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弦頓覺找到話題了,他欣喜道:“你嘗嘗吧,真的好吃。”
顧見深一愣,抬頭看他。
沈清弦瞧見他這雙澄澈的紅眸,頓時心痒,忍不住就盯著他看了會兒。
察覺到他的視線,顧見深飛快低頭,低聲說道:“我吃過飯了,再吃不下了。”
“這樣啊……”沈清弦略有些失望,倒不是失望沒人陪他“享用”獅子頭,而是遺憾於好不容易找到的話題又斷了。
該怎樣同顧見深親近呢?太冒進了不行,參看小皇帝;順其自然也不行,畢竟現在兩人是徹頭徹尾的陌生人。
到底要如何不動聲色地同人交好呢?
沈清弦很苦惱。
顧見深已經低聲說道:“小的先走了。”
沈清弦想留人,卻又沒理由,隻能眼睜睜看著他離開。
又是一日,沈清弦還想吃獅子頭,七師兄疑惑道:“有這麼好吃嗎?”
獅子頭不好吃,重點是送餐員太好。
當然沈清弦不能說實話,隻說道:“非常好吃。”
七師覺得自己已經幹涉了沈清弦的穿衣,就不能再約束他的吃食,反正獅子頭也不是什麼壞東西,沈清弦也瘦得很,多吃些才能好生長身體。
沈清弦一下課便開心,七師兄笑他:“饞鬼。”他以為他期待著獅子頭。
對這新的稱號,沈清弦已經淡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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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小院大約等了一刻鍾,顧見深便來敲門了,沈清弦連忙開門。
顧見深心裡很是開心。
沈清弦笑道:“你可算來了。”
顧見深連忙把食盒給他。
沈清弦接過獅子頭,又開始和他找話說。
顧見深這次比昨天話多了些,他小聲道:“這次的獅子頭很大。”
他記住他的名字了。
沈清弦……真好聽,像他這個人一樣。
沈清弦欣喜道:“是專門給我挑的嗎?”
顧見深面上一熱,極輕地點點頭。
沈清弦就很開心了,覺得這少年顧見深真可愛!
當然他這次留了個心眼,絕不冒進,一定要慢慢來,他說道:“太謝謝你了!”
顧見深道:“你連續訂了這麼多天,應該給你找個好的。”
沈清弦又道:“我還會繼續訂的。”
聽到他這話,顧見深竟有一點難過,再怎麼愛吃也總會吃夠的,等他吃夠了他就沒有再見他的機會了。
不過……不見面才正常吧,他們本就身份懸殊。
沈清弦習慣了他的少言寡語,主動找話道:“你在上德峰食堂做了多久了?”接觸了這麼多天,他終於敢嘗試和他多說點兒話了。
顧見深道:“六年多了。”
沈清弦呆了下:“六年?”
顧見深點點頭,又說道:“等明年,我就能跟著師傅學習做菜了。”
沈清弦聽清了他話中的期待和喜悅,這大概就像是在和朋友分享成績一般。
可沈清弦卻隻覺得心酸……在食堂實習六年,目標是當個大廚?這是那未來一統心域的九淵帝尊?
真是……
顧見深瞬間意識到自己太不自量力了,他別說是學習做菜,即便他成了李大廚,也和眼前的人是雲泥之別。
他尷尬地笑了笑,說道:“我……我該回去了。”
沈清弦立馬回神,他問道:“你明日還來嗎?”
顧見深沒聽明白。
沈清弦意識到自己說得不太對,又改口道:“我是說……我明天還會訂獅子頭,你還能來給我送嗎?”
顧見深笑了下:“會來的。”其實不是每次沈清弦的單都會分給他,但若是沒分過來,他也可以替人過來,誰都樂意少跑一趟。
沈清弦便放他走了。
顧見深離開後,沈清弦正經琢磨了一下:該怎樣讓一個立志當廚子的未來帝尊走上正途?有沒有人給他支個招……
又連續吃了很多天獅子頭,沈清弦聽到獅子頭都要生理性厭惡了,但為了親近顧見深,隻能不停地訂訂訂。
好處是顧見深和他果真是越來越親近了。
從一開始隻能說幾句話,到現在已經能聊好一會兒,今天沈清弦弄了些新鮮果子,拿出來放到他手裡道:“嘗嘗,這個特別甜。”
顧見深受寵若驚:“這……這我……”
沈清弦微笑道:“嘗嘗嘛,我好不容易摘到的,很甜。”
顧見深看看他,沈清弦眉眼溫柔,直直望進他眼中,沒有嫌棄沒有懼怕也沒有厭惡……
顧見深心裡一暖,小心咬了一口,果子味道極好,薄薄的皮下是鮮嫩的汁液,隻嘗了一口他便呆住了。
沈清弦問他:“好吃嗎?”
顧見深這輩子都沒吃過這般好吃的東西……
難以言說的感覺,明明吃到了身體中,卻像是湧到血液裡,陣陣熱意激蕩,他竟覺得渾身疲憊一掃而空,甚至還有了無窮的力量……
“好吃。”他說出這兩字,忽然一股滾燙熱流直撞進胸腔,緊接著窒息感撲面而來,他胸口凝滯,人也踉跄一步。
沈清弦連忙扶住他。
顧見深生怕自己弄髒他的白衣,連忙想退推開他。
沈清弦卻緊緊握著他,聲音焦急道:“你怎麼了?哪兒不舒服嗎?”
顧見深的意識已經消失了,他躺在沈清弦懷中,烏黑的頭發從發尾開始,如同浸泡在紅墨中,一點點變成了如朝陽般的鮮紅。
紅發白膚,讓人怦然心動的妖冶邪氣的美。
沈清弦看得一怔,很快他便焦急地握住他的手腕。
雖然修為全沒了,但理論醫術還在,可能沒境界高時查看的那麼明白,不過也足夠用了。
他閉目一探,放松了些,同時也明白了……
難怪顧見深隻能在食堂裡打雜,他這身體裡竟沒有靈田。
修真界的人都明白,靈田是修煉的根本。打個通俗易懂的比喻,將修真比作種植,靈田便是土地,修真的目的便是將種子播種,努力促進它長大,最後能通天便飛升了。
所以沒有靈田就意味著失去土地,那任由種子再怎麼優秀也不可能扎根不可能成長,又談何通天?
沈清弦真沒想到顧見深竟然會沒有靈田。
沒有靈田,他又是如何拜入上德峰?又是怎樣問鼎心域的?
他這少年時期到底發生了什麼?
以及這紅發紅眸……
誠然沈清弦是極喜歡的,但他也很清楚,現今修仙界有些類似衛國,覺得紅色代表著狂熱和衝動,而天道講究修身養性,克己自持,所以並不喜這豔麗的顏色。
顧見深為什麼會有這天生的紅發紅眸?
沈清弦斂下心思,先為他將體內湧動的靈氣引了出來。
那果子是枚靈果,隻要稍微有些靈田的人,吃了都是大有裨益。
但顧見深這樣的,吃了卻隻能受罪。
畢竟沒有儲存靈氣的地方,那就隻能任由靈氣在體內亂竄。
倒也不會有生命之憂,隻是會睡上一覺,運氣好的話,醒來還會覺得身體強健了不少。
沈清弦沒敢讓他睡太久,所以主動幫他引出靈氣。
顧見深悠悠轉醒,看到近在眼前的沈清弦,整個身體都繃直了。
沈清弦對他笑了下:“醒了?”
顧見深慌忙起身,沈清弦又道:“是我不好,不清楚你情況就給你吃了那果子。”
顧見深低著頭,慌亂道:“是我不自量力,貪圖……貪圖……”
“別這樣說。”沈清弦聲音溫和柔軟,“每人都有不同的機緣,你絕非池中物。”
顧見深猛地抬頭,一雙紅眸緊緊盯著他。
沈清弦看著他,說道:“顧見深,我信你。”
這簡簡單單一句話撼動了顧見深的靈魂,成了他追逐一生的信念。
這日,悟道堂沒課,沈清弦去師父的書房看了半天書。
他師父的書房當然是很私密的,別說對外開放,連他們十九師兄弟都很少能進來。
但沈清弦是個例外,上信峰主是真的寵他,書房重地隨便出入。
以前連庫房都是由他去打掃的,於是他就把庫裡的紅珠子紅寶石金劍等漂亮寶貝放一處,日日擦拭,愛不釋手,活脫脫一老財主做派。
眼看著他沉迷此地都荒廢學業了,上信峰主一狠心,把他給趕出去,再不準他踏入半步。
回憶這些往事,沈清弦便很是思念師父。
他此生若是沒被師父撿到,真不知會長成什麼樣子。
在書房裡翻了半天書,眼瞅著到飯點了,也沒翻到什麼。
沈清弦怕錯過顧見深,便出了書房回小院。
恰好在外頭碰見七師兄,他問他:“還沒吃夠那獅子頭?”
沈清弦道:“好東西哪能吃的夠?”
七師兄見他穿得如此板正,對他很是和顏悅色:“你啊,不喜歡則以,喜歡了就放不下,執心太重。”
他無心的一句話,沈清弦卻愣了下。
七師兄的意思是:他喜愛紅金,那便喜歡到不得了的程度;如今愛吃獅子頭又是這般百吃不厭。
誠然沈清弦並不喜歡獅子頭,但他對於喜歡的東西的確是放不下。
萬萬年了,他對金紅兩色也沒放下。
他很少喜歡什麼,但隻要喜歡上了,執心真的很重。
恰好這時顧見深遠遠走過來,沈清弦同七師兄告別道:“我的獅子頭到了。”
七師兄笑他:“就不信你吃不膩。”
沈清弦吃不膩,隻要顧見深送,他怕是很難吃膩了。
他幾步走近,看到顧見深便道:“你來了。”
聲音清脆悅耳,喜悅溢於言表,顧見深很愛聽,他低聲道:“嗯。”
沈清弦接過食盒,又問他:“昨日是我不好,你回去後沒有什麼不適吧?”
顧見深搖搖頭說:“沒事。”
沈清弦也覺得不會有事,所以沒太在意,他又道:“我今日找了另一個果子,隻味道好,保證你吃了不會難受!”
顧見深頓了下。
沈清弦已經攤開掌心,白生生的兩枚小果子在他手中。
顧見深看呆住了。
他的手很漂亮,修長白皙,十分幹淨,那兩枚小果子又白又圓,很是可愛,卻遠遠及不上他柔軟的掌心。
沈清弦催促道:“快嘗嘗。”
見顧見深沒動,沈清弦又說道:“相信我,這次真沒事的!”
有事又如何?再挨一頓揍他也心甘情願,顧見深接過果子,小心吃下。
沈清弦湊近他問道:“怎樣,好吃嗎?”
顧見深一直低著頭,他看不到他的神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