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見深問他:“你是遇上什麼事了嗎?”
沈清弦想了下說道:“我修行的心法很古怪, 它讓人不得動情動欲。”
顧見深一怔, 追問道:“你是喜歡上誰了嗎?”很奇怪,這麼說著他嘴中竟蔓延出絲絲苦澀。
沈清弦看了他一眼,又垂首笑道:“是啊, 愛上一個人, 愛到動情動欲, 愛到遭心法反噬, 成了這副鬼樣子。”
顧見深看著他, 心髒如同被一隻手緊緊攥住, 有種難以言說的窒痛。
他擰眉道:“你因為他而遭心法反噬, 那他人呢?”
沈清弦沒出聲。
顧見深胸中的窒痛又化作無名的怒火,他說道:“難道他竟拋棄你了?”
這次是沈清弦沒來得及說話,顧見深便又氣衝衝道:“如此狼心狗肺之人, 又怎值得你付出一腔深情!”
沈清弦心裡悶笑……這樣罵自己沒問題嗎顧大深同志!
當然面上他沒笑,沈清弦搖頭道:“不是的。”
顧見深也不知自己為什麼要有這樣的火氣,詭異的是他竟還覺得很不甘心。
為什麼他要喜歡上那樣一個拋棄他的人,為什麼他要愛上那樣一個丟下他的人,為什麼他要為那樣一個不值得的人落成這幅樣子?
這些念頭盤踞在他腦海中,也霸佔了他的心,可細細想來,顧見深又覺得自己太莫名其妙。
萍水相逢、寥寥數語,他又哪來的這些心思?
也許是不忿吧……任誰面對這樣不公的事都會心生不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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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清弦頓了下道:“是我離開他的,不得不離開他。”
他這麼一說顧見深怔住了,緊接著他感覺到了一股無法形容的痛苦,好像很久之前就有人在他的血液中撒下劇毒的種子,而此時它們被喚醒了,如帶刺的瘋狂藤蔓般,絞緊了他的五髒六腑。
顧見深說:“你……不想讓他看到你這樣子嗎?”
沈清弦道:“嗯,我希望將自己最好看的時候留在他心中。”
你現在也很好看……當然顧見深沒有說出口。
沈清弦又道:“我想離開他,也想忘記他,畢竟我們沒法在一起。”
顧見深薄唇動了下,什麼都沒說出來。
沈清弦也沒再開口,兩人就這樣靜靜地坐著,看著面前一大片橙黃色的麥浪。
沈清弦道:“這兒可真好看。”
顧見深道:“我也是第一次來。”
沈清弦笑道:“謝謝你帶我來這兒,也謝謝你陪我坐了這麼久。”
顧見深知道他要走了,他不禁說道:“忘了他吧,這樣你的心法就可以停止反噬,可以繼續修行,可以……”
“我自己是沒辦法忘記他了,不過……”沈清弦低聲道,“我師父會幫我封住和他有關的記憶。”
顧見深明顯松了口氣:“這樣也好,總歸是要前看的。”
沈清弦又看了他一眼,緩聲說道:“我要走了。”
顧見深道:“我們以後還能見面嗎?”
沈清弦垂眸說道:“我會閉關修行,如果有機會我們能見面的。”
臨近分別了,顧見深還是開口問了:“你叫什麼名字?”
沈清弦看向他,灰白色的眸子裡似乎升起了點點星芒,他輕聲道:“我寫了一個紙條,就放在樹葉下,等我走了你再打開。”
顧見深心一揪,他又問他:“我們真的從未見過嗎?”
沈清弦道:“……與其詢問以前的事,不如向前看看。”
說完這句話,沈清弦離開了。
顧見深找到了那個小紙條,上面的字跡幹淨雋秀,而且簡單明了。
——再見。
——沈清弦。
就這麼五個字,隻有這麼一句話和一個名字。
顧見深盯著沈清弦三個字,用力攥緊了這張紙。
他是萬法宗的那位天驕,天道的漣華道君。
稍微走遠後,沈清弦便對心境外的顧見深說:“送我去成聖後。”
顧見深:“……”
沈清弦軟聲道:“快嘛,我想看看會變成什麼樣。”
過去他們無法更改,但借著幻境卻可以模擬出另一個可能。
沈清弦想看。
顧見深輕嘆口氣,隨了他的願:“好。”
他將沈清弦送到了心境中的數年後,也就是在沈清弦成聖的時候。
沈清弦隻覺身體一墜,緊接著便一掃疲倦,身輕如燕。
成聖後的身體,果然舒暢得多。
他一出關,無數人來賀喜。
再見到嚴天瑞和七師兄,沈清弦十分感慨,他對顧見深說道:“多虧了你。”否則這些師兄們就在那場戰役中枉死了。
雖然在四五千年後師兄們也都相繼隕落,但身為一個修士,終止於修真大道,也算是圓滿的一生。
而且顧見深救了整個萬法宗。
如果顧見深沒有救下這些人,沒有護住整個萬法宗,那後果不堪設想。
也許沈清弦的師父會因此造成心結,無法飛升;也許天道會就此沒落,再無領袖;也許連之後的天道六派都不復存在。
更重要的是,顧見深留給了沈清弦數千年的溫暖。
哪怕那時候沈清弦已經不願再接納任何人了,可是身邊卻有暖陽縈繞。
就像一個被凍住的人,丟進萬年酷寒中和被溫暖的火苗環繞是截然不同的。
沈清弦這般一想,隻覺得滿胸腔都是思念,他說道:“我要去找你!”
他相信顧見深在等他。
哪怕什麼都記不起了,哪怕怎樣都找不回丟失的記憶了,哪怕他們無奈分開了。
但隻要相逢——
“輕雲蔽月,流風回雪。”
心境中的顧見深怔怔地看著他,輕聲呢喃著。
沈清弦聽到了最想聽的話,他笑彎了眼睛,正要走近他。
一股強烈的拉扯力襲來,沈清弦離開心境了。
陡然回到現實中,他還沒回過神來。
緊接著,一個熾熱的吻襲來,沈清弦雖惱他把他拉出來,但身體卻是拒絕不了的。
顧見深用力扣住他後腦,吻得他氣喘籲籲。
等到能換口氣時,沈清弦瞪向他:“我還不想出來呢。”
顧見深把人撈過來,吻著他白皙的脖頸道:“怎麼,還想和他做點兒什麼?”
沈清弦愣了下,半晌後回過味來了,他道:“你至於嗎!那不是你嗎?”
身為醋神,顧老醋他實至名歸:“自己的醋照樣吃。”
沈清弦被他逗得笑出聲:“你丟不丟人!”
顧見深已經在扒人衣服了:“丟人不要緊,不能丟了你。”
這話說得沈清弦心裡一軟,他本來也沒怎麼抗拒,這下已經是迎合了。
顧見深也顧不上做前戲了,他隻想好好要他,好好擁著他,好好地愛他。
兩人這一番甜蜜堪稱酣暢淋漓。
結束後沈清弦道:“我還沒和你說夠話呢。”他隻聽了最想聽的,還沒能和顧見深說點兒什麼。
顧見深道:“你想聽什麼,我說給你聽。”
沈清弦信了他的邪!他按著他胡來的手道:“誰要和你這個老流氓說!”
老顧同學已經徹底放下“道貌岸然”的包袱了,他壓上來道:“那不說了,咱們繼續做。”
“诶……”沈清弦想推他,然而這家伙真鬧起來,他又哪裡推得開他。
後來顧見深還是說了很多的……
在腰不停的情況下,貼著沈清弦的耳朵說了很多。
沈清弦哪還聽得明白?不過其實也不用聽得太明白……他知道顧見深會對他說什麼,顧見深也知道他想聽什麼。
那些話他們說了很多次,而每一次都是一言一語,一字一句地戳進了心窩裡。
他愛聽,因為他愛他。
他會說,因為他更愛他。
無論過去發生了什麼,好在現在的他們是緊緊擁抱在一起的。
其實沈清弦很清楚,最後這一段心境是不可能存在的,是真正的幻境。
哪怕當年的他去找了顧見深,去和他說了這麼一番話,他們也不會在成聖後相逢。
因為他根本不可能成聖。
僅僅是忘記顧見深是不行,真正將封心決推向巔峰的是絕望的愛。
當時的沈清弦是真正對這段感情失望透頂了,是真的覺得自己一顆心錯付了,是真的害怕這絢麗卻能將人毀滅的“愛情”了。
這才是他成聖的根源,而不是單純地忘記顧見深。
倘若忘記就行,那他們又怎會錯過這麼久?
兩人親密相擁時,顧見深道:“對不起,讓你那麼難過。”
心鏡發生的事,他全都看在眼中,沈清弦聽到那話後的絕望,絕望到親手毀了金銀窩,還有被上信真人找到時那萬念俱灰的模樣。
他全都看到了,僅是稍微一想,他都覺得心髒被搗爛了。
捧在手心,含在嘴裡,放在心尖尖上的人,竟然遭受了那樣的痛苦,顧見深隻恨不得將一切百倍千倍的加諸於他,而不要讓沈清弦體會一絲一毫。
沈清弦很是懊惱道:“我的金銀窩!”
當年他被封住記憶後,他師父是這麼和他說的:“終日沉迷俗物,不專心修煉,你那洞府我已經一把火燒了,以後就留在這萬秀山上,不成聖別下山!”
所以沈清弦認定了是師父毀了他的金銀窩,一認就是大幾千年!
顧見深親親他道:“我會把唯心宮裝飾成……”
他話沒說完,沈清弦忽地轉頭看他:“說起來,你答應給我做的金色布嚕嚕呢!”
顧見深:“!”
作者有話要說: 小金龍:我趕腳,我要翻身龍奴把歌唱啦~\(≧▽≦)/~
第173章 金色布嚕嚕!
這是一道“送帽題”, 帝尊大人心驚肉跳。
沈清弦見他不出聲,追問道:“怎麼, 沒給我做嗎?”
很好,送帽題之後又是送命題,顧見深小心地在邊緣試探:“都過去了這麼久了, 嗯……”
沈清弦睜大眼:“時間太久,所以金色布嚕嚕死了?”
顧見深:“……”試探失敗!
沈清弦轉身看向他:“雖然我把你忘了, 但我還是把小白團子照顧得很好,本來夏停該跟著你的,可你把他丟了, 如今連金色布嚕嚕都……”
這話要是接不好, 顧見深後頭幾百年就準備睡床下吧!
不得已老顧同志隻好把藏了許久的綠帽拿起, 捧在手中隨時準備給自己加冕。
“嗯……我做了,它也活得好好的。”
沈清弦眼睛一亮:“那它在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