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如今沈清弦都聽習慣了,早已不覺得這樣親昵的稱呼有哪兒不對。
沈清弦問:“陛下親自下廚?”
顧見深道:“如此良辰美景,自然是朕親手所備。”
沈清弦笑道:“那我可要好好嘗嘗。”
顧見深引他入座,兩人相對而坐,竟都覺得心中快慰。
顧見深看著沈清弦隻覺賞心悅目,心中滿是歡喜。
沈清弦看著顧見深的金色龍袍,紅玉掛珠,也甚是喜歡。
兩人在宮中住了三十餘載,顧見深為了投其所好,那裝修可謂又紅又金又明又亮……
媳婦兒喜歡什麼就來什麼,甭管辣不辣眼睛!
反正,後世考古學家對於華高祖的品位都懶得考究了,甚至為此還一致認為沈皇後對陛下用情極深,否則那般性趣高雅的女子怎會遷就他這辣眼睛的審美?
所以啊,歷史這玩意也別太當真,考來考去的,考出來的結果可能是本末倒置。
倒是後人的某些腦補很帶勁,比如千年後特別流行的顧沈CP,一致認為沈皇後其實是女裝大佬,生得貌美如女子,但卻是個實打實的男人,所以這般恩愛的帝後才會沒有子嗣。
男男怎麼生子?生不出的!
而且再深入腦補一下就會明白沈皇後到底有多美,一個男子能騙過萬千朝臣,被譽為千古第一美人,足以見得其容貌是如何傾世又傾國!
當然華高祖也是深情中的典範,若非他這般痴情,以“沈皇後”的才情抱負,又怎甘願以女子之身在後宮陪他?
後世出土了不少華高祖批閱的奏折,其中有很多御批皆是沈皇後的字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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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不少專家認為是沈皇後代筆,畢竟沈皇後的字跡優美俊秀,華高祖會讓妻子代筆也極有可能。
但更多人認為這些御批是沈皇後獨自完成的。
因為仔細對比的話,帝後兩人批閱的奏折其實是能看出性情差異的,而且從沈皇後留下的詩詞畫作也能看出她胸中有丘壑,不僅才情斐然,更是有極大抱負的!
後世樂於研究這兩人,實在是他們在位期間奇跡太多,哪件事細細說來都是妙趣橫生。
可事實上對兩人來說,最妙的是這最後幾年。
同飲共醉完成得很順利,兩人把酒言歡,齊齊醉倒。
因為不許下人入內,所以他倆睡在了軟榻上,當真是醉得一塌糊塗。
隻可惜醉得有些厲害,醒來後連自己說了什麼都記不清了。
沈清弦揉了揉太陽穴道:“昨晚沒冒犯了陛下吧?
顧見深也腦門生疼,他道:“隱約記得你有嫌棄我眼睛。”
沈清弦:“……”這真像他能做出的事。
顧見深道:“幸虧我天生一雙紅眸,否則你豈不是要嫌棄我一輩子?”
沈清弦哂然道:“也不是啦。”
這話聽起來就是“是”的意思!
顧見深扶著他笑道:“怎麼樣,還好嗎?”
沈清弦道:“頭暈目眩。”
顧見深說:“這凡間的酒不行,喝多了的確傷身。”
沈清弦說:“好在任務完成了。”
顧見深將他打橫抱起:“走了,去好生睡一覺。”
沈清弦環住他脖頸道:“陛下不暈嗎?”
“暈。”顧見深低頭看他,“不過也習慣了。”
沈清弦沒聽明白:“怎麼就習慣了?”
顧見深在他額頭上吻了下:“一見你,腦袋都是暈的,這麼多年過下來,你說我習不習慣?”
沈清弦笑道:“貧。”
顧見深被他柔軟的聲音撩得心痒,低頭吻他。
沈清弦似乎也習慣了,習慣了他的吻。
這……
也說不清是好事還是壞事了。
兩人好生休息了幾天,沈清弦還惦記著摘星星的任務,他問他:“這個到底要如何完成?”
顧見深盯著他問:“你信我嗎?”
沈清弦道:“相信。”
顧見深握著他手道:“那就交給我。”
沈清弦又問道:“不需要我做什麼嗎?”
顧見深想了下說道:“你不要多想,完全放松,跟著心走。”
這說得太含糊了,沈清弦又問:“隻是這樣就行嗎?”
顧見深道:“對,其他的全交給我。”
沈清弦倒是不懷疑他會坑他,隻是對於未知的事,人總是會有些不安和緊張。
他問顧見深:“有把握嗎?“
顧見深說:“七八成。”
這麼高!沈清弦頓時滿意了:“行,那就交給你了!”
他們這般在月下闲聊著,沒有丁點兒要摘星星的意思。
沈清弦也不多想了,就這樣和顧見深慢悠悠地走著,隨便說這些趣事,倒也放松愜意。
忽然間……
沈清弦腳底一空,失重感撲面襲來!
他心中一驚,急於抓住些什麼,可周圍空蕩蕩的,什麼都抓不住,什麼都握不緊,無助像潮水般湧進嘴鼻,熟悉卻極度遙遠的感覺擠上心頭,那些早已塵封的記憶原來如此鮮明。
漆黑的深井,腐爛的腥臭味,潮湿的氣息像無數毒蛇在危險的吐著芯子。
沈清弦心中一片冷涼,仿佛回到了那遙遠的童年,回到了被關在深井中的數個日夜。
孤獨、冷寂、死一般的安靜和漆黑。
下一瞬,他跌進了一個柔軟的懷抱。
沈清弦腦中一片空白,久久都回不過神。
直到一個低緩的聲音響起:“別怕,沒事的。”
這是記憶中不曾存在的聲音,這是個陌生卻又熟悉的聲音,這是……顧見深。
陡然間,一股溫暖的光芒亮起,搖晃的燭光將漆黑照亮,帶來了熾熱與光明。
沈清弦抬頭,望進了顧見深的眼中。
漆黑的眸子裡搖曳著點點星芒,在這極深極冷極黑的地方,仿佛綻放在夜空中的耀眼星辰。
沈清弦心猛地一顫。
下一刻,顧見深已經帶著他離開了潮湿的枯井。
明亮月色下,還是那個溫暖如春的後花園,可是沈清弦卻半天都沒回過神來。
顧見深心疼得密密麻麻,他緊緊抱著他道:“好了好了,沒事了,難過的話就打我吧,是我不好,嚇著你了。”
沈清弦一動沒動,隻任由他這樣抱著。
過了很久很久,他終於開口了:“原來是這樣嗎?”
所謂摘星星,自然不是摘得真正的星星……他想要的隻是一個救贖。
幼年的時候,在跌入深井的那一刻,他想有人在那一瞬將他從泥潭中拉出。
沒有之後的數個日夜,沒有孤獨冷漠的無助等待,沒有那讓人窒息的潮湿與陰冷。
他想的無非是在一片漆黑中能看到這雙如星辰般閃耀的眸子。
第42章 再燃姻緣香
顧見深帶他回了屋, 沈清弦已經徹底冷靜下來,他說道:“我去洗個澡。”
方才是真正落進了枯井中, 雖然顧見深很快就抱住了他,但他的衣服還是弄髒了。
顧見深也沒多說,隻應道:“去吧。”
從浴室出來, 沈清弦已經換上了寢衣,長發也散在了背後, 沒有任何墜飾的模樣反倒越發好看了。
顧見深給他泡了熱茶,縷縷熱氣帶著溫潤茶香,能讓躁動的心平復下來。
沈清弦坐在他身側:“陛下……”說著他抬頭, 眼睛盯著顧見深, “你怎麼會想到要這樣完成任務?”
顧見深笑了下, 反問他:“你覺得呢?”
沈清弦搖頭道:“我不知道。”
顧見深竟賣了個關子:“也許有一天你會自己找到答案。”
沈清弦:“……”
“好了,”顧見深給他倒茶,“再嘗嘗這茶吧, 我們該回去了。”
沈清弦端起茶杯, 輕輕啜了一口, 茶香蔓延到唇齒間, 一句‘你真的喜歡我嗎’到了嘴邊, 卻還是沒能問出來。
問了又如何?顧見深給他答案又怎樣?
最關鍵的是他自己, 信還是不信?
他不信。
沈清弦和顧見深離開得並不突兀, 人類皇帝能夠在位三十年已經很不錯了。
雖然沒有子嗣,但他們認養了沈傾磊的孩子。
顧見深裝了幾年的病終於開始收尾,有沈清弦在, 太醫們好糊弄得很,一個個已經是搖頭嘆氣,擔心一言不合就跟著陪葬。
最後十多天,顧見深臥病在床,沈清弦衣不解帶地貼身伺候著。
這一幕實在讓人感動……
“病”得呼吸困難的顧見深還有空說笑:“你知道嗎?我還想過要把皇位給你。”
沈清弦淡淡道:“我要這東西幹嘛?”凡間的一個小小皇位,於沈清弦來說實在不值一提。
顧見深道:“不都說皇帝是紫微星轉世嗎?也許將皇位給你,也是為你摘了星星。”
他竟又提到了這個話題,沈清弦心思一動,問他:“那怎麼又改變主意了?”
顧見深看著他,雖面色蒼白憔悴,但雙眸依舊炯炯有神:“因為那不是你想要的。”
沈清弦隱約捕捉到了一點兒痕跡:“……我想要的嗎?”
顧見深應了一聲後又不肯再說了。
沈清弦再看向他,卻發現這家伙已經走了。
“陛下……駕崩了!”
伴隨著太監悲慟的吶喊聲,外頭的臣子磕頭痛哭。
沈清弦笑了下,伏在顧見深的床側,慢慢閉上了眼睛。
夫去婦隨,華高祖和沈皇後用傳奇般的愛情詮釋了何為一生一世一雙人。
人間數十年,於修真界來說似是短短幾日。
萬秀山絲毫未變,連盛開的桃花都仍掛樹枝,嬌豔浮動,親昵地歡迎著主人的歸來。
一陣氣息飄來,沈清弦給顧見深放了行。
兩人在凡間相守近四十年,此時再相見,竟覺得挺新鮮。
還是顧見深先開口:“肉體凡胎不及你風姿的千分之一。”哪怕沈皇後已經被他的靈魂同化地極像了,可還是與本體相差極大,這是一種不能形容的差距,天塹一般,無法比較。
沈清弦唇角微揚:“陛下的眼睛當真是世間瑰寶。”
顧見深走近他,握住他手道:“就隻有這雙眼睛是瑰寶?”
沈清弦視線下移,落到了他微敞的領口上。
顧見深搖頭輕笑,聲音很是曖昧:“想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