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傅延昇搖搖頭,這畢竟是一次綁架,章家人雖然是幕後指使者,但實施綁架的人大都是有些案底的社會氓流,甚至是為了一點賞金就铤而走險的亡命之徒,戚嶼這種身份,難保那些人不見財起意,趁機勒索敲詐,他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維邏輯來推斷事件的結果,也不能心懷僥幸地認為,戚嶼上一次有驚無險,這一次仍能有驚無險。
此時距離戚嶼和章承宣失聯已經過去了兩個小時。
綁匪帶走兩人後,未上高速,隻走低速的偏野小道,由於信號不穩,定位時斷時續,大大加深了警方攔截調查的難度。
葉欽如將信息告訴傅延昇後,又說:“警方正按照定位繼續追蹤他們的去向,但我們不確定劫持者的身份和目的,恐怕得再觀望……”
“知道了。”傅延昇抓著電話的手一直在發顫,不知道是因為生氣,還是因為害怕。
他氣他們沒有保護好戚嶼,也氣自己沒有警覺,在戚嶼掛他電話的那一瞬間,他就應該反應過來的,如果他能再及時一點……
傅延昇打開機票網,這個點國內所有民航飛機都已經停飛了。
他腦海裡一遍遍浮現著他們下午分開時,車窗玻璃慢慢遮住戚嶼側臉的那一幕……
想到戚嶼今晚有可能因此受傷、遇險、甚至遇害,傅延昇就覺得自己渾身像是被澆透了冰水,血液都凝固起來。
這樣的時刻,自己遠在千裡之外,除了看兩眼定位地圖,打幾個電話,什麼都幫不上……
傅延昇握緊拳頭,暗罵了聲“操”。
……
等等……
他忽然見想到什麼,翻開手機通訊錄,找出一個電話撥通。
“陳總,我是傅延昇……是,我記得你之前跟我說過,大力集團的馬董事長每周一半夜都要從深城坐私人飛機飛海城開會,這消息屬實嗎?……是,我有點急事,拜託你幫我問問,如果可以,讓馬董今晚捎帶我一程……好,我等你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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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了十分鍾,很快就有回電,傅延昇匆匆接起,聽到對面的話,他暗沉的眼眸裡燃起了一絲希望:“太好了!……別說什麼人情,之前那事我也是舉手之勞……好,我現在馬上過去……”
掛了電話,傅延昇抓起外套胡亂披上,飛奔出門,趕往馬俊龍的私人機場。
路上,傅延昇從衣兜裡掏出另外一隻手機,解鎖後翻了翻通訊錄,撥通了另外一個號碼:“肖黔,你是不是在海城執行任務?”
肖黔:“是,怎麼了?”
傅延昇:“現在忙不忙?”
肖黔:“大晚上的,都準備睡了,不會現在有任務吧?”
傅延昇:“司源集團董事長的兒子戚嶼被綁架了。”
肖黔:“司氏的任務不是已經結束了麼?……等一下,那個戚嶼……不是你那誰麼?操!被綁架了?現在?”
傅延昇:“嗯,就在兩個小時前,被劫持者有兩位,他是其中之一,最後的定位在桐興鎮盛家村西部,還在往東北方向行進,已經逼近海城邊界,那邊有一大片的廢棄塑料廠。此事暫時由江鎮所屬轄區的分局負責追蹤偵查,但由於不確定被劫持者是否有人身安全問題,我擔心警方不夠重視,希望你能介入支援一下。”
肖黔:“既然警察已經在管了,才過去兩個小時,什麼都不明朗,你是讓我以什麼名義過去支援?”
傅延昇:“我想讓你幫我去了解一下具體的形勢,如果事後確認沒什麼危險,你就當以私人名義幫個忙,如果涉及被劫持者的人身安全,那就是名正言順地出力了。”
肖黔:“嘖,升副隊的通知都還沒下來呢,這就使喚上了……得,詳細信息告訴我,我換身衣服就出發。”
傅延昇:“我一會發你文字消息,你先安排著,我大概三個小時後跟你會合。”
肖黔:“你一個文職調查員來幹什麼?有危險也輪不到你上啊……對了,你人不是在深城麼?大半夜怎麼來?”
傅延昇:“我會想辦法過去,到時電話聯系。”
肖黔:“???”
***
戚嶼在一片陰寒的環境中悠悠轉醒,入鼻是一股刺激的橡膠臭味和腐舊的塵灰味,他皺著眉頭,感覺有一點惡心。
昏迷前的記憶湧現,戚嶼很快意識到自己遭遇了什麼。
他努力掀起眼皮,借著窗外微弱的天光,依稀辨別出自己正身處一個空曠的廠房,他被綁在二樓平臺的一個舊椅子上,四周都是些廢棄的器械、設備,還有些塑料大桶,黑黢黢的像一隻隻蟄伏在深夜裡的怪物。
與八歲那一年被綁架時相近的場景和味道叫他狠狠地打了個寒顫。
戚嶼以為這麼多年過去,自己已經差不多快忘記了,可直到置身此地,他才發現當年發生的事在他體內埋藏下多深的恐懼。
他的軀體在不自覺地痙攣,想要將自己蜷縮起來,但手腳被縛,動彈不得。
戚嶼深吸了兩口氣,拼命告訴自己,要堅強,他已經不是十四年前那個小孩子了,不要怕……
得先弄清楚自己現在的處境。
他想起來,當時章承宣給他打了個電話,對方在電話焦急地說,章家人已經知道天寶集團要入股司源,但天寶集團並不是真心想要入股,而是一個圈套,具體信息章承宣不敢在電話裡講,說要當面給他聽錄音,因為怕被身邊的人知道,所以隻能在三樓的安全樓梯間等他。
那樓梯間就在電梯邊上,戚嶼昨日才聽爸爸說要設局,今天就從章承宣口中得知了這個消息,驚愕不已,擔心爸爸被反設計,一衝動就走了進去。
其實在去之前,他有過一瞬間的遲疑,但想到酒店內外都有監控,他認識章承宣這麼久,也沒見對方做什麼陷害自己的事,加上心中著急,便一時掉以輕心。
等他推門進去,見章承宣就站在那裡,神色有些緊張,正想說話,燈光忽然暗了。
戚嶼隱約察覺到不妙,想要撤離出去,但沒等他做出反應,就被人用湿帕子從身後捂住了鼻子和嘴巴……
此刻,失去的意識正在一點點地恢復。
很明顯,他又一次被綁架了,他不知道現在是幾點,手機應該被拿走了,但他忽然想起來,自己將蘇竟給的那個定位器放在褲子左邊的口袋裡。
他答應了傅延昇睡前視頻,一天不落,如果傅延昇聯系不上他,應該會找他,他們肯定知道自己現在出事了,也會追著定位找到這裡……
沒事,他會沒事的,不要害怕。
正自我安慰,外頭忽然響起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戚嶼渾身一僵,骨子裡對這種情境的恐懼感使他對四周任何聲響都相當敏感。
隻聽一個男人打著一束手電筒走進廠房,罵罵咧咧道:“都查了沒?聽說那些富豪手表首飾什麼的都自帶定位……”
另一個男人說:“搜過了,該丟的都丟了,上面那個富二代手上戴的還是塊百達翡麗的白金表,我操,丟的時候我還有些舍不得呢,估計能賣不少錢……”
“那怎麼還有人一直跟著我們!?馮二給我信了,說咱們才帶人出來半小時,酒店裡那些狗全察覺了,很快報了警,警察也跟著咱們的方向來的!”
一人提醒道:“喂,這小子醒了!”
戚嶼呼吸急促起來,他們在樓下都能看見自己?
然而下一秒,他就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你、你們是誰?我怎麼會在這裡……”
戚嶼一怔,是章承宣!?
“老實點!老子問你,身上有沒有帶定位的東西?”
下面傳來一陣腳踢聲,隻聽章承宣吃痛地哼了兩聲,忙不迭地喊:“我沒有,我沒有……”
戚嶼皺起眉頭,有些意外,他剛還以為自己是被章承宣騙到那個樓梯間裡去的,
怎麼,難道章承宣和自己一起被綁架了?
底下又是一陣拳打腳踢聲,章承宣連連哀叫,聽得戚嶼膽顫心驚。
“問問上面那小子去!”一人說。
——————
【小插曲】
傅延昇:我老婆出事了!幫我個忙!QAQ
肖黔:你這是徇私枉法先斬後奏越級行事!
傅延昇:幫幫我!QAQ
肖黔:好吧,被這個傳說中心機深沉智商逆天的復數調查員求著救他老婆這種事,說出去好像也挺拉風的,我就去湊個熱鬧吧~
第180章 我羨慕你
戚嶼聽那人一步步走上來, 覺得心如擂鼓。
他閉上眼睛假裝昏迷,隨著對方的靠近,一股混雜著汗臭的機油味也撲面而來, 緊接著, 一雙手在他身上四處摸索起來。
戚嶼一陣毛骨悚然, 沒忍多久就睜開了眼睛,隻見眼前一個身材魁梧的莽漢, 剃著平頭,四十歲左右年紀,雙頰坑窪不平。
兩人一對視, 那莽漢便罵了聲“操”, 他一邊繼續摸索戚嶼的衣服口袋, 一邊粗聲粗氣地吼道:“身上除了手機手表, 還有什麼定位的東西?”
“沒有,”戚嶼滑動了一下喉結,低聲問, “大哥,你們是誰?為什麼把我們綁來這裡?如果想要什麼錢財,我們可以談談……”
“少他媽跟我廢話!”那平頭莽漢從屁股後袋裡掏出一把不鏽鋼刀, 抵上了戚嶼的脖子,陰惻惻地問, “想活命就老實交代, 還帶了什麼別的,別叫老子一會兒給你扒了搜出來!”
冰涼的觸感讓戚嶼一顆心直吊到了嗓子眼,冷汗幾不可見地從太陽穴邊滑下,他直勾勾地望著對方,妥協道:“左邊褲兜……”
那莽漢一怔, 收回刀子,立即將手伸進他的褲兜,往兜底深處一探,果然摸出一個物件。
莽漢朝著樓下吼了一聲:“找著了!一個小掛件,藏這小子褲兜裡呢,媽的,剛剛誰tm搜的身?這都沒發現!?”
莽漢將掛件攥在手裡,似乎很生氣戚嶼剛剛騙自己,但又急著要把那東西處理掉,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對著樓下吼道:“老三,你tm搞得什麼迷藥,這才多少時間?人全醒了,趕緊帶點水上來給這家伙弄暈了!”
說完就轉身下去了,戚嶼聽見樓下的人似乎叫他帶著這東西開車出去,引走追蹤的人,眼中那一絲希望慢慢滅了。
不一會兒又有一個偏瘦的男人上來,對方手上拿著塊布,徑直走到他面前,對著他的臉就糊上來。戚嶼憋著氣掙扎了兩下,被悶得受不了,扛不住藥物作用,很快又失去了意識。
***
午夜零點三十分,傅延昇上了馬俊東的飛機,幸虧私人飛機有信號,他在上面也沒有停止關注戚嶼的定位動向。
隻見那小紅點在Z省北部與海城接壤處的吳興縣停留了半個小時,之後往東,又開始往南,四十分鍾後又在松南縣附近停留了十來分鍾,繼續南下,差不多已經繞過了江鎮,兩點四十左右上了高速,開始往杭城的方向開。
這行蹤軌跡叫傅延昇看得頻頻皺眉,也無法理解。
如果他是綁匪,他一定會在最短的時間內找一個隱蔽地點把人藏起來,而不是大半夜帶著兩個人質滿省繞圈子。
他給肖黔打電話問情況,肖黔說:“我才跟興市市局這邊的哥們會合,媽蛋,一群警察被溜得跟無頭蒼蠅似的,都快跟著那定位繞了兩個小時了,我剛已經跟他們市局分隊隊長說了,既然上了高速,就在下個路口對目標對象進行攔截。”
傅延昇叮囑道:“人質有可能還在車上,注意他們的安全!”
肖黔:“還用你說!”
彼時,身在海城的戚源誠也從葉欽如口中得知了戚嶼失聯的信息——集團董事長之子可能遇險,葉欽如不敢不報。
戚源誠十點左右就陪姜瑩躺下了,半夜被葉欽如的電話嚇得從床上驚坐起來,不可置信道:“你說什麼!?”
不想這聲音動作也鬧醒了姜瑩,姜瑩見他面色鐵青,忙追問何事,戚源誠一面心疼妻子孕身,一面膽顫地將此事告訴了對方,也嚇得姜瑩幾乎魂飛魄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