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燈棲枝迫人的目光中淡定的發出大小隼兄弟的叫聲:“嚶。”
燈棲枝笑了起來,說:“我用一隻龍族水靈和一個秘境消息同你換他。”
燈棲枝的面孔靠得近,一笑起來既有龍君的清冷華貴又帶了點妖族天性中的冶麗明淨,頗為攝人心魄。
苗從殊的心沒悸動,他突然聽到燈棲枝的傳音入密:“苗殊,我找到你了。”語氣有種詭異的平靜感,令人不太舒服
以及,怪不得執意拿龍族水靈換他,果然認出來了。他就說昆侖那隻鷹隼黑不溜秋胖成豬樣,本也當不成禍國妖鳥才對。
不過燈棲枝認出他,修為比燈棲枝高的鹿桑荼肯定也認出來了。
認出來沒用鬼頭妖刀伺候,說明鹿桑荼不想殺他。他現在算是性命無恙。
苗從殊頓時放松了自己。
鹿桑荼:“奇珍異寶再多也比不過他。”他停頓了下,說:“因為他是我的道侶。”
苗從殊:日!為什麼每個前任都想搞破鏡重圓?
燈棲枝的笑容淡下去,長發和廣袖無風自動,已是動怒的模樣。
“巧了。他也是我的道侶。”他指著苗隼崽,無比自如的說:“離開師門前,我觀天命測得姻緣卦。卦象顯示,他就是我的道侶。”
鹿桑荼:“龍君認錯了。這小妖,是我的道侶!”
燈棲枝冷笑:“真正認錯的人恐怕是鹿境主。”
他們看似平靜的對視,實則早就開始攻擊彼此的識海。
一方是無盡血海,海上泥塑的金剛佛送入雲端而下方被鎮壓著無數曾鹿桑荼斬殺的人修、魔修和僧侶,他們在嚎哭、掙扎,訴遍‘苦海無涯’、‘立地成佛’,形成人間煉獄似的場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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燈棲枝這邊的識海卻是藍色的大海和漫無邊際的霧氣,具有冰凍、侵蝕和溶解邪穢的能力,亦挾裹著龍族的強悍和威嚴正氣,不懼屍山血海的戾氣。
一時之間,誰也奈何不了誰。
燈棲枝先收手,隻這一交手便摸清鹿桑荼修煉的是傳聞中的佛門功法天人道。
天人道者斷絕前塵以殺入道,初修煉時性情大變,變得冷血無情、嗜殺好戰。沒人知道時日一久,修煉此功法的人是否能控制自己變得沒那麼嗜殺。
以鹿桑荼此人的性情,說一隻隼妖是他的道侶實在可笑。
鹿桑荼如此說還不肯讓出鷹隼,便隻能是他認出苗殊。鹿桑荼曾調查他和苗殊的過往?應該是調查過,這才試圖拿捏住苗殊迫他合作。
燈棲枝不悅:“我讓出秘境命盤,把他還給我。”
還?他的人,怎麼還?
鹿桑荼垂眸,摘下右手腕的血色菩提子,一圈一圈繞起來放在苗從殊的腳下。
苗從殊正努力伸長鳥頭看爪子旁邊的菩提子,那串菩提子已經繞了三圈半,黃豆大小的珠子堆疊到肚子然後就再也繞不動了。
鹿桑荼停下來,平靜的說:“不如讓他自己選。”
“可。”燈棲枝眯起銀灰色的豎瞳作表面功夫:“小鷹隼,你願不願意跟我?”背地裡傳音入密告訴他鹿桑荼有多可怕,隻要苗殊開口便會竭盡全力救走他。
鹿桑荼本想捏著苗從殊的脖子,但他脖子和軀體過於圓潤實在找不到分界線。於是改為輕輕捏住苗從殊的下喙,冰檀冷香撲鼻而來,他低聲問:“你說,選誰?”
苗從殊心想都是前任,爭這個有意思嗎?
他不說話不回應,就當一隻孤傲的隼崽,沒有那麼亂七八糟的前任的隼崽。
燈棲枝傳音入密:“苗殊,你希望我現在就幫你變回來?”
苗從殊回想半個時辰前,他希望自己在學習化形術的時候可以抬頭看一眼,勇敢拒絕隼妖熱情的母愛。一刻鍾前,他千方百計想變回人形。但現在他明白,人哪有做鳥那麼快樂?
可惜機會稍縱即逝。
苗從殊:“都不選、不跟。”他一屁股坐下來,把菩提子當板凳,抬頭看向遠處的森林說:“談戀愛、談感情,講的是落子無悔,願賭服輸。我賭了、認輸了,你又何必再糾纏?”
他隻說了‘你’,燈棲枝和鹿桑荼都以為代指的人是自己。
他們沉默無言。曾經先斬斷情緣的人是他們,現在放不下的還是他們。
燈棲枝苦笑了一聲,眸光沉沉的看著苗從殊:“這些事,以後再說。先跟我走。”
聞言,鹿桑荼來回看了眼燈棲枝和苗從殊,眉頭微皺。
苗從殊:“死纏爛打有意思嗎?分都分了。”
他站起來,肚子一提,誰也不看。昂頭挺胸,誰都不愛。甩頭抬爪大步向前,冷漠無情隼中酷崽。
“幾百年過去了再熱的火山都涼成寒潭冰水還談什麼道侶?成年人就好好搞事業,別談破鏡重圓天定情緣。你好自為之,我的熱情本就有限度。”
苗從殊覺得處理得很完美,就是現任此刻來了也找不到任何曖昧的蛛絲馬跡。
然後他就發現自己怎麼都走不出菩提子的包圍圈。
低頭定睛一看,發現圈住他的菩提子早已煉成上品靈器,形成防護罩將他困在原地。
苗從殊訝然的看向一直表現得平靜不在乎的鹿桑荼,後知後覺意識到從撞見鹿桑荼開始,這人就沒打算放過他。
鹿桑荼:“二選一。”
苗從殊:“我選三的倍數。”
“沒有其他選擇。”鹿桑荼:“如果你選不出,那就用我的方式幫你。”
他拿出一片玄龜殼,遞到苗從殊面前說這是萬年靈龜殼,可清心明目助人撥開迷障尋出真實的內心。
“它會告訴你,你心裡想著誰。”
苗從殊心想,他現在最想念從天而降救他於水火之中的英雄,這破龜殼能幫他找到英雄嗎?
不。它不能。
燈棲枝雖覺得苗殊說的話和鹿桑荼過於執著的態度有些奇怪,但還是同意鹿桑荼的提議。
隻要苗從殊選出誰就能跟誰走,而他們各自都想知道苗從殊現在心裡是否還有他們。
鹿桑荼握住苗從殊的翅膀,輕觸靈龜殼:“不必害怕,思你心中所思、問你心中所疑問,即可。”
苗從殊將信將疑,要不來個天降正義解圍?
半晌都沒動靜。
苗從殊縮回手:“沒用。”他望著面無表情的兩個前任,誠懇的說:“我心裡最真實的想法就是誰都不跟――”
說到一半還沒有來個完美的結尾,身後便突然響起熟悉興奮的少年音:“殊殊?”
苗從殊心裡一咯噔,‘咔咔’轉脖子,對上一身異域裝扮精致漂亮得恍如畫中少年郎的瀛方斛。
瀛方斛一手執起長辮抿在唇邊,另外一隻手鮮血淋漓,而他腳邊卻是一小半不知是何獸類的殘肢。
他興奮得連語氣都在顫抖,身上的銀飾還因激動叮叮當當響。
“鹿桑荼?還有龍族?”換作平常,瀛方斛會不顧一切截殺他們。但現在更令他感到刺激的人是苗從殊,他眯起眼睛笑得格外明媚:“千裡良緣來相會。殊殊,我們果然很有緣分。”
苗從殊:龜兒,要的是天降正義,不是天降前任。
他很快便被不知何時出現的銀絲線團成球,直接將他扯出菩提子形成的防護罩。
銀絲線無孔不入且猝不及防,鹿桑荼和燈棲枝立時反應過來,同時攻擊瀛方斛。
而銀絲線球裡的苗從殊原地滾落幾圈,而他翅膀和爪子開始倉鼠跑籠般,趁前任們大混戰的時候迅速滾球跑路。
速度挺快,眼見就要滾入森林,忽然就被一隻大手抓住銀絲線球提起來。視野中出現熟悉的灰白色布衣和廣袖,還有最是熟悉的氣息。
身後前任們在混戰,苗從殊卻覺得那裡似乎稍微安全一點。他把頭埋進胸膛,耳邊聽著銀絲線被撕開的聲響,然後是腦袋的毛被揪住,就著力道抬起對上鬱浮黎的眼睛。
鬱浮黎摸著下巴,眼裡帶笑:“苗苗,見到我高不高興?”
苗從殊:高不高興很難說,反正現在挺窒息。
後面混戰的前任們發現苗從殊不見了,於是找過來。
鬱浮黎笑容消失:“苗苗,解釋一下現在是什麼情況?幾個意思?”
“……”苗從殊腳略軟,聲發虛:“此地名為刺激戰場。顧名思義,大家就是來追求刺激的。”
第26章
苗從殊:“一場酣暢淋漓、瀕臨死亡的戰鬥,不可謂不刺激。”
鬱浮黎:“修羅道的魔修、天人道的佛僧,還有龍族。”他‘呵’了聲,撥開纏繞在苗從殊身上的銀絲線說:“是我平時心太軟,才讓你到這裡找刺激。”
苗從殊:“找刺激的是他們,我隻是個意外,你看我逃跑的身姿比誰都快就該明白。我本來歸心似箭,想你想得快有兩個時辰沒吃點喝點好的,你看是不是都瘦了!”他過於激動,全身的肉都在抖,於是澄清:“你要相信,這是虛胖。”
鬱浮黎:“誰讓你亂跑?”
他循著那隻叼走苗從殊的鷹隼追過去,到隼窩沒找著便繼續找。還因苗隼崽不飛隻跑,於是隻能踩著苗從殊走過的路線一步步慢慢走。
中途因苗從殊被收進儲物袋裡,氣息一度被隔絕找不到,還得臨時推卦演算行蹤。
偏天道硬是同他作對,卦象混亂得不出結果,他才來那麼晚。
結果一來,驚比喜刺激。
嗅聞隼崽身上的味道,鬱浮黎敏銳察覺:“你身上有其他香味,兩種。”
苗從殊:狗鼻子嗎?
鬱浮黎:“我記住了。等我找到……”他哼笑兩聲,包含的內容肯定不友好。
鬱浮黎自衣袖中找出一個紙包扔給他,裡面是路上摘取的水果:“區區一個化形術,你不會舉一反三自己解開術法?你化形的時候居然連芥子和空間都鎖了?你怎麼做到的?”
苗從殊:“你的小寶貝表示他的智商有被冒犯到。”
他被鬱浮黎抱在懷裡,低頭不理他,翻開紙包看見裡面放了一串新鮮的靈果。靈果和成年人食指一樣大,苗從殊摘下其中一根,其他都藏在翅膀底下那塊的羽毛裡。
他看了眼自己的翅膀,根本撕不開靈果的皮,於是就讓鬱浮黎幫忙。
鬱浮黎:“不幫。饞著,長腦子。”
苗從殊嘀咕‘小氣’,然後拔下胸前一根毛,用較為堅硬的部分劃開靈果紫色的薄皮在撥開,露出裡面乳白色的果肉。
他一口咬下去,滿口爆開的汁水,帶著清香的奶味。口感像是荔枝,果肉吃完,過後唇齒留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