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弦心裡更火了,果然隻是看中了這皮囊!
他笑道:“能得陛下喜歡,是臣之榮幸。”
顧見深竟搖搖頭道:“我到希望國師別生得這般好。”
沈清弦愣了下,沒反應過來他這話什麼意思。
顧見深靠近他,手碰到他如玉的面頰,慢慢落到脖頸上,最後一把擁住他。
他貼著他耳朵,用著熾熱卻真實的聲音說著:“你這般好看,朕總怕你被別人搶走。”
沈清弦心道:真醜了,你怕不是要把我扔出去。
當然他嘴上說的是:“臣比陛下年長十餘歲,再過幾年,隻怕陛下會嫌棄臣了”
“不會的。”顧見深的聲音很溫柔,“無論何時,無論怎樣,隻要你在我身邊,都是我此生的珍寶。”
可就是不信我也不喜歡我對吧?
沈清弦現在隻想收拾他,所以不樂意聽他的軟話,他親了他一下,說道:“陛下,秋收祭將近,臣如今身體好了,理當主持祭天大典了。”
顧見深回神道:“你想去?”
沈清弦含笑反問:“可以嗎?”
顧見深道:“當然,你能去朕很開心。”
沈清弦說了句意有所指的:“如今帝獨行,臣相伴,待到以後……”
顧見深擰眉道:“日後你也必須在朕身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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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清弦笑道:“臣是說等陛下立後,臣就……”
又是沒讓他說完,顧見深打斷道:“朕不會立後。”
沈清弦道:“立後是國之根本,陛下理當……”
顧見深心頭生氣一陣煩悶,他看向他:“為什麼忽然說這個?”
沈清弦道:“臣之前身子不好,一直賴著陛下,如今既康復了,自然要為陛下分憂。”
顧見深心中的煩悶逐漸成了森然寒意:“朕立後,你也不介意?”
沈清弦笑了下:“屆時臣定送上衷心祝福。”
顧見深驀地起身,面無表情。
沈清弦仰頭看他……澄澈的眸子裡略帶疑惑,似乎不知道他為什麼而生氣。
顧見深隻覺陣陣冷意從腳底竄到胸腔,將心底極力掩藏著的湿冷盡數喚醒。
他什麼都沒說,拂袖離開。
這絕對是第一次,他第一次對沈清弦生氣。
沈清弦如今信不過這小白眼狼,也拿不準他到底是真氣還是假裝。
不過他要繼續挑戰他,看看他真正在乎的到底是什麼。
夜深後,顧見深沒回來。
沈清弦睡得也不踏實,他早就習慣了顧見深,身邊少個人隻覺得空落落的,哪裡睡得著?
再說他也不放心,雖然顧見深人生如戲全靠演技,但離了他睡不穩這個應該不假。
畢竟同床共枕這麼多年,他稍微離開他懷抱,他都要驚醒,轉而一抱住他又會沉沉睡去。
這要也是演的,沈清弦就真服氣了!
沈清弦想了下,披了外套出門,迎面就看到了他家陛下。
看著站在悽冷月色下的高大青年,他又忍不住心軟了。
人就是這樣,用了心,傾注了感情,哪怕知道這個大混蛋,可還是忍不住心疼他。
顧見深見他出來,眸色一深:“你要去哪兒?”
沈清弦嘆口氣道:“陛下這又是在做什麼?”
顧見深不出聲。
沈清弦上前握住他手道:“陛下,仔細身體。”
顧見深垂眸看他,雙眸平靜無波,可卻幽冷如深淵古潭。
“你是不是要離開我?”他啞著嗓子問他。
沈清弦硬是被他這模樣給戳得心肝一疼。
顧見深反手握著他,聲音裡竟夾了些哽咽:“你說過,如果我立後,你就離開……”
沈清弦怔了下。
他說過這樣的話嗎?倒也有可能……兩人蜜裡調油的時候,他生怕顧見深一個不小心娶妻生子,回去後他沒法向他交代,所以還真有可能說過這樣的話。
顧見深見他不出聲,隻覺得心裡更冷了,他用力握著他道:“我不會立後,也不會納妃,誰都不會有,你……你別離開行嗎?”
他情緒一失控就會忘了自稱。
沈清弦仰頭看他,看到他漆黑眸中的彷徨與不安,看到他緊繃的嘴角上壓不住的輕顫,看到他凝重的神態中無法掩藏的孤寂。
這瞬間,他還是心軟了。
這個笨蛋,大概什麼都不懂吧。
沈清弦笑了下,湊近他道:“陛下,你喜歡臣嗎?”
難得的……顧見深沒有馬上開口。
沈清弦卻覺得有些開心,他吻了他一下道:“還是說你隻是怕我離開?”
顧見深瞳孔猛地一縮,眼中有無法掩藏的慌亂。
沈清弦這一下是徹底看明白了。
雖然還是生氣,但更多的是無奈。
顧見深會變成這樣,也實在是童年的經歷太殘酷。
他不信沈清弦,不信他會無緣無故地對他好,不信他是真心對他好,也不信他會永遠陪著他。
至於喜歡……
其實顧見深根本不懂什麼是喜歡。
喜歡和信任無關,不信任一樣可以喜歡。
但是顧見深不敢去喜歡。
從小到大,沒得到過純粹的愛,所以也就不敢去碰觸這種感情。
既然付出就會受到傷害,那從根源上切斷不就行了。
不去喜歡就不會受到傷害,可他又貪戀著一份真正的溫暖和愛。
於是死死抓著沈清弦不放,一邊他堅信這是虛假的和不牢固的,一邊又拼了命地去緊握著,希望能真正得到。
就是這樣的矛盾與……病態。
沈清弦擁著他道:“陛下,沒有誰是永遠不會離開誰的,但隻要心在,離開了也仍是沒有離開。”
顧見深愣住了,似乎聽不明白他這句話的意思。
沈清弦也沒再著急,他會讓他信他,讓他喜歡上他,然後……狠狠揍他一頓!
秋收祭,帝王儀仗浩浩蕩蕩地去了祥盛山。
這已經是顧見深繼位後的第十次祭天。
除了第一次由衛琎代行,之後他都是自己親臨祥盛山,為萬民祈福。
幸運的是,這十多年衛國皆風調雨順,國泰民安。
當然和祭天無關,一來是顧見深治理有道,二來是沈清弦卜算有理。
兩相結合,才有這十年康泰。
今天沈清弦可不是心血來潮才要來主持祭天。
他要忽悠一聲,通知大家,他還在,也讓大家知道,“神”也在。
顧見深用了幾年時間才把他的勢力拔除,而他想要得回那些,隻需要這一瞬。
顧見深祭拜時,身著純白長袍的沈清弦抬手,陡然間,一股聖光從天而降,光芒極盛,極耀眼,仿佛將太陽的光芒引了下來!
這奪目的光輝連接了蒼天和大地,而立於其中的男子長發無風自動,純白的肌膚猶如晶瑩美玉,空靈的聲音響徹雲霄:“諸子心誠,神佑大衛!”
顧見深抬頭,看到了這如夢似幻的一幕。
他心心念念之人就在他面前,神聖又美麗……
這樣近卻又那般的遙遠。
他心一慌,伸手欲碰,卻發現自己根本動彈不得。
山下臣民跪了一地,全都在高呼著神跡顯靈,大衛無疆!
待到光芒散去,沈清弦的身體軟倒,顧見深大步靠近,扶住了他。
他也沒真暈,隻是做做樣子,大約就是被神上身,神去了而他自然得暈上一暈。
如此大陣仗一搞,明日他這國師的頭銜又穩如泰山了。
顧見深卻隻憂心他的身體,下了山後便尋來了朱子林。
朱子林自是眼睛一亮道:“國師乃大福之人!這身體已然全好了!”
顧見深松了口氣:“如此便好。”
為了顯示神靈的偉大,沈清弦昏睡了整整三日才醒來。
這一醒來自是容光煥發,別說病痛了,瞧著整個人都年輕了許多。
他比顧見深年長十餘歲,如今看來竟似比他還要年輕。
顧見深見他無事,既放心又不放心。
因為一切都和以前不一樣了。
沈清弦雖然還是同他很親昵,卻不再時時黏在他身邊。
兩人晚上還是會相擁而眠,但顧見深抱著他,卻總覺得什麼都沒抱到。
時間不等人,一晃眼又是數月。
入冬時,有宮人倉皇闖進御書房,福達命人攔下,但聽了他的稟報後又放他進來了。
“陛下!”那人眼淚一把鼻涕一把地高呼,“太後……太後不行了。”
顧見深怔了下。
自衛琎死後,孫氏便被軟禁在後宮,他也不再遮掩對她的恨意,雖然留她性命,卻也在用寂寞空耗著她。
如今……她終於受不了了?
顧見深道:“擺駕千祥宮。”
福達領命:“是。”
人都要去了,他也該去看看她了。
曾經風光一時的千祥宮如此幽冷殘敗,像這深宮中無數凋零的枯木一般,忘記了春夏的繁華,徒留秋冬的孤冷。
顧見深神色平靜,他對於孫氏,沒有絲毫憐憫。
他恨她,從有記憶的那一刻便極度恨她。
她是他一生見過的最自私狠辣的女人,偏偏這樣的人是他的母親。
都說虎毒尚不食子,孫氏卻連親生孩子都恨不得拖入地獄。
顧見深看到了蒼老的孫氏。
其實她不該是這副模樣,十年而已,她隻比沈清弦大了四五歲,可如今卻狼狽得像個耄耋老妪。
幹枯的肌膚,混濁的雙眼,還有瘋癲的神態。
她不行了,躺在床上已是半具屍體。
顧見深冷冷看著她,眸中沒有丁點兒憐憫。
孫氏看到他,面上忽然湧現了一股光輝,她掙扎著起身,雙眸詭異得明亮著。
顧見深擰眉,有些嫌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