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若是外姓人來,大多是武鬥,百姓將士兵刃相見、血流成河、天人兩隔。這種時候能讓眾人為其賣命,你就要師出有名——
比如說按照他們的計劃,隻要喊出「宇文墨草菅人命,暴戾成狂,我們是被逼無奈,才造反的!」就會有無數人跟隨。
畢竟大家都怕自己就是下一個無辜嗝屁的可憐人。
暴君嘛,誰不想把他推翻呢。
可是現在賢妃的話一說出口,大家明白了,「噢,合著我們陛下不是暴君,根本就沒有亂殺人臣,沒有人是被冤枉的」,那錢大人造反的這個立場,它就崩塌了。
這個趨勢下,簡直就是「農夫與蛇」「東坡先生與狼」「宇文墨與錢大人」的真實寫照。
師出無名了這不是。
跟在錢大人身後的將士們面面相覷,到底沒忍住開始竊竊私語。
「所以說,陛下仁慈噢……?」
「陛下頭上沒有綠帽子噢……?」
「錢大人不是要害了他兒的兇手麼,這算是不噢……?」
「現在收攤,我是不是還能趕上我家婆娘給做的夜宵噢……?」
心散了,全都散了!
錢大人勒著馬,呵斥道:「你們不要被這女人妖言惑眾——呃!」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腦袋已經像是個球一樣飛了出去!
鮮血崩濺,銀槍紅纓直飛!
Advertisement
宇文墨那張白皙的臉上濺到了幾滴血,他冷著臉,雙眸中滿是威嚴和肅殺:「朕給過你機會了。」
長槍一揮,他道:「放下武器者,不殺。」
邊上的月貴妃懟了我兩下,樂了:「看來陛下知道錢大少不是你殺的之後,底氣一下子就足了啊?」
我被推得東倒西歪,重新穩住身體後才雙手託著下巴,忍不住看著那張熟悉的面龐。
天邊的最後一縷光落下,可是他身後似有萬丈光芒。
萬民歸順,武器扔在地上的聲音不絕於耳。
我看著他四處望了望。
「他在找你。」
月貴妃在我耳邊說道:「你知道我為什麼回宮麼?」
我問:「為何?」
月貴妃道:「陛下說,你若是真的不願留在宮中,身邊應當有個可信之人陪伴。
「他給我升了位分,也是想著光明正大地多給你點錢,免得你天天再為財奔波,到時候也算是有人可依。」
他把主動權交給我了。
我知道。
10
三個月後。
賢妃丟了一把瓜子到身邊女人身上:「所以,她說不用你陪著,你就真不陪著了?!」
月貴妃剝了瓣橘子往賢妃嘴裡塞:「她說等我明白鬥地主不拆順子出牌的時候,就讓我去找她。」
賢妃仰天長嘯,癱進軟臥裡:「完了,這輩子都沒可能了。」
我抹了把臉上塗得厚厚的粉底,聽著賢妃的話,沒忍住點頭附和。
確實,就月貴妃那個水平,賢妃和她玩了一次後,氣得三天沒和她八卦,說看著她就煩。
我走了。
但是也沒有完全走。
主要是臨走前,我似乎與高牆上和遠處的宇文墨對視了一眼。
曾經的小胖墩,現在已然成了一國之君。
他的眼中,似乎是我。
原來我在他身邊,這麼多年了啊。
我拿不準主意,可是也不想就這麼稀裡糊塗。
於是乎,我找了個機會,又混回了賢妃身邊,繼續做個不起眼的小宮女。
「那個誰,我幫你端豆沙粥給賢妃娘娘吧?」
女子稚嫩的聲音在身邊響起,我抬頭,是宮女翡翠,她笑著來接我手中的託盤。
我剛想說不用,她就一把搶了過去。
眼看著她越走越遠,我聳聳肩,愉快地繼續鹹魚。
誰知那邊賢妃似乎看我太過於悠闲,招手把我叫了過去:「本宮看你心裡喜歡,來——嘗嘗這個豆沙包。」
我本來想拒絕的。
可是這個豆沙包真的很香。
我嘴裡塞了三個豆沙包,看著那邊翡翠鬼鬼祟祟。
靈光一閃,突然想起來了,翡翠好像是李美人的貼身丫鬟。
她手裡拿著的藥粉,好像也有點熟悉。好家伙,那不是當初喂給李美人沒吃完的那些麼?
所以,哪怕我在嘴裡塞了三個豆沙包的情況下,還是沒忍住嗚嗚出口:「娘娘!有毒!不能吃!」
賢妃拿著豆沙粥的手一頓。
我這邊和怕她不信一樣,繼續道:「隔壁皇帝讓貴妃娘娘親手磨得紅信石,又讓李美人親自嘗了口確定人沒了,這才給你端來的!」
那瞬間,門被人從外邊踹開。
明黃色的衣裳晃瞎了我的狗眼。
我看著主位上的女人笑嘻嘻地撲向來人,像隻貓似的蜷縮在男人懷中嬌滴滴的道:「陛下,您看到了吧,我就說這個宮女不是一般人!」
三個月沒見,宇文墨幾乎沒太變樣子。
隻是眼底的烏青,似乎多了一些。
他嫌棄地把賢妃拽到了一邊,幾步走到我面前。
宇文墨居高臨下的看著我:「小白,抓到你了。」
我:「……」
看著被推開後和我做鬼臉的賢妃以及又拿起個蜜瓜吃得香甜的月貴妃,我咬牙切齒:「他給了你們多少錢,讓你們這麼出賣姐妹!」
賢妃盈盈一笑:「陛下說,出宮的名額,隻有一個。」
順著她的目光往外看去,果不其然看到了宇文翔。
我不出宮,她就能出宮。
是姐妹,就要被兩肋插刀。
我揮揮手,讓她快滾。
邊上月貴妃顯然提起裙子也要跑,被我一把攔下:「你憑什麼跑!」
月貴妃莞爾一笑:「因為我沒有人攔著。」
我還想再說話,腰肢卻已經被男人的大手扣下:「朕會讓她們時不時回來看你的。」
我:「……」
宇文墨:「朕給過你機會了的,第三次了,你注定要陪朕老死宮中了。」
我想了想,蹙眉道:「不對!這分明是第二次!」
他整個人和我幾乎嚴絲合縫地貼在了一起,男人呼出的氣息就在我的耳邊,我縮了縮身子,幹巴巴地說道:「你就是美男計也沒用的…….」
隻聽,宇文墨咬了咬我的耳朵,低聲問道:「所以……周萍和四鳳究竟是什麼關系?」
我僵住,震驚:「……!!!」
怎麼哪裡都有他的人!?
「你跑不掉的。」
我聽他說道。
-全文完-
宇文墨視角的番外
從我記事以來,我就知道我沒有母後,她被太後逼死了。
而我的父皇天天往我嘴裡塞我不喜歡的食物,嘴裡念叨著:「吾兒……莫再受那老妖婆的把控了……」
我知道他不聰明。
因為從他的表情裡,我可以真情實感的感受到:他是想撐死我的。
倒不是沒有其他的法子,主要是他能力有限,隻有拿著吃食的時候才被允許來碰我。
對此,我倒是沒有什麼想法。
他想怎樣,便怎樣就好了。
畢竟我大口吃東西的時候,大約是他臉上唯一會露出笑容的時候。
所以十幾年下來的,不出意外的,我被喂得非常胖。
而太後,也喜聞樂見,封我為太子。
我是太子,周圍人表面上對我恭敬有加,轉過身便是另一副嘴臉,這點上,我一直都清楚。
我時常想著,這日子過得未免太過於乏味。
我那父皇日日夢魘纏身,生不如死。
而我好像天生對什麼東西都不是很執著,隨便他們想怎麼樣都可以。
所以那天,池塘裡,我是想把自己淹死的。
可是最後卻聽到少女如同小麻雀一樣清脆的聲音:「不是啊,太子殿下是因為太胖了,自己左腳踩右腳原地翻滾三百六十度託馬斯全旋把自己摔進水裡的。」
從未有人敢對我如此無禮。
從來沒有人會直視我的目光。
也從來沒有人,說真話出來。
這個小宮女的出現,是個意外。
我身邊不應該有意外。
所以我想,我應該殺了她。
我伺機埋伏在她身邊尋找機會,倒是讓我發現了她的奇怪之處ṭūₖ。
她似乎總能未卜先知每一次對她不利的針對,總在不停地尋找新的身份在宮中存活。
我看著她的每個身份,好像也身臨其境。
她可以是灑水的小宮女,和幾個熟悉的人玩什麼潑水節。雖然她後來說想潑開水,被她們嫌棄地推走。
她也可以是養花的小宮女,把有顏色的花擺成我看不明白的形狀。我當初以為她在擺什麼洋文,誰知後來聽她同身邊人說那是她擺的王八陣。
太多太多的事情。
最初我隻覺得她惹事Ţūₜ的能力當真是不少,無奈地替她收拾殘局。
可是後來我才發現,那唯一被她用熱水潑過的宮女,是鄰國的細作。
那王八陣,也是她打亂了他們傳遞消息的方式。
我不知道她是有心還是無意。
但是我知道,我無聊的生活似乎多了那麼點慰藉。
有那麼幾個瞬間,尤其是我看著她沐浴在陽光下低著頭摸著宮裡貓兒的後脊的時候,好像又沒有那麼想讓她死了。
我想著這麼一直替她收拾殘局也不錯,隻是她去的地方越來越多,我的能力似乎還沒有那麼強。
為了能多看她幾眼,我努力調動著自己能做到的一切。
身上的贅肉我兩個月就卸掉;身邊無人可用,我便培養親信;父皇這些年暗藏的將士、母後的舊部……隻要是可以被利用起來的,我都想要試試。
我隻是想多看看她,看看她能在這看不見頭的宮牆中,活成什麼樣子。
事實證明, 她活得很好。
而且她很活潑。
隻是在宮中,這活潑總會害了她。
不過幸好,有我在, 她想一直這樣,便這樣吧。
所以在太後的慈寧宮裡,我先一步解決掉了想要找她麻煩的太後。
太後死得很不甘心。
她不明白一直聽話順從的太子為何會突然發難。
可能我也不明白。
但我還是做了。
我對外宣稱太後死於心疾,她就在喪葬的某個角落裡,看樣子似乎很是惶恐。
我想大概是我嚇到她了。
她不想我殺人。
意識到這點後,宋美人和張婕妤被我放出了宮。
我看著她在宮門口笑盈盈地看著她們, 眼中滿是對自由的向往。
「她想逃離這宮牆, 從此她會遠離我。」
這個念頭一出, 我隻感憤怒, 所以——我去嚇了她。
月貴人宮中, 大概是我成年後,第一次沒忍住出現在了她的面前。
我看著她毫不猶豫地跳進水池中。
水花濺起到我的手尖,她好像那滴水,我越想握緊, 便消散得越快。
我安慰自己, 我已經是皇帝了。
這世間萬物我所要之物均能得到, 沒必要再去觀察一個小宮女的日常生活了。
她於我而言不過是個消遣時間的玩意兒罷了。
所以宇文翔把她帶出宮的時候, 我默許了。
是夜。
我坐於龍椅之上,想著她終於如願以償了。
四下無人,也不需要有人在。
徹夜無眠, 我看著掛在天上孤獨的圓月, 心中的煩躁幾乎在那一刻達到了極致。
終於,我看著身旁空著的鳳位,起身。
圓月邊星星閃爍。
我這個人,可能骨子裡就是卑劣的。
我不舍得放她走。
還想要冠冕堂皇的讓她心甘情願的地
我說道:「若被朕找到, 你便斷了出宮的想法,老死宮中。」
斷了出宮的念想。
陪我一起——
白頭偕老, 共度百年。
-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