像是金魚,一抬眼,發現消失的孟醫生又出現了。
就站在對面直勾勾的看著我。
我包著一嘴的飯,嚇的打了個長長的嗝,不小心米飯漏出來了。
天啊!
找個洞把我埋了吧!
我臉一路紅到了脖子根:「孟醫生……嗝……你怎麼回來了……嗝……」
他從背後拿出一個豔俗的玫紅色直徑大約有四十公分的臉盆,放在我隔壁的座位上:「這是你缺的臉盆,帶回去,記得衣服分開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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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地鐵上,幾乎每個人都要盯一眼我手裡的大臉盆。
我表面毫無波瀾,內心瘋狂咆哮:為什麼要給我買這種奶奶用的洗腳盆?我這樣的小仙女不配有一個美美噠粉色的直徑在二十五公分內的造型可愛的小臉盆嗎?
邁入校門,還遇到了不少熟人。
我恨不得用這臉盆扣住自己的頭,反正它也夠深!
回到宿舍,幾個室友聽聞這臉盆來歷吩咐感慨:好浪漫,這就是你們的定情信物啊!
我要炸了!
塞她們懷裡,要把這錦繡良緣送給她們,可是她們沒人要……
大臉盆還是我的!
歐……
這銷魂的定情信物。
臥談會結束前,我鄭重的道:「我覺得孟醫生很像我的初戀,你們說該不會真的是他吧?」
切……
大家嗤之以鼻:「你上次在路上見到一個大哥也這麼說。」
「還有上上次……」
「人長什麼樣,其實你都忘了吧!」
說起我這個初戀,那真是一個悽美的愛情故事。
他是我鄰居家的大哥哥,叫沈辭。比我大了七歲,我小學四年級那年,他已經高二了。
長得又白又瘦又高又冷。
那時候小女孩已經有喜歡的概念了,小伙伴們紛紛表示自己喜歡誰誰誰,我為了能融入大家又顯得特立獨行,就說喜歡沈辭。
大家都覺得我很酷。
一群小女生湊在一起寫情書,說誰不送出去誰是小狗。
我也抄了一份,大概意思就是,沈辭哥哥,你等我,我將來要嫁給你,做你的妻子給你生孩子。
其實我那時候屁點大,根本不知道生孩子是個什麼過程。
我當晚就把信送出去了。
第二天美滋滋到了學校一問,發現她們居然全都沒給!
就我一個人給了。
她們還笑話我:說你怎麼那麼虎,還真給了啊。
我虎不虎我不知道,可是我很想呼她們一巴掌。
忐忑的等了幾天,沈辭居然搬走了。
我這才知道,原來他要回原籍去參加高考,為了適應,提前一年就回去了。
哎!
我青澀的愛情就這樣無疾而終,多麼純潔而悽美。
從此後,我就認定,即使我已經記不清他到底長啥樣,可他就是我永遠不動搖的初戀。
這天晚上我還做夢夢見他了,我叫了一聲沈辭哥哥,他一轉身,戴個口罩,手裡拿著枚紅色的大臉盆,活活把我嚇醒了。
我摸出手機,發現他八點給我發了個微信:今天穿什麼,記得拍下來給我!
這都要檢查?
我洗漱完,生無可戀的對著鏡子拍了一張全身照。
他很快回了消息:牛仔褲太緊,穿寬松點,另外,腰部以下就行,不用露臉。
我……
所以你是要把我切兩截嗎?
接下來的幾天,我把那兩條壓箱底的運動褲翻來覆去的穿。
每天準時為他腰斬一次。
我無比期待復診的到來,因為再也不想穿運動褲。
總算,一周後,我感覺情況大好,屁顛屁顛的一早去了醫院。
閨蜜說孟醫生面冷心熱,讓我帶點東西感謝感謝他,畢竟他還請過飯。
有道理!
我於是斥巨資買了從學校買了一兜梨子擠地鐵帶過去。
梨諧離,多好的寓意!
醫院附近當然有,可賊貴,我一個學生黨,當然能省則省。
到了地方,他卻不在。
叫號的是上次那位女醫生,和聲細語的與我交流,態度好的很。
但我卻莫名有點失落。
拎著梨子在整個科室轉了一圈,我都沒找到他,等待報告的時候,我去醫院的小超市轉了轉,發現了他送的同款大臉盆,一大摞在那擺著呢!
我掃了一眼,鬼使神差的問:「沒有玫紅色的嗎?」
年輕的店員搖搖頭:「沒有了,本來剩下最後一個,上周被買走了。」
「是孟醫生買的?」
「你怎麼知道?」
啊……
我的心裡說不出來是一種什麼感覺。
原來他在萬千個醜陋的臉盆裡,挑了獨一無二的枚紅色那一個。
是刻意的,還是隨手的?
這一次復查的結果很好,醫生說可以停藥,接下來還是要多注意飲食和衛生雲雲。
我忍不住給他發了個微信:我好了!!孟醫生,以後江湖不會再見了。
他回:嗯。
嘖!
拔那啥無情,業績到手了就不管我了,不稀罕我的好評了嗎?
一路怨念擠地鐵,到了校門口發現他十分鍾前又有一條:「醫院不需再見,江湖或有機會。」
有個屁的機會哦。
我們的生活根本沒有交集。
第二天傍晚,媽媽給我打電話,說沈辭聯系她了,得知我也在 CS,想約我見見!
這什麼神仙劇情。
我們整個寢室都嗨了,一起為了我與初戀男神時隔八年再次重逢激動不已,全體出動為我打造了一個清新甜美又不失小性感的造型。
約在學校附近的星巴克,他說自己在二樓,穿著黑色外套。
我踩著高跟鞋一步步緩緩上樓梯,一眼就看到坐在窗邊的男人。
他有一頭幹淨的黑色短發,坐姿筆直,手指潔白修長,與深色的咖啡杯輝映,有一種說不出的美感。
還有那半邊側顏,高挺的鼻梁,完美的唇線……
我要死了!
大約是聽到動靜,他轉過臉來。
我清晰看到了他的五官,然後,時間在這一瞬定格了。
我不敢置信的揉揉眼睛。
不會吧!
不會這麼巧吧。
他站了起來,微微一笑,就像是萬年的冰雪融化一樣:「站那幹嘛,過來坐!」
這熟悉的聲線。
我要炸了。
我過去個屁!
我抓著包包落荒而逃,今天為了美,穿的是閨蜜的八釐米高跟,下樓的時候一個激動,隻聽得嘎達一聲,腳好像崴了。
我顧不得痛要繼續逃竄,手臂卻被人一把握住,孟辭的語氣又恢復了不耐煩:「剛才是不是崴腳了,過來讓我看看!」
我不!
我整個人要裂開了,我想在初戀男神面前當個小仙女,不想被他知道自己剛剛得過婦科病,嚶嚶嚶……
我掙扎著要走,突然樓梯下方傳來一道遲疑的聲音:「雲婷,你們這是……這位是誰啊?」
我垂眸一看,好死不死這麼巧。
下面這一對璧人,就是我們班的班草張昭和他女友蘇青。
大一那會,我跟張昭關系不錯,有段時間很曖昧,大家都以為我們會在一起。
可沒想到一個暑假過去,他突然就有女朋友了,而且還幾次暗示我不要喜歡他,尋找自己的幸福。
我……
我其實也沒跟你表白過吧,你不要這麼自多好不好。
更可惡的是蘇青,一直將我當成假想敵,哪怕路上兩人一起碰到我,都垮著臉輕蔑的看我。
你的這坨狗屎,我還看不上呢。
眼下,兩人正目光灼灼的看著我。
我站直身體,保持微笑:「啊……他是我的幸福呀!」
張昭的臉在這一瞬變得難看,而蘇青則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嘴角:「是你男朋友啊,看上去比我們大幾歲!」
「大點好啊,成熟穩重,你不懂的拉!」
我故意嗲嗲的晃了晃孟辭的隔壁:「阿辭,我腳痛,你扶我去那邊坐坐吧!」
我都不敢看他的眼睛,隻在心裡默默祈禱他一定要配合我的演出。
人爭一口氣,我就是這麼幼稚。
忐忑間,感覺他靠我近,熟悉的消毒水氣味將我包裹。
我不是很喜歡這味道,正這麼想,就感覺身體一輕,我整個人被他打橫抱了起來。
他看著很瘦,但是抱將近一百斤的我,竟然毫不吃力。
我下意識要掙扎,他卻湊我耳邊低聲:「別動,我這是配合你演戲。」
語氣還是有點Ŧůₓ不耐煩。
我馬上慫了,乖乖的被他抱到位置上坐下。
他單膝跪地蹲著,退下了我的高跟鞋。
剛才握咖啡杯的手握住我的腳掌,輕輕的旋轉,問:「這樣痛嗎?」
「這樣呢……」
嘶……
我輕吸一口氣,他馬上放輕動作:「應該沒什麼大事,一會去買點藥噴噴,在那之前,把你不合腳的高跟鞋換了。」
「我回宿舍就換。」
「現在換!」
現在去哪裡換,這裡沒有買鞋的地方……
我正腹誹,就見他從桌子邊拿出一個袋子。
打開裡面竟然是一雙深粉色的運動鞋,最基本的款式,粉的不忍直視,直男審美,廣場舞大媽可能都不喜歡的那種顏色。
他言簡意赅的解釋:「見面禮,還有……」
他抽出另外一個袋子,裡面居然是三雙一模一樣的粉紅色品牌純棉襪。
「經常穿化纖的襪子容易有腳氣,純棉的襪子比較適合你!」
我……
這一瞬,我都不知道除了謝謝,還能說什麼。
太感動了,你之前送我大臉盆,現在送我鞋子襪子,下一次是不是搓澡巾了?
他在隔壁藥房買了藥Ţū⁸,噴好後又扶著換好鞋的我在張昭和蘇青復雜的目光裡下樓,坐上他停在樓下的奧迪 A3。
疫情期間學校管制,外來車輛不能進入,他在校門口停下,還說要扶我回宿舍,我哪裡敢啊!
健步如飛,逃一樣的走了。
回去跟室友們一說,大家都感動的哇哇哇哇。
說你們這是命定的緣分,完全就是言情小說的男女主啊!
我翻了個白眼:你們看不到他這要命的審美嗎?而且你們不覺得超級尷尬嗎?他可是,可是給我做過那方面檢查我!
我在他面前已經沒有秘密可言了。
室友們嘿嘿笑:瑕不掩瑜嘛,你要是嫌棄不然把他的聯系方式共享一下啊!
那可不行。
怎麼能跟你們這群餓狼共享。
這壞脾氣,這讓人靈魂顫抖的審美,還是我獨自承受吧。
不過今天張昭和蘇青的表情那震驚不敢置信又有點羨慕的表情真讓人解氣。
滾一邊去。
高貴的小仙女看不上你這樣的凡夫俗子,我有開著奧迪的王子拉。
雖然跟室友們瘋狂吐槽,可是我一想到他蹲下來握住我腳的樣子,就羞的滿臉通紅。
我把腳懟到隔壁床閨蜜的臉邊,問:「你聞聞我腳臭不臭?」
結果是被她用枕頭胖揍了幾下。
他的身份從醫生變成了故人,好像有什麼東西不一樣了。
我這才知道,原來是阿姨改嫁之後,他跟了繼父的姓,據他說,繼父對他也很好,視若己出。
隻要不見面,順著網線聊天似乎也不那麼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