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憂心忡忡,所以李氏並未發現什麼異樣,不過沈清弦也收拾的很利索, 她刻意看也是看不到什麼的。
一進屋李氏看見女兒坐在床邊還當她是滿腹心事睡不著。
尊主大人的演技也相當到位,明明身後藏了個野男人, 此時還面不改色、淡定自若……這讓他的野男人有些不甘,想掐他細腰。
不過“野男人”怕被踹回唯心宮,所以一動不敢動, 呼吸都放得極輕。
李氏坐在沈清弦身邊, 拿起他的手道:“清兒……怎麼還沒睡?”
沈清弦拿不準她來做什麼, 隻得穩住了道:“睡了會兒又醒了。”
李氏眸色微閃:“是有心事嗎?”
這無疑提醒了沈清弦,沈清弦神色一黯,沒出聲。
李氏心一橫, 打算和盤託出了:“娘知道你的心思。”
沈清弦微怔, 抬頭看向她。
李氏道:“娘是過來人, 又怎會不懂這些?你可是對那位顧公子……”
沈清弦小聲道:“娘……你說什麼呢!”這被戳破心思的緊張聲音聽得某人心猿意馬。
李氏長嘆口氣, 拍拍她手道:“使不得!”
沈清弦低垂著眼簾, 不發一語, 隻是神態間滿是傷心。
李氏繼續道:“顧公子雖品行皆好, 又是我們家的大恩人,但他無父無母,四處遊蕩, 你若……若跟了他,那以後的日子該多苦?”
沈清弦手指蜷縮,用力攥緊了衣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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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氏心疼歸心疼,但也舍不得女兒入火坑:“好孩子,聽娘的,把這人忘了吧,你們不合適。”
沈清弦忽然忍不住了,他抬頭看向母親:“娘,沒有開始怎麼就能確定不合適?您當時嫁給父親時不也覺得不合適嗎?”
一句話問得李氏啞口無言。
沈清弦又垂下眼簾,聲音略帶哽咽,小聲道:“顧大哥他救了我一命,也將我從泥潭中拉了出來,我……我……”
李氏這心啊,密密麻麻都是刺痛,她阻止這段姻緣,真不是為了自家臉面,完全是為女兒的未來著想,如此嬌養著的寶貝閨女,哪裡過得了一天糟日子?
她如今雖心儀顧見深,但婚姻不是一腔熱血,日後相處了,若是又覺得性情不投,可該如何是好?
李氏還欲再勸,沈清弦卻不想再說了。主要是後面藏了個人,時間一久他怕露餡。
“娘……您讓我靜靜吧,我……不會胡來的。”
他這般說著,李氏隻覺更心疼,可也沒什麼辦法,此時心軟,日後後悔。
“那你好好休息。”
沈清弦點點頭:“嗯。”
李氏起身,沈清弦送她出去。
出了門後,李氏還站了一會兒,她腦袋裡亂七八糟想了一堆,末了竟冒出這麼個念頭:清兒已經十六了,怎地還沒一點兒要發育的意思?
方才在屋裡,沈清弦隻穿了個裡衣,胸前一片平坦,沒有半點兒起伏的模樣……
李氏小聲嘟囔著:“明日起得多給清兒熬點兒補湯……”
可憐沈夫人再怎麼熬也沒用了,你女兒早在你不知不覺時變成了男人……所以胸什麼的,喝一輩子大補湯也別想能補出來了!
李氏一走遠,顧見深就出來了,他頭發微亂,但姿態仍是英俊帥氣,尤其薄唇一揚,笑得人心一蕩:“再叫一聲。”
沈清弦懶得理他。
顧見深拉住他手腕,將人抱進懷裡:“叫一聲,我想聽。”
沈清弦仰頭看他,本想送他一個滾字,結果竟跌進了他眼中。
化作凡胎,顧見深自然沒了那囂張肆意的紅眸,可眼前這黑眸竟也能如此明亮。
燭火映在其中,斑斓的金色竟像撕破夜空的耀眼星辰。
沈清弦怔了下。
顧見深趁機親了他一下:“清兒。”
這一聲……叫得尊主大人從頭皮顫到了尾椎。
開心嗎?不,想殺人!
沈清弦給他一拳,毫不留情地來了句:“滾!”
顧見深也不著惱,又湊上來道:“別生氣,我們先適應下,日後成了親,我也得這樣叫你。”
還真是這麼回事……沈清弦頓時不想成親了!
顧見深又道:“你也別叫我顧大哥,要叫深哥哥。”
沈清弦發誓,他這輩子都沒這麼惡心過!別說把這人送回唯心宮了,他完全想送他下地獄!
更讓沈清弦爆炸的還在後頭,顧見深又說了一句:“不對……等我娶了你,你得叫我相公。”
尊主大人忍不住了,蓄滿靈氣的一拳毫無徵兆地揍了過去。
往常老實挨打的顧見深卻一掌包住了他的小拳頭。
沈清弦瞪著他。
顧見深笑得很寵溺:“好了,別生氣,本就是假的,還不讓我自己開心下?”
沈清弦眯起眼睛:“羞辱我,你很開心?”
顧見深微怔,眼中有無奈閃過:“若是你喜歡一個人,也會想聽他說些甜蜜話,即便是假的。”
沈清弦半點兒都不信他嘴中的喜歡。
不過他也冷靜下來了,本就是合作互贏,他的目的是搬磚,顧見深對修復天梯似乎沒太大興趣,他約莫隻是覺得好玩,既如此,他也不能拘著不讓人玩。
沈清弦回歸正題道:“我這邊先絕食,你在外頭打聽下他們相中了哪家,實在不行就用點兒手段讓他娶不成吧。”
顧見深應道:“明白。”
兩人又正經商量了一會兒,沈清弦就想趕人了:“你還不走?”
顧見深卻道:“我再陪陪你。”
沈清弦道:“不用。”
顧見深說:“相信我,你這凡人的身子,一天沒睡肯定很憔悴,效果更佳。”
想了下,沈清弦覺得有些道理,於是道:“那我就不睡了,不過不用你陪。”
顧見深道:“別高估了自己的身體,很容易犯困的。”
沈清弦看他:“怎麼?你在這我就不犯困了?”
顧見深笑道:“你睡了我就非禮你。”
沈清弦:“……”
事實上,沈清弦沒睡,顧見深也沒不非禮他。
兩人黏黏糊糊一晚上,竟還覺得時間過得挺快。
天快亮的時候,顧見深道:“我走了?”
沈清弦道:“快走!”
顧見深又偷了個吻,這才跳窗離開。
沈清弦心裡想著,這若是讓沈國公和李氏知道了,怕不是要氣到棺材裡去……
一晚上沒睡,沈清弦的確是非常憔悴。
他坐在窗邊,沉默不語的模樣相當惹人憐愛了。
丫鬟們來請他去吃飯,到了飯廳,沈清弦行禮問好,樣樣不差,隻是任誰都看得出他精神萎靡不振。
一家五口,四個人都在揪心。
各自入座,吃飯的時候沈世子拼命給妹妹夾菜,然而菜堆了一大碗,沈清弦也隻是拿著筷子挑挑揀揀。
李氏問他:“不合胃口嗎?”
沈清弦道:“味道很好。”
沈國公又小聲問道:“那怎麼不吃?”
沈清弦勉強夾起一塊青菜吃到了嘴裡……然後就再也吃不下去了。
一家人這個急啊,又不敢說什麼,生怕惹他更傷心。
沈清弦似是實在吃不下了,他起身,行了個禮道:“父親母親,大哥二哥,你們先吃,我有些不舒服,先回屋了。”
沈國公看看李氏,李氏起身道:“我陪你回去。”
沈清弦道:“母親留步……我想一個人靜靜。”
李氏也隻得停住腳步。
他一走,飯廳裡四人都愁眉不展。
李氏道:“等幾日……等幾日她就想開了。”
沈國公隻希望妻子說的是對的。沈傾磊這個懊惱啊,懊惱得想抽自己大耳光。沈老二皺了皺眉,什麼都沒說。
早上沒吃,中午繼續不吃,晚上還是不吃。
沈清弦什麼也不說,什麼都不提,老老實實地過著日子,就是吃不下飯。
這模樣真是讓人心疼死了!
李氏做了他愛吃的點心,沈清弦不願拂了母親的心意,勉強吃一口,可很快就神色痛苦,無法下咽。
李氏揪心道:“乖清兒,你這樣不吃東西,身體怎麼受得住?”
沈清弦憔悴著臉道:“娘……我實在吃不下。”
李氏心軟又心疼,可又沒什麼辦法。
如果沈清弦大哭大鬧,她還能硬下心來,可沈清弦這般不說不提,好生生過著日子,卻越過越神傷,越過越憔悴,讓她這當母親的實在是難受極了。
一天結束,沈清弦前所未有的期待著顧見深過來。
為什麼?
尊主大人快餓死啦!
這肉胎又沒闢谷,一天不吃飯哪能不餓?
他憑借著超強的毅力裝著不餓,但實際上早就餓得頭暈眼花,挪不動步了。
顧見深一來,他當即雙眸一亮。
顧見深笑道:“餓壞了?”
沈清弦哪肯承認:“不餓。”
顧見深也不拆穿他,隻將拿來的食盒放下道:“給你帶了些好吃的,快來嘗嘗。”
沈清弦矜持地坐下,顧見深早就伺候他慣了,碗筷湯勺,樣樣不缺,還專找了些金器,很是討人喜歡了。
沈清弦雖然餓壞了,但吃飯的姿態仍舊慢條斯理,優雅得體。
顧見深看著他道:“你啊,真是天生的大家閨秀。”
沈清弦正餓著呢,懶得理他。
顧見深又道:“不是羞辱你,隻是覺得你天生就該受盡萬千寵愛。”
沈清弦笑道:“那陛下呢?”
“我?”顧見深道,“亂葬崗上的一具死屍,爬回人間也無處可去。”
他說得好像是自己這在凡間的肉胎,可細細聽來,又似乎不止如此。
沈清弦頓了下,說道:“莫要妄自菲薄。”
顧見深眼中帶笑:“你在擔心我?”
沈清弦道:“你想多了。”
他這麼說,顧見深卻頗覺受用。日子長了,他也了解沈清弦了,這家伙虛情假意時坦坦蕩蕩,真動了點兒心思卻別扭得很。
如今他就愛看他別扭的樣子。
吃過飯後,顧見深自是又留了下來。
顧見深問他:“今晚還不睡?”他到樂意陪他鬧。
沈清弦道:“睡覺!”不睡不吃這能熬幾天?他回頭暈倒了還怎麼“抗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