奪下影後那天,直播完成任務要打電話給初戀。
提示音響了三聲後,傳出了一個女人撒嬌的聲音:「老婆,被子裡冷死了~」
一時間,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
因為電話那頭是和我爭影後之位的死對頭,餘越。
#影後視後雙雙出櫃#的詞條,衝上了熱搜。
1
二十六歲那天,我奪下了影後的頭銜。
在直播的鏡頭前,我說著獲獎感言。
今年的頒獎典禮還有些不一樣。
在大屏幕上可以看到觀眾影迷們發的彈幕。
【嗚嗚嗚小周好颯!】
【今天餘越怎麼沒來?】
【拜託,前面她來做什麼?影後是用實力說話的不是流量,OK?】
【餘越從來沒有被噴過演技不好,OK?】
【這個獎本來就包括電視劇啊,誰知道周怎麼搶過來的?我餘姐一年演十幾部電視劇還比不過她?懂得都懂。】
【餘越的粉絲能不能別來沾邊啊?看著好煩。人都沒來還一直提提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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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周的主場提什麼餘越啊,晦氣!】
【……】
我和餘越因為出道時的定位太像,被粉絲常年當成對家。
而我演的電影居多,她則是電視劇居多。
就算是處於兩個不同的頻道,粉絲們也依舊撕得不可開交。
但誰都不知道,其實私下裡……
主持人看著提詞器開始 cue 流程,打斷我的思緒:「互動率最高的一個問題是,現場給初戀打個電話。」
我在眾人的注視下硬著頭皮接過了主持人遞過來的手機。
撥通了那個熟悉不能再熟悉的號碼。
電話那頭提示音響了三聲後,傳出了一個女人撒嬌的聲音:「老婆,怎麼還沒回家?被子裡冷死了~」
電話被接通的那刻起,世界好像被摁下了三秒的暫停鍵。
一時間,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
因為電話那頭的主人就是和我爭影後之位的死對頭——餘越。
2
我和餘越拿了青梅竹馬的劇本。
年幼時的餘越比現在的脾氣還要再嬌氣一點以至於她從國外轉校過來老師分配她做我同桌時,我對她還有些畏懼。
「喂!」剛轉來的大小姐把書包往我旁邊的座位上一扔,「你叫什麼名字?」
「周應緹。」
餘越點了點頭:「我叫餘越,你好,以後我們就是同桌了Ŧũₕ。」
餘越因為剛回國,課業趕不上,經常邀請我去她家給她補課。
我和她走得越來越近,我發現她並不是一個難相處的人。
相反的她很有趣,隻是有時候有點傲嬌。
……
上了大學之後,我和餘越的差距就顯示出來了。
我的父母是典型的重男輕女。
按照我媽的話來說我出生時沒把我丟掉已經算很好了。
他們冒著風險生了二胎。
可小孩是最會看人臉色的。
我父母不喜歡我,連帶著我弟弟周時也一起看不起我,把我當作吸血用的傀儡。
那日餘越送我回宿舍時,天上沒有月亮也沒有繁星。
「周應緹,你這月還沒給我生活費。」周時從樹下的片陰影裡走出來,他像是來討債的惡鬼,聲音難聽極了,「五千,給我。」
「我這個月沒錢了,你要我說多少次?」
周時不屑地笑了一下:「你少騙我,爸媽說你在外面打零工很賺錢。你不給我,我就去告訴爸媽,你有錢出去和朋友吃飯,沒錢給我。」
父母的偏心成了周時一次次欺負我的砝碼。
這種場面我見怪不怪,可我旁邊還站著餘越。
我下意識地擋在她身前,朝後看了她一眼。
僅一秒的視線接觸。
我看到她的眼神裡帶著不理解,和一種……
不敢置信。
「快點!」周時朝我吼道的聲音,將我的思緒和注意力拉回現實,「不然明天我就帶著爸媽一起來,看你怎麼上學。」
我看著周時,無奈地想要從錢包裡掏出最後剩下的兩百塊:「最後一次,別再來煩……」
「不好意思。」
站在我身後的餘越突然衝了出來,她一拳打在周時的臉上。
她的力道很重,一下又一下地狠狠砸在周時的身上,臉上。
像是在為我泄憤,又像是在為她不夠了解我而生氣。
直到周時的鼻子開始流血,她才松了手卸力。
那是我第一次聽到她說髒話。
「他爹的,第一次看到這麼不要臉的人,都成年了,還問姐姐要錢?她是你媽啊?」
周時氣憤地看著餘越,氣急敗壞地想要還手。
我一腳將不看路的他絆倒,警告他:「你碰她試試?」
「你居然幫外人?」倒在地上的周時抬眼,不敢置信地望著我,「好啊,周應緹,我回去告訴爸媽,你等著吧!」
3
我的父母不顧三七二十一。
罵了我一頓白眼狼後,找上了餘越,找上了餘越的父母。
他們開口要賠償五萬,他們本以為餘家不會在乎這些錢。
可沒想到餘越的父母直接報了警,說我父母敲詐。
「我告訴你,待會警察來了,你一定要說是那個賤人打的,說得越重越好。」我媽媽一下又一下掐著我,女人的聲音很尖,像是要刺穿我的耳膜,「你聽到沒有啊?你這個白眼狼?」
……
警察和餘家來的時候,我的胳膊已經紫了一片。
警察見我的傷勢和家裡的情況,搖頭嘆了口氣。
他們越過我,開始向我媽媽和弟弟了解事情起因。
這麼多人中,隻有餘越悄悄走到我的身邊,摸著那塊發紫的地方,她輕輕地用隻能我們彼此聽到的聲音在我的耳邊說:「周應緹,他們又欺負你了,是不是?」
我朝她擠出一個很難看的笑,搖了搖頭。
而我一轉頭,就對上我媽媽瞪著我的眼神。
那個眼神帶著明顯的恨意和警告。
好像我不是她的女兒。
是她的仇人。
我避開了我媽的視線。
餘越的眼裡不知什麼時候蒙上了一層薄薄的霧。
她握著的手越收越緊,眼淚不自覺地掉在我的手臂上。
是熱的。
她父母和我父母的爭吵聲愈漸在我的耳邊放大。
我和餘越的差距就是……
她不論走到哪裡身後都會有屬於她的避風港,而我身後卻是一片無盡黑暗的汪洋。
那道明晃晃泛著青紫色的傷痕。
直白地宣告著我和她之間的關系。
我此刻隻希望餘越離我遠一點,再遠一點。
我第一次在我媽說話時主動插話。
我把餘越擋在我的身後,向來協商的警察說道:「和她沒關系,周時臉上的傷是我絆的。」
4
我媽和弟弟都是欺軟怕硬的人,再加上餘越的父母不肯松口。
我這麼說完,我媽也隻是咬牙瞪著我。
那夜她為了泄憤,將我趕出了家門。
她坐在沙發上辱罵我的時候,還以為我會像以前一樣哭鬧著求她原諒。
可這次的我,沒有回頭。
失望積攢夠了,就會變成絕望。
這個世界上不是所有人都能迎來絕境重生,它們隻屬於運氣好的人。
大概是晚上七點半,萬家燈火都亮著,隻有我提著行李箱一個人走在街上漫無目的地瞎逛。
我好像從來都是宇宙中的獨行者。
星星倒映在湖面,一閃一閃。
好像在說,你看吧,星星永遠都是成群的,成為星星了就不會再是一個人了。
鬼使神差地,我伸出了手。
可我的手沒碰到湖面。
「周應緹!」餘越不知道什麼時候跟在了我的身後,她從另一側抓住我伸出的手,又和我十指相扣,她一遍又一遍地叫著我的名字,她好像又要哭了,「你剛剛要幹什麼啊?」
「……」
她哭泣著將頭埋進了我的頸間,冬季的雪突然毫無徵兆地落下,也迷失了我的眼睛。
餘越抱得很用力,連帶著她說的話,都讓我為之一顫:「你還有我啊,周應緹。我們就像現在這樣,永遠在一起,好不好?」
5
隨著時間的流逝,我發現我的餘越的感情好像變質了。
我會開始在意餘越什麼時候時候回家,有沒有好好吃飯。
我比以前更頻繁地給她發消息。
其實我隻是想問她有沒有想我。
6
我對餘越表白是在一場酒後。
那夜,我剛拿下了一部小成本電影的女主。
殺青宴上我多喝了點,回到家時,餘越剛洗完澡,臉上的面膜還沒洗掉。
她急著過來扶我:「喝這麼多怎麼不打電話給我,讓我去接你?你這樣多危險啊……」
她後面說了些什麼,我沒聽清。
我的頭埋在她的頸側:「餘越,我好像可以養你了。」
餘越抱著我腰際的手一緊:「誰要你養了?而且我開銷很大,你可能養不起。」
喝醉的人說話是沒有邏輯的。
我和餘越拉開一些距離和她比劃著:「那我喜歡你有這麼多,可不可以啊?」
餘越沒有回應我,隻是在我的額頭上輕柔地落下一吻。
她說:「這個,可以。」
吻落下來的那一刻,我的四肢百骸好像用力地疼了一下。
原來互相喜歡是這種感覺。
原來被人喜歡是這種感覺。
餘越看著我的反應,以為我不樂意,她找補地說:「不讓親啊?那也沒辦法了,親都親完了,總不能……」
我將她未說完的半句話堵了回去。
那夜的星河被撕碎了,到最後的最後我隻能喊著餘越的名字,向她說著永恆不變的三個字。
喜歡你。
7
我和餘越像普通戀人一樣。
我們會在昏黃的路上散步,會為了暢想中的未來做著無數次的規劃。
那時還未出名的我們,常常坐在片場互相對戲。
月亮就是燈光。
照耀著還是群演的我們。
我和她很幸福,至少在那段時間裡,我們就像是小說照進現實的主人公們。
但是偶爾太幸福的話又怕痛苦會找到我。
我會擔心現在的幸福又會被誰搶走。
所以我隻能在每個晚上用力地抱住餘越。Ŧüₖ
她帶著安撫作用的吻總會細細密密地落在我的額頭,每一下都在用力地宣告著她的愛意。
8
「小周,你的初戀該不會是……」頒獎典禮上的主持人試圖控制住場上的局面,他朝我試著眼色。
我沒有猶豫地在鏡頭前宣告:「餘越,就是我的初戀。」
場內頓時陷入一片喧哗。
我的回答顯然比主辦方想的更出乎意料。
主持人忙著控場為我的言論找補,我在一片吵鬧聲中下了臺。
「小周!你糊塗啊!」下場時身側的經紀人抱怨道,「你看看現在網上的輿論!」
她把手機丟給我。
映入眼簾的是網友的惡評。
【粉絲吵得火熱朝天,你倆在這談戀愛,6。】
【我的對家竟是我的嫂子,小說照進現實。】
【媽媽不同意!小餘寶寶你和她是沒有結果的!】
【不是,隻有我覺得他們倆還挺甜的嗎?在事業上升期公開出櫃,誰能不喜歡啊?這得多大風險啊。】
【人家感情多好啊,一接電話第一句話就是叫老婆。kdlkdl。】
【喜歡,愛看,多發糖。】
【倆女的?沒意思,脫粉了。】
【這換誰誰能接受啊,路人心疼你們粉絲。】
還有不少營銷號開始帶節奏。
#周應緹 出櫃#
#是誰剛登上影後就私訂終身#
#今年第一對圈內情侶,竟是百合#
#如何看待同性關系#
#周應緹 餘越#
甚至下面還有人發帖要開始抵制我們,說惡心。
我看著那些不斷發酵的輿論,摁掉了手機屏幕。
我知道這個時代,我們的關系不會被所有人認可。
但我沒想到反噬力這麼大。
「已經請了水軍控評,不用擔心。」經紀人嘆了口氣,關照道,「但最近可能會有些不理智的粉絲來攻擊你,你多注意安全。」
9
我坐在保姆車上,靜靜地看向車窗外。
車窗外有被保鏢攔下的記者,有拿著手機拍照的粉絲。
他們手裡的閃光燈都匯成一道道刺眼的光線。
很亮。
但好像都不屬於我。
他們有些追隨的是熱度,有些是為了可以變現的流量。
「等這陣風頭過去就好了。」經紀人安慰道,「現在又不是以前,接受度要比以前高一些。」
我的視線逐漸往上,今夜沒有繁星,也沒有月光。
突然我的手機屏幕一閃。
是我媽打來的電話。
「你好……」
「你要不要臉啊,周應緹?」她打斷了我的話,嘴裡不斷咒罵著,「我們家有你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霉。你讓我以後怎麼抬頭見人?你姑媽看到消息打電話給我的時候,我隻能硬著頭皮聽。
「你知不知道ŧŭ̀ₒ這叫什麼?你們這叫同性戀!在以前是會被打死的!
「你怎麼這麼惡心啊?周應緹。
「你出門怎麼不被車壓死?
「還好有你弟弟,不然早晚有天我會被你氣死……」
我媽像是把那些黑粉和營銷號的話,一句一句讀給我聽。
將我原本還在迷惘的傷口撕裂。
我的眼淚止不住地落下。
「周應緹?你還好吧?」經紀人拍了拍我的肩,搶過了我放下的手機,「不想聽我就幫你掛了。」
「謝謝。」我接過她遞過來的紙。
她寬慰我道:「別亂想。等這陣輿論的風向過去,我們再看看。而且,你們又沒犯什麼錯。」
10
我回到家時,屋裡沒有開燈。
餘越聽到開門聲,幾乎是立馬走了過來,她詢問道:「怎麼回來這麼早,你餓嗎?這個點沒有外賣咯,但是冰箱裡還有色拉,你要不要……」
我沒接她的話,隻是順勢倒在她懷裡:「抱抱我吧,餘越。」
「好。」
她雙臂交錯將我圍住,我們的心髒就在一瞬間貼近。
我依偎在她的懷裡,稍稍抬頭就能碰上她微涼的鼻尖。
餘越的擁抱是愛意的具象化,我好像遠離了所有的紛爭和嘈雜。
她總是很快的能捕捉到的我情緒:「怎麼了?你不開心嗎?」
「餘越,你有看到熱搜嗎?他們說……」
她像是找到了我不安的因素的緣由,輕拍著我的背:「沒事的,周應緹。我們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
「以前我們被表演課老師發現警告時,不是也走過來了嗎?
「我們接吻被我父母看到時,他們也沒說什麼,現在他們也接納了。
「周應緹,我不在乎別人說什麼,我隻在乎你的選擇。
「隻要你選我,我就一定會偏向你。」
月亮漸漸撥開了雲霧,回到它原本的位置。
她抬頭瞥了我一眼,但又很快垂了下去:「周應緹,愛不可恥,所以我們要加油。在非議裡走下去,用現實讓躲在背後的他們沉默。」
因為我們彼此間的愛能夠跨越性別,能夠飛越流言蜚語和謊言。
所以餘越永遠會堅定的站在我身邊。
日出的海平線上升時,我們會迎來新的曙光。
「那要委屈你了,和我談著沒有祝福的戀愛。」我自嘲地感嘆道。
「沒有人祝福我們,我們就自己祝福我們自己。」餘越好看的眉眼彎了彎,她飛快地在我額上留下一吻。
「祝什麼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