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愛的人是至親,這絕對是最絕望的求而不得了吧?
他設身處地一想,隻一絲一縷都覺得心髒凝滯,血液逆流,那不停為此而煎熬的顧見深該是何等痛苦?
可為了任務,又不得不這樣繼續下去。
總不能不飛升吧?
不飛升的話……他們都會死在修真界。
他們已經錯過了萬萬年,又怎甘心就這樣死去?
沈清弦一宿沒睡,第二天竟有些頭暈。
按理說他這肉胎是很難生病的,隻不過這陣子為了謝宏義的事,他忙得焦頭爛額好幾天都沒睡,昨天生了氣,晚上又胡思亂想一大堆……禁不住憂思過重,免疫力降低,身體就撐不住了。
病了也好……
沈清弦沒給自己治療,隻蔫蔫地躺在床上,想著找機會把周池叫來,演一出“深情養父被氣病”的戲碼。
沈清弦一宿沒睡,顧見深也是睜眼到天亮。
他很後悔,後悔得不知該怎麼辦才好。
他忍了這麼多年,為得是什麼?無非是不想沈清弦難受,不想惹他生氣,可現在他又做什麼?
故意激怒他,故意刺激他,故意讓他氣到面色蒼白。
他連那樣的秘密都藏在心裡了,又何必再去拿性取向的事惹他不快?
出國的事也是,他雖然心底想得是永遠離開他,可他該循循漸進的,用正常的方式、同任何成年的兒子一樣遠離父母,而不是這樣直白地說出來傷他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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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很難過吧?自己一手拉扯大的孩子竟然喜歡男人,而且還想遠離他。
他也很傷心吧?掏心掏肺給唯一的孩子全然的愛,得到的卻是這些白眼狼似的話語與行為。
顧見深靠在冰冷的牆壁上,心中的絕望與不安全被懊惱與悔恨給佔據了。
如果沈清弦不想他離開,他就不離開了。
他寧願終日體會著被火燒被碳烤的滋味,也不想讓他有丁點兒難受。
他希望他是他的兒子,那他就好好扮演這個角色。
努力做到他希望的一切,努力用這個身份去陪伴他,努力讓他一生快慰。
哪怕這會犧牲他的一生。
顧見深仰著頭,看著天花板,可還是沒能止住脆弱的淚水。
它們冰冷地劃過他的面頰,墜地的瞬間,仿佛是他心底最後的一絲希冀,被摔得粉碎。
天一亮顧見深已經收拾好情緒,他要找沈清弦道歉,要好好和他談談,會做好他期待的一切。
孝順兒子、聽話兒子、優秀的兒子。
他想要的,他都會給他。
顧見深做好早餐,等了好一會兒都沒把沈清弦給等下來。
他早就出門了嗎?
顧見深不太清楚,可又不敢去敲門。
又過了會兒,顧見深看到了前來接沈清弦的司機。
司機問道:“先生還沒起嗎?”
顧見深連忙道:“我去看看。”
他幾步上樓,來到沈清弦臥室外,他手伸出去,虛敲了幾下才終於心一橫,叩響了紅木門。
“爸……”他這幾年都不肯這樣叫他,可如今想通了,也不再逃避了,他輕聲問道,“你醒了嗎?”
屋裡傳來極輕的悶哼聲,還有沙啞的嗓音:“今天不去賀興了,讓老孫回去吧。”
顧見深心一跳,問道:“你身體不舒服?”
沈清弦道:“沒事。”
顧見深手落到了扶手上,他定了足足三秒鍾,最終心一橫,按了下去。
門沒鎖,一推即開。
顧見深很熟悉這屋子,這裡面的一切他都牢記於心,大概是太想進來又太怕進來了,所以不自覺得便記得如此清晰。
顧見深並未東張西望,他一眼就看到了床上的沈清弦……
盛夏的天氣,他緊緊裹著被子,隻露出漆黑的發絲。
顧見深疾步走過去,問道:“發燒了嗎?”
他伸手一碰,頓時被燙到了,他連忙道:“我去叫醫生。”
沈清弦看向他:“不用,休息下就好了。”
顧見深一看他,頓時僵住了。
沈清弦的面色蒼白,可雙頰卻有不正常的紅暈,因為高燒他雙眸湿潤著,可眼底卻是淡淡的黑暈,顯得疲憊又憔悴。
向來強勢的男人,倒下時竟是這般的脆弱,顧見深心裡的滋味實在難以言述。
他一宿沒睡好吧?這陣子又這麼忙,肯定沒正常休息,他昨天又那樣不懂事,一個勁地戳他心窩,所以才會病了。
顧見深非常確信沈清弦是愛他,雖然這份愛和他的愛不同,但他知道,沈清弦是十分在乎他的。
在乎到會因他而生病。
顧見深很懊悔,瘋長了一夜的悔意終於攀升至最高點,他恨不得失時間倒流,回到昨天,回到他們爭吵的時候。
他不會再說任何一句惹他傷心的話,不會做任何一個可能讓他難受的決定。
顧見深清晰地意識到:隻要他好好的、開心的、滿足的,那他怎樣都好,什麼樣的壓抑和痛苦都可以忍受。
顧見深怕他憂心,不敢再提昨天的事,隻說道:“再睡會兒吧,我熬了粥,餓的話就告訴我。”
沈清弦應了聲便閉上眼睛。
顧見深沒在這屋裡久留,他怕自己在這,沈清弦會休息不好。
沈清弦自己不想康復,這病就很難好。
病了一日,第二天周大少聞風趕來。
他一進屋看著顧見深,愣了下:“到底是誰病了?”怎麼瞧著顧見深的面色也很難看?
顧見深同他問好:“周叔。”
周池道:“你也注意下身體啊,別以為年輕就可以不在意,以後老了可有罪受。”
顧見深道:“我沒事,您上去看看我爸吧。”
周池也記掛著沈清弦,又囑咐他幾句便上樓了。
顧見深沒跟上去,他去準備茶水了,他希望周池來了,沈清弦能開心些,能稍微吃點兒東西。
周池一進屋,看到憔悴的沈清弦,整個人都被嚇到了。
“你這是……”周大少同他認識也將近十八年了,哪裡見過他這副模樣?
讓人聞風喪膽的黑道教父,竟然還有倒下的時候?
周池真的很錯愕,他湊過來打量了一會兒道:“怎麼回事?一個感冒不至於吧。”
沈清弦沒出聲。
周池腦袋還是很靈光的,他想想樓下的顧見深,看看樓上的沈清弦,再想想自己之前的挖的坑,頓時揪心了:“是因為小深嗎?”
沈清弦:“……”不想說話。
他這模樣顯然是默認了,周池長嘆口氣:“你至於嗎?不就是喜歡男人嗎?都什麼年代了,有什麼關系!”
沈清弦不急著開口,他還在擴散五感,要等著顧見深快過來了再說。
周池不愧為資深影視人,自己也能唱出戲,隻聽他嘰裡呱啦說一堆,深入淺出地介紹了同性戀並不可怕這一關鍵要素。
沈清弦終於等到顧見深過來了,他開口道:“我是氣他竟會喜歡秦竺。”
本想推門進屋的顧見深聽到他這話,猛地停住了腳步。
周池說道:“真的假的?小深喜歡秦竺?”
沈清弦劇烈咳嗽了一陣,接著說道:“他還要同那男人出國,還要丟下我,我……辛辛苦苦把他拉扯大,我……照顧他這麼久……”
他話沒說完又開始咳嗽。
周池也是很心疼了:“你別急,這裡面肯定有誤會,他不會喜歡秦竺的,更不會丟下你……”
他劈哩叭拉地勸了一通,沈清弦竟有些插不上話。於是他又開始劇烈咳嗽,好歹止住了周大少的“心靈雞湯”。
周池給他順背,勸他道:“兒大不中留,你也得看開些。”
沈清弦怔了怔,忽然低聲道:“其實我知道的,他早晚會離開我。”
周池還在開解老父親的劇本上,他說道:“孩子長大總要離開父母的,這也是沒辦法的事,你得接受。”
沈清弦被他堵得心口窩疼,這混蛋,就不能開個腦洞?
沈清弦隻得繼續硬著頭皮苦澀道:“是啊,親生孩子都會離開,更不要說不是親生的……”
周大少還在無腦勸:“可不嘛,你看我雖然沒成家立業,可我也不能時常陪著……等等……”慢了好幾拍的周池終於跟上節奏了,“不是親生的?”
沈清弦假咳得嗓子都疼了,好歹這家伙上道了,他長嘆口氣,坦白道:“……小深不是我的孩子。”
總算把這個“天大”的秘密給說出來了!
隔著一扇門,周池和顧見深都呆住了。
最後還是周池先回過神,他之前死活不開腦洞,這會兒卻一口氣開成黑洞了,隻聽他驚訝道:“不是親生孩子你還這樣悉心照顧……阿清,你到底有多愛顧菲啊!”
沈清弦:“!”
等等!停!卡!打住!這走向不對!
第142章 嘿嘿嘿
這可把周大少給感動壞了!
十八年啊!從十七歲到三十五歲, 最美好的歲月就這樣交給了一個昏迷不醒的女人和一個嗷嗷待哺的孩童。
哪怕這個孩童是沈清弦的親生子,這份對愛人的執著眷戀已經夠讓人震撼了, 可如今沈清弦卻說這不是他的孩子……
這意味著什麼?
意味著顧菲甚至不愛沈清弦,而沈清弦也知道,可即便如此, 他還是心甘情願地把她和別人的兒子養大了!
還養得這麼好,這麼用心, 這麼得掏心掏肺!
更要命的是,沈清弦還一副此生不娶的模樣,儼然是想把自己的奮鬥半生的事業交給這個孩子……
難怪顧見深姓顧而不姓沈……
包括周池和顧見深在內的所有人都以為沈清弦是對妻子愛得深沉, 所以讓獨子繼承母姓, 也算是一種祈福, 企盼著顧菲早些醒來。
可其實顧見深根本不是他的孩子,所以他才沒讓他隨他姓沈。沈清弦很清醒的知道一切,卻又如此執著地付出著。
腦袋裡裝了個黑洞的周池被感動得一塌糊塗, 聲音都哽咽了:“阿清, 你可真是情深義重啊!”
沈清弦:“……”他承認自己清深義也重, 可真不是這麼個情深義重法啊!
尊主大人難得地後悔了, 早知道就不該找周池, 這哪是來幫忙的?分明是拆臺的!
而且還破壞力強大, 一句話堪比炸彈, 把他這本就破爛不堪的小“戲臺”給炸得連點兒渣都不剩!
沈清弦反應還是極快的,他趕緊道:“不是的……我和顧菲不是那樣的感情……”
他話都不用說完,周池就堵了他一句:“不是那樣的感情?那是怎樣的感情?總不能說你是對一歲的顧小深一見鍾情了吧。”
不想爆粗口的沈清弦也想來一句MMP了!
真是越解釋越亂, 越說越說不清了!
仔細想想,周池這腦回路好像也沒毛病?
對凡人來說,十八年實在是很長的一段時間,從十七歲到三十五歲,也當真是最燦爛的年月。
可這樣一段不該錯過的時間,沈清弦全交給了顧見深。
難道沈清弦喜歡幼年顧見深?呵呵,三年起步最高死刑了解下。
那還有什麼緣由?還有什麼緣由讓一個十七歲的少年養著一個小嬰兒,一養就是十八年?
愛。
毫無疑問的愛,對顧菲的似海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