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做了個噤聲的動作,我咽了咽口水對外面道:「沒、沒事,你去替我尋些安神香。」
我看著那黑衣人,沉聲道:「你是王爺的人?」
他沒回答我的話,道:「主子讓你重新得到皇上的寵愛,江珠壁,除之。」
除之,是殺了的意思嗎?
我往後退了兩步。
「王爺到底想做什麼!」
「這不是你該問的,若想宋巧兒活命就乖乖聽主子吩咐。」
「你們把她怎麼了!」
「你放心,待事情辦好主子自會讓你們相見,若是……」
我面色蒼白,身後抓著桌子手用力了幾分。
那人仍給我一袋藥:「這是慢性毒藥,記住,要神不知鬼不覺。」
等那人走時我還驚魂未定,阿福進來見我面色難看趕忙扶住我。
「貴人,怎麼了,這是什麼?」
我見阿福低頭去撿那袋藥趕忙將藥藏起來,支支吾吾推她出去,道:「沒事,你先出去。」
我看著那袋藥,如同見了蛇蠍一般。
難道,真的要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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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是我?
我輾轉反側一晚上,天蒙蒙亮就被夢中的情景嚇醒。
巧兒渾身是血拉著我喊救她,我卻怎麼也動不了,眼睜睜看她在我眼前斷了氣。
我抓著被子眼淚忍不住往下流,背脊被冷汗浸湿,悔恨一年前為什麼要進宮!
阿福撩開床幔,一臉擔憂看著我:「貴人,怎麼了?」
我嗓子發疼,喃喃:「阿福,你說我還能出宮嗎?」
阿福垂下眼,抱住了我:「如果逃避不了為什麼不去面對呢?奴婢都能看出陛下是對您有意的,那日您落水陛下不眠不休守了您一晚上。」
「是嗎?」我苦笑,就怕那份愛摻雜著不屬於我的情分。
阿福重重點了點頭。
「給我打盆冷水來,再去找件鮮豔的紅裳,不要太刻意的那種。」
阿福愣了愣,詫異地看著我。
我笑笑:「去吧。」
25.
被冷水浸了一身,原本我的身子骨就算不上好,這麼一折騰倒是發起了高熱。
太醫前腳剛走李玄也跟著來了,他一臉隱忍,對一旁的宮人呵斥:「好端端貴人怎麼生了病?」
阿福看了眼我,低頭道:「貴人這幾日不眠不休,日日坐在院子。」
我打斷她:「阿福!」
李玄牽住我的手,黝黑深不見底的眼眸凝視著我:「桃兒,你為何……」
我輕輕抽回手,低聲道:「陛下日理萬機,這個時辰不該在這。」
他皺著眉頭:「你讓朕如何放心你?」
「嫔妾不過是悶在屋子太久,才出去喘喘氣,陛下不必擔憂。」
他嘆了口氣:「那朕再從內務府給你挑幾個宮人,你若想出去便讓她們跟著你。」
我抬眼看著他,眼眶有些湿潤。
他摸了摸我的頭:「早膳用了嗎?」
我搖了搖頭:「不想吃……」
他微微蹙眉,轉頭對阿福道:「做幾道貴人愛吃的點心,清淡些。」
我低聲道:「陛下吃了嗎?」
他顯然沒想到我會說出這句話,看我的眼神都有些錯愕。
「若沒吃便陪陪我吧。」我垂下頭不去看他,緊緊攥著被子。
「桃兒,你,不怨朕了嗎?」
「從前是嫔妾太固執,後來阿福告訴我,落水那日你衣不解帶守了我一晚上。」我抬頭看他,「陛下,你心裡也有我一點兒位置的是嗎?」
他深深望著我,片刻失笑點了點頭。
我眼裡一片清明,時隔半年多對他露出了第一個笑顏。
往後幾日李玄抽了空便來看看我,隻是每次都不會待太久,還不如他陪著江珠壁的時辰多。
這日他陪我用午膳,江珠壁宮中又差人來催,說是她病了,病入膏肓了。
他拉著我的手安撫我:「桃兒,你體諒體諒朕。」
我笑笑:「陛下去吧,嫔妾也飽了。」
他凝視我片刻,一臉疲態起身離開。
阿福怒我不爭,道:「貴人,您為什麼不留住陛下?」
我淺笑望著她:「留住一次又怎麼樣?」
她憤憤跺了跺腳:「十次有八次都被叫走,她還真當自己是中宮娘娘了?」
我板著臉道:「日後這樣的話不許說了!」
她氣鼓鼓「哼」了一聲。
我失笑:「好了,那我們明日去金鑾殿送些吃食可好?」
我不帶好氣道:「您可算開竅啦!」
次日我到金鑾殿時張公公一臉詫異,顯然沒想到我會親自來金鑾殿尋李玄。
我笑笑:「公公,勞煩替我通傳一聲。」
他一臉為難:「貴人,這……這珠妃娘娘正在殿中呢。」
我抿了抿唇道:「那公公替我將吃食送進去吧。」
他連忙接過食盒,阿福扯了扯我的衣袖,我當做沒看見。
出了金鑾殿阿福嘟著小嘴,一臉不開心。
我笑笑:「好了,今日沒見著還有明日,明日再見不著後日咱們再來。」
「是是是,貴人您說的是!」
剛走沒多遠我便看見賀崢帶著御林軍在巡視。
我摸了摸頭上的簪子,道:「我頭上的簪子好像不見了。」
我看向身後幾人:「你們快去尋尋。」
她們一臉為難:「可是……陛下說不能離開您。」
我蹙眉呵斥:「那是陛下賞賜的,若是讓有心人拿出宮去豈不是讓我擔了罪名?」
她們面面相覷,猶豫著要不要找。
我語氣一軟:「快去吧,前面就是御花園,我去亭子裡等你們。」
「是。」
26.
她們走後我拉著阿福走到御花園,對她道:「你在這等著我。」
阿福看了眼四周:「貴人……」
不等她說完我徑直往裡走,剛到假山處就被一隻手拉了進去。
我一看,果真是賀崢,欣喜喊了一聲:「賀大哥!」
他無奈笑笑:「這段時間瀾月宮看守太嚴我沒機會去尋你,方才聽到你說來御花園便跟著來了。」
頓了頓,他蹙眉又道:「你這段日子可還好?那日為何會落水。」
我垂下眼,片刻猶豫往望著他:「賀大哥,我能相信你嗎?」
他愣了愣:「你這是何意?」
我低聲道:「這段日子發生了很多事,我好像出不去了。」
他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假山內一片寂靜,不知過了過久他突然抱住了我,我身子一僵,忘記了掙扎,隻覺得耳邊傳來他溫熱的呼吸聲。
「桃兒,我知曉這樣說很唐突,可我……」
「什麼?」
「我帶你出宮是有私心的,你可以毫無保留地相信我,你可以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嗎?」
我無奈笑笑,輕輕將他推開。
上一次毫無保留相信了李玄,換來的卻謊言。
可如今,除了賀崢我還能相信誰?
「那日落水,確實是有人蓄意謀害。」
他的瞳孔驀然放大:「可知是誰?」
我咬了咬唇,搖頭道:「不知道。」
他蹙著眉,一臉遲疑。
心裡的直覺告訴我事情沒那麼簡單,我試探性問他:「賀大哥,你可是知道些什麼?」
我握著拳頭,啞聲道:「我怕是江老將軍。」
我的身子不自覺顫抖了一下,江老將軍,貴妃娘娘的父親?這件事和他又有什麼關系?
我翕動慘白的嘴唇,脫口而出:「什麼意思?」
他道:「我也僅是猜測,這些年宮裡的女子斷斷續續殒命,多少和江家脫不了ţŭ̀ⁱ幹系,從前皇上專寵你,你已是他的眼中釘。現在他送了江珠壁入宮,斷不能讓你擋了他的路。」
我腿一軟倒退兩步,靠在石壁上。
難道我中毒那次也是江家的手筆?
「我如何會擋了他的路?」
「因為江家需要一位皇太子,所以阻礙到他的人必須死。」
「那陛下呢?他知不知道?」
「知道又如何,朝堂武將稀缺,江家手握重兵又是扶持陛下上位的功臣,如今與西厥戰事告急,陛下還需仰仗江家出徵。換作是你,還會覺得女子更重要嗎?」
我雙手死死扣著身後的石壁,心裡一陣後怕。
一年多了,我竟不知道自己原來一直置身在這場政治的漩渦中。
於王爺而言我是一顆「棋子」,於江家而言我是阻擋他的「石子」,於李玄而言……我又是什麼?
賀崢扶住我,一臉肅色:「桃兒,出宮吧。」
我胸口起伏,一陣喘不上氣,我看著賀崢,低聲道:「出宮後我想去尋我小妹。」
「她在何處?」
「我不知道,你能不能幫我去找找她?」
賀崢帶著我看不懂的情緒望著我,我被他看得一陣心虛,這一刻我突然覺得我和他的情誼變得不再純粹,我利用了他。
他望著我低聲道:「好,我會幫你。」
27.
回去時我還沉浸在賀崢的那番話中,碰到幾個宮婢還澆了一身湯水。
那個小宮女跪在地上:「貴人恕罪,貴人恕罪!」
我皺著眉頭拍了拍衣服,那氣味實在難聞,不禁問道:「這是什麼東西?」
「是珠妃娘娘的藥……」
我看著那盅藥陷入沉思……
28.
夜晚李玄來了我的寢宮,那會兒我正在刺繡,思緒不定被針戳了個血洞。
我皺著眉頭,正準備喊阿福就被一雙大手握住。
我抬頭一看是李玄,他拿出帕子替我裹住,語氣帶著責備:「怎麼這樣不小心?」
我低聲道:「陛下,你怎麼來了?」
他望著我:「來看你還需要理由嗎?」
我搖了搖頭。
「今日聽張明德說你來了金鑾殿,想著你找我有事便過來看你了。」
「所以嫔妾去看你也需要理由嗎?」
他抿了抿唇,沉聲道:「日後沒事便不要來金鑾殿了,想見我讓下人通傳就好。」
我看著手指上包扎得極醜的帕子,講不出什麼情緒:「好。」
他凝視著我,輕聲道:「桃兒,你現在笑得越來越少了,是朕不好。」
我抬頭,雙手環上他的脖子,笑得燦爛極了:「陛下最好了,隻要陛下心裡有我見不見都一樣。」
他失笑一聲:「你等著朕,日後朕天天都陪你。」
我故作天真看著他:「現在不能陪嗎?」
他嘆了一口氣,還沒等他開口,門外小太監便來通傳,說是江珠壁已經在等他用晚膳。
我笑笑:「陛下去吧,我等著你日後天天陪著我。」
他摸了摸我的頭,淺笑點了點頭。
待他出去後我臉上的笑容逐漸褪下,嘴角僵得厲害。
不出意外,李玄今晚留宿在江珠壁宮中。
這段時間我睡得沉,平日總要夜起,現在卻怎麼也睜不開眼,白天醒來問阿福怎麼回事,她隻說這個香是剛換的安神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