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嶼:“你哥哥也在?”
唐偉燁:“對,除了我們幾個和司航玩的好的, 還有很多澤哥的朋友,男男女女,六十多人。他們上市敲鍾,我們在騰雲大廈宴會廳裡看直播,邊上還有個屏幕是實時股價,那天原本排了一天的節目,結果我們正開香檳慶祝,直播就斷了,我哥收到消息,說司航和澤哥在S交所門口被帶走了,一開始有人不信,以為他們搞惡作劇,可是司航的那個公司在九點四十分就被停牌了,很快也有警察進來,帶走了笙哥……”
戚嶼:“笙哥?你說的是汪笙?”
唐偉燁“嗯”了一聲,又重復了一遍汪笙被帶走的細節,不知是不是那一幕給了他巨大的刺激,導致他如今還心有餘悸:“當時現場很混亂,我也記不大清細節了,總之笙哥被帶走後,大家都嚇壞了,我哥第一時間給爸爸和律師打電話,然後帶我回家,之後我就再也沒出過門……”
戚嶼:“……”
唐偉燁接著道:“這幾天還有警察陸續給我們打電話,了解情況,我哥猜是司航那個公司上市出了點問題,可當時在場的大部分人都投了,不可能都抓起來,我家律師也說,我沒用自己的戶頭,而且不是莊家,不會有什麼大問題……”
這話不知道是律師教的,還是唐偉燁自己為了開脫想出來的說辭,叫戚嶼聽著一陣頭疼。
服務員來上菜,戚嶼讓對方給自己拿包煙,又聽唐偉燁絮絮叨叨、語無倫次地說了一堆。對方想到什麼,又道:“對了,我爸說主要是司家惹到上面的人了,跟我們關系不大,但是,最近低調點總沒錯……
戚嶼點了煙,吸了一口,忍無可忍地打斷他:“唐偉燁,司航那個公司什麼情況,你是真不知道還是裝不知道?上回我們見面,你忘了你當時跟我吹噓過什麼了?”
唐偉燁驚恐道:“可是大家都這麼做啊,一次都沒出過事。”
戚嶼盯著他問:“大家都這麼做就是對?司航那個公司你們都知道是有問題的吧,你還說投資穩賺,可你們有沒有想過賺的是誰的錢?是其它被欺騙的股民,他們又憑什麼被欺騙?”
唐偉燁張了張嘴:“你當時也沒勸我啊……”
戚嶼冷笑:“我要是當時就跟你們說這樣做不對,你們會聽?坦白講,你們那會兒慫恿我投資,我寧願把這些錢直接打司航卡裡,也不想投。”
唐偉燁沉默了一會兒:“戚嶼,你是不是特看不上我們?”
戚嶼:“以前是,特別是那次在蓉錦軒包廂外聽到你們開玩笑說那種話,我都恨不得把你們一個個拖出來打殘了。”
唐偉燁嘴角一抽:“那……現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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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麼,覺得你們有點可憐,”戚嶼吐出一口煙,淡淡道,“唐偉燁,其實我跟你們,從來不是一路人。”
唐偉燁:“……”
見對方一臉沮喪,戚嶼彈了下煙灰,又斂目道:“好好改改吧,改好了,沒準今後還能做朋友。”
唐偉燁不敢置信:“你還願意跟我做朋友?”
“我是說等你改好了,”戚嶼抬眼,眼睛裡毫無感情,“不過,你對我那些心思我勸你還是放一放,要是放不下,交集都不可能再有。”
唐偉燁:“……”
戚嶼想了想,又問:“我聽說司航已經被取保候審了,你去看過他麼?”
取保候審後,隻要不離開居住地,司航仍可以和朋友正常聯絡。
唐偉燁訕訕道:“沒有,出了這種事,有誰敢去看他,消息都不敢發一個。”
戚嶼:“為什麼不敢?”
唐偉燁低聲道:“怕惹禍上身唄。”
戚嶼皺眉:“別人就算了,你、朱麟和秦寒不都是司航最親近的朋友?
唐偉燁慚愧地低下頭:“戚嶼,別這麼看著我,我是真的怕……等這事徹底過去了吧,到時我再去找他。”
戚嶼頓了頓,說:“我還一次都沒去過司航家,你有他家地址麼?”
唐偉燁猛地抬頭:“你要去看他?”
戚嶼:“怎麼了?”
“沒、沒什麼……”唐偉燁把司航家的地址找了出來,轉發給了戚嶼,神情越發慚愧羞赧。
戚嶼掃了眼手機,把煙摁滅在煙灰缸裡,低聲說:“吃飯吧。”
之後一直無話,唐偉燁時不時偷瞄戚嶼,戚嶼懶得再搭理他,吃了半塊牛排,喝了點海鮮湯,就跟起身離開了。
下樓後,戚嶼先在車裡給司航打了個電話,問他在不在家。
司航接了電話,得知戚嶼要去看他,不知道是驚了還是傻了,呆呆地在那頭應了一聲。
戚嶼把地址發給王猛,司家的別墅比戚嶼家所在地段更好,直接坐落在市中心,寸土寸金的風水寶地,被層層綠化環繞著。隻是,不知道之後司家遭到清算,他們還能不能繼續擁有這房子。
到了司家門口,戚嶼摁了門鈴,司航來給他開門,親自將他迎進客廳。
隻見這位平時張揚跋扈的司家二少爺此時像霜打的茄子,行止拘束,眼神瑟縮,說話都壓著聲音。
兩人在客廳沙發上坐下,司航低著頭不敢看戚嶼,坐了兩秒才想起來,緊張道:“你要不要喝點什麼?”
“不用,就這麼聊幾句吧,我一會兒還有點事,就來看看你,”戚嶼環視了一圈,見屋子裡空蕩蕩的,問,“你媽媽呢?”
司航:“在樓上臥室……”
戚嶼:“家裡沒別的人了麼?”
“就一個燒飯的阿姨,”司航停頓了一會,支支吾吾地說,“律師每天會過來一趟,跟我們說目前的進展,其它來了都是找麻煩的,我媽不讓物業放人進來。”
戚嶼:“你們家公司那邊現在誰在打理?”
司厲和司澤是被抓了,但是在判決下來之前,司氏還是得繼續經營。
司航茫然道:“爸爸以前的下屬吧,我不知道……”
戚嶼:“你不去管管?”
司航:“我不知道怎麼管……”
戚嶼皺眉:“你知道你家到底出什麼事了麼?”
司航沉默片刻,低聲道:“知道,尹律師都跟我說了,他說爸爸和哥哥犯了事,推斷判刑起碼十年以上,家裡還要交很多罰款,公司得賣掉,房子也要賣掉,如果不夠就得申請破產,倒時候會一無所有……”
戚嶼見他一臉生無可戀,忍不住安慰他道:“不會的,你家不是還有其他親戚麼?再說,你爸也不可能把所有產業都放在司家名下吧?”
戚嶼自己都知道像他們這種豪門,大多會設立一些應對危機的海外基金,或是以他人名義購買的房產,不可能全無準備。
但很明顯,這次事件把司航徹底擊垮了,他整個人精神狀態都不大對勁,除了麻木地轉述別人的話,都不知道自己思考了。
司航果然沒有回答,兩人尷尬地坐了片刻,他才問戚嶼:“你那天,投錢了嗎?”
戚嶼:“沒來得及……”
司航松了口氣,哭喪著臉道:“幸好沒有,否則我都不知道,怎麼還你。”
聽了這話,戚嶼又動了點惻隱之心,他問:“有什麼我能幫你的麼?”
司航搖搖頭,過了兩秒,才想起什麼,看向戚嶼,空洞的眼睛裡閃爍著一絲光:“對了,你能不能、能不能幫我找找徐一舟?”
戚嶼一愣:“找徐一舟?”
“7月16日那天,尹律師交了保釋金把我帶回來,之後我就聯系不到徐一舟了,他沒被抓,就是不見了,”司航慌道,“尹律師說宋哥是間諜,徐一舟可能也是,但我不相信,現在我家出事,所有人都落井下石,尹律師也可能不是好人,他想讓我們都聽他的……我要見徐一舟,我要他給我解釋,隻有他不會騙我……”
戚嶼望著他,忽又想起徐一舟當初冷漠地對自己說的那兩句話,忍不住攥了下拳頭,低聲對司航道:“司航,徐一舟隻是個打工的,他是圖你那份工資才留在你身邊,現在公司沒了,他不會再回來了,你要試著自己堅強起來。”
司航渾身一震,慢慢睜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瞪著戚嶼,眼中滿是委屈和痛苦。
他想說什麼,卻沒說出口,而是歪了下嘴角,抖著肩膀吚嗚嗚吚地哭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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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插曲】
司航:隻有徐一舟不會騙我!
戚嶼:(兔斯基晃司航)白痴,醒醒!他才是最大的那個騙子!
徐一舟:^_^
第151章 斤斤計較
戚嶼見狀也是一陣無措, 隻聽司航邊哭邊語不成調地嘰咕著:“他和我籤了三年的合同呀,還沒到期呢……”抽噎了一會兒,又說, “我可以給錢的, 可以繼續給他錢, 隻要他回來……”
戚嶼不由想起自己跟傅延昇的關系,想到傅延昇也隨時會走, 心裡不曉得是什麼滋味。
他言語蒼白地安慰了司航幾句,那小子哭了許久,好不容易平靜下來, 整個人像被抽了魂似的, 更加憔悴無神。
電話進來, 戚嶼瞄了一眼, 掛斷後對司航道:“司航,我還有點事……”
司航倉惶:“你、你快去吧,謝謝你來看我……”
說完就又耷拉著腦袋坐在那裡, 像是大腦忽然斷了線,連送人的基本禮儀都顧不上了。
戚嶼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勸道:“振作點。”
司航沒有應聲, 戚嶼兀自走到門口,不放心地扭頭看了一眼, 隻見司航孤零零地坐在那裡, 縮著肩膀,仿佛是要把自己深深地封閉起來。
戚嶼輕嘆了一口氣,對他道:“我會幫你找找徐一舟。”
司航聞言,這才抬頭,哭紅的眼眸裡似乎又有了一些希冀。
戚嶼離開司家, 坐上車才給傅延昇回了個電話,傅延昇得知他已經結束和唐偉燁的午餐,約他在酒店見面一敘。
戚嶼掛了電話看微信,見蘇竟也已在半個小時給他回了消息:“之前聽說他是你的商業顧問,我以為他學商管出身的,昨晚飯桌上聊天,他跟我聊機器學習和算法架構,我看他也不像個外行,今天跟葉總談合同,他把我從紅妝離開後可能面臨的所有追責問題全考慮到了……嘖,這個人還真是全面全能、無懈可擊啊!”
蘇竟發完那一段,後面又補了一句:“能讓他這樣的人留在你身邊,你也了不得。行了,我先回燕城了,半個月內帶隊來跟你報到。”
戚嶼回復了一句“一路平安”,收起手機看向窗外,滿腦子還是司航剛剛哀哀哭泣的模樣。
半小時後,戚嶼到了傅延昇所住的酒店房間,傅延昇給他開了門,問:“喝點茶?”
“都行。”戚嶼走到房內的小茶桌邊坐下。
傅延昇剛燒完一壺水,邊泡茶邊跟他匯報與蘇竟的談判結果:“跟他談了個人500萬年薪,團隊另外12個人1500萬年薪底薪加績效獎,三年內以內X元每股的行權價期權,三年後轉正式股權,認購比例不超過8%。”
除了團隊年薪,差不多都在昨天他們見蘇竟之前討論好的,但那個1500萬完全在他們能接受的範圍之內。
傅延昇泡完茶返回戚嶼身邊,又道:“他昨晚提過包吃住,葉總答應到時候給他們那一團隊的人在公司附近租個樓,不出意外,他們下個月1號前就能到崗。”
戚嶼接過杯子“嗯”了一聲,道:“蘇竟跟我說了,還誇你厲害。”
傅延昇挑眉:“誇我?”
戚嶼淡笑:“說你把他從紅妝離開後可能面臨的所有追責問題全考慮到了……你都考慮了什麼?”
“哦,這個啊,”傅延昇漫不經心到,“你還記不記得當年外面傳蘇竟偷了中達的技術成立自己光神科技?據我所知,那些技術雖然也是他和他自己團隊的人研發的,但中達跟他籤的是人約,從法律上講,蘇竟在中達工作期間研發出來的所有技術都屬於中達,所以雷宏當年完全是可以告他的,隻是不知道為什麼沒告。昨晚他說他近半年在紅妝吃白飯,帶著團隊私底下搞研究,我擔心他在這方面意識不夠強,就問了問他跟紅妝籤的什麼合同,把紅妝賣給林煥的時候有沒有把那個算法架構一塊兒賣掉了,如果賣了,那他來了我們這裡,原先那些算法架構也不能用,得重新設計一套……”
戚嶼看著傅延昇的薄唇開開合合,覺得這人好像永遠都這樣無所不知,從容淡定,如果能讓這樣的人留下來為自己賣命一輩子,確實很了不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