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他把外衣披到他身上,小心給他系好衣帶:“你身體不好,莫要氣壞了。”
沈清弦轉頭,不看他。
顧見深看著他修長的脖頸,心一顫,聲音越發溫柔了:“漣華哥哥。”
這一聲稱呼算是戳到沈清弦的軟肋了,他轉頭,兇巴巴地瞪著他。
說來可笑,明明他在生氣,明明他在發火,可顧見深卻感覺到前所未有的溫暖,整個人都像被泡在糖漿中,又熱又甜,胸腔中的充盈無法言述。
“我錯了。”顧見深的聲音動聽極了,“不要生氣了好嗎?”
沈清弦見他這樣也心軟了,不過他還是很氣:“陛下可知錯在何處?”
顧見深道:“罔顧私情,無視法度。”
沈清弦氣順了些,他苦口婆心道:“臣教您儒術,教你法學,可不是讓您徇私舞弊的!”
顧見深軟聲道:“是朕不好。”
他都這般高大了,竟又擺出些年幼時的模樣,沈清弦哪裡還氣得起來,他聲音溫和了許多:“臣隻願陛下康明,勿行為民所恥之事!”
他訓他,顧見深卻像在聽天籟,隻覺得開心極了:“朕明白。”
沈清弦氣完了就覺得有些累。
顧見深察覺到了,輕聲問他:“要不去床上休息會兒?”
沈清弦應下來:“嗯……”
顧見深小心扶著他,將他安置到床上後又問他:“想喝水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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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清弦說了半天,是有些渴了:“有勞陛下了。”
顧見深笑笑道:“等著。”
沈清弦便老實等著了,沒一會兒顧見深端了熱水過來。
沈清弦接過,小口喝著,顧見深眉眼間全是溫柔:“日後莫要動怒,小心傷了身體。”
沈清弦沒好氣道:“那陛下就別做讓臣生氣的事!”
顧見深低笑道:“這次是朕不好,以後不會了。”
沈清弦見他知錯就改,又覺得很貼心:“臣也知陛下好意……是因為臣才有所顧忌,隻不過在臣心裡,陛下才是最重要的,其他的都是其次。”
這話讓顧見深眼睛猛的一亮,他看向沈清弦,忍不住問道:“當真嗎?”
這反問就讓沈清弦很不滿了:“陛下竟不信嗎?”
顧見深黑眸中全是柔和:“朕信。”
沈清弦心道:不信就打死你,費心費力養你五年,你還不信我,豈不是活生生的白眼狼!
大概是生氣的緣故,晚上沈清弦又很不舒服,雖然沒向前陣子那般高燒不退,可是也一直翻來覆去。
顧見深本就睡眠極淺,他一動他便醒了。
“睡不著嗎?”他過來問他。
沈清弦眯著眼睛道:“有些冷。”
顧見深掀開他的被窩,一陣冷風灌進來,沈清弦瑟縮了一下,不滿道:“陛下這是……”
下一瞬,一個熾熱的懷抱擁住了他,沈清弦閉嘴了。
顧見深抱著他道:“好些了嗎?”
沈清弦:“……”
顧見深卻覺得熱得很,他輕聲道:“睡吧。”
這怎麼睡得著!
沈清弦以為自己絕對睡不著,結果……這話也就在腦袋裡轉了三個來回,他就睡著了。
睡得還微微打呼,把顧見深給逗得低聲悶笑。
他小心擁著他,心情前所未有的好。
他不知道……不確定……也不敢知道不敢確定。
但是……今天的沈清弦給了他超乎想象的快樂。
還有從未有過的,溫暖。
他是真心的嗎?
他真的這麼想的嗎?他真的在乎他嗎?
顧見深不敢全信,但此刻他想沉浸在這份溫柔之中。
真假都無所謂,他像個在沙漠中孤單行走了許久的旅人,哪怕看到的是海市蜃樓也當做了真正的綠洲。
真好……他用力抱著沈清弦,心滿意足。
沈清弦病了整整一個冬天,顧見深無微不至地伺候著他。
這個冬天很冷,京都還降了前所未有的大雪,但顧見深卻一點兒都不冷,隻要一顆心是熱乎的,那就比無數棉衣還要管用。
這期間,他不動聲色地拔除了一些秦清的勢力,秦清沒有絲毫動作。
他還暗中跟蹤過聞飛,發現他根本沒做絲毫越線的事。
有次他故意白日潛入秦府,聽到了聞飛和秦清的談話。
秦清問得都是各地的降雨情況,還有作物生長。
聞飛絲毫沒提朝堂上的事,同他說的隻是一些欽天監處理不了的問題。
越聽越心安,越聽越想聽,堂堂一國之君竟然在冰天雪地裡,聽了半個時辰的歷法推算……
回去的時候顧見深打了個噴嚏,似乎有些著涼。
他怕病了沒法去見自家國師,趕緊喝了藥,又去跑馬出了一身汗,硬是把寒氣給驅出去了。
體質好是真犯規!
其實沈清弦有些起疑了。
葛景山一事讓他隱隱有些懷疑顧見深,懷疑這少年帝王不信他。
不過他也隻是有一點點懷疑,並未想太多,這陣子他病了,誤打誤撞地化了顧見深一半心結,所以那點兒懷疑也消失得差不多了。
開春之後,顧見深便有些患得患失,總怕現在的美夢被殘忍打碎。
誰知這日子一晃便是四年,顧見深成年了,沈清弦已經成了真正意義上的國師。
作者有話要說: 陛下躲過一劫了?
玉簡笑而不語。
咱們是正經人,不滿十八歲怎能談戀愛【揮手】
第60章 顧見深哭笑不得:“怎又怨得著我?”
這四年其實過得非常快, 仿佛眨眨眼就已經過去了。
主要是因為顧見深太忙了。
皇帝是那麼好當的嗎?試試就知道,這絕對是個超級折壽的職業。
有記憶的老顧還好說, 辦起事來來遊刃有餘,皇帝當得很順手,還能耍賴讓“皇後”幫忙理政, 可謂不亦樂乎。
沒記憶的小顧就慘了,他連沈清弦都信不過, 又能信得過誰?誰都信不過的後果就是把自己累個半死。
也虧了沈清弦提前給他打好了身體,要不然就他這工作狂的姿態,隻怕是活不長……
沈清弦這邊其實也有點兒慘, 裝病不是那麼好裝的, 大半年病裝下來, 小皇帝到是立住了,他這身體卻是糟糕了。
雖然不至於折壽,但也不是那動不動就飛檐走壁的厲害人物了。有時候甚至還比普通人弱一些, 也是很傷了。
說來很是唏噓, 這一年又一年, 他的小皇帝越來越高越來越結實越來越能幹, 他卻完全反著來, 比他矮了比他單薄了還沒他能幹了!
好處是他已經偷懶成性, 上朝愛去不去, 政務愛聽不聽,除了欽天監,其他的事都是愛答不理。
欽天監這邊他還是不能放手的, 風調雨順才國泰民安。而且除了他也沒人能調明白這風啊雨啊的,所以絕對不能丟。
四年過下來,顧見深已經大權在握,任誰都動搖不了他的帝座。
他處理政務也越來越熟稔,雖然還是沒法信任別人,但卻懂得了制衡之術。
帝王嘛,多疑是通病,也不算壞處,至少不會被人坑死。
國家政務走上正軌,官僚制度也越發健全,顧見深就沒那麼忙了。
他不忙,大臣們就開始鬧了。
連續幾天,奏折有三分之一都是:“陛下鼎盛春秋,理應立後納妃,充實後宮!”
再要麼就是:“帝後乃乾坤正道,還望陛下早日大婚,安定民心!”
還有就是:“儲君是國家之福,社稷之重!陛下應盡快大婚,誕下龍子!”
小山一樣的奏折全是這些玩意,顧見深看得火氣上湧,扔下道:“一群闲人!”
可不就是闲的?他的婚事哪用他們操心!
顧見深看得火大,便不想在宮裡待著,他起身道:“更衣。”
福達如今已經徹底為他所用,聽他這話便知道是怎麼回事。
連續四年,顧見深日日都要去國師府,晚上不提,白天也是有空了就會過去。
有時候是直接把御駕擺過去,但也不好日日都去,所以更多的時候是便衣出行。
起初福達還憂心陛下安危,後來他發現陛下身手了得,來無影去無蹤,連大內侍衛都毫無所查後,就老實閉嘴了……
顧見深來到秦府時,沈清弦正在湖邊乘涼。
他這身體畏寒怕熱,天冷了恨不得抱著個暖爐,天熱了又不耐煩在屋裡待著。
顧見深皺眉走近:“小心著涼。”
沈清弦抬頭,看到迎面走來的英俊男子。
整整九年,小蘿卜頭徹底長大了。
如今這劍眉星眸的青年哪兒還有絲毫當年的軟嫩模樣?
長得比他還高半頭,長手長腳的,一點兒都不可愛。
沈清弦作勢想起身行禮,顧見深便道:“不要起來,又沒別人。”
沈清弦便懶上了,隻說了句:“陛下萬安。”
顧見深將他扔在一旁的外衣拿起,仔細給他搭在腿上:“你身體不好,這剛入夏怎就這般貪涼?”
沈清弦道:“屋裡悶。”
顧見深坐到他一側,幫他擋了風:“悶得話去花園坐坐便是,怎能待在這湖邊?”
隨著年齡見長的還有顧見深這嘮叨……沈清弦懶散道:“臣這就要回屋了。”
見他輕輕蹙眉,顧見深又軟聲道:“你若覺得無聊,隨朕去宮裡住幾日?”
秦府上實在無趣,那花園也沒什麼好看的,幾朵白色的茉莉花,沈清弦特別不待見。
可惜沈清弦也不想去宮裡,他說道:“不去,偷偷摸摸的,沒意思。”
他身為國師,也是當今聖上“寵臣”,隨意出入皇宮是可以的,但卻不能住下,這不合規矩。
往日顧見深忙起來,晚上不願來回跑,沈清弦便到皇宮裡住了幾日。
那可真是做賊一般,走到哪兒都要清場,生怕隔牆有耳,惹來事端。
雖然顧見深晚上省事了,但沈清弦卻折騰得很,所以不樂意再去。
顧見深又道:“那朕讓人給你休整下府上的花園。”
這衛國根深蒂固地討厭紅色,所以花兒大多是白色的,再不濟也是淺黃淺粉,沈清弦看了隻覺得無趣,他道:“可別折騰了,臣也不喜歡那些花花草草的。”
顧見深想了下,又哄他道:“那朕帶你去行宮住幾日?”
這倒是極好的,沈清弦來了精神:“什麼時候?”
顧見深笑道:“五日後,你若是沒病著,朕就帶你去。”
沈清弦道:“臣定不會病了!”
顧見深卻有些擔憂:“但願你今日沒著涼。”他還是很了解他這身體的。
什麼叫烏鴉嘴?顧見深就是典型了。
當晚沈清弦就發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