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凜對評彈沒興趣,他端起茶杯品了口,
味道普通,來這兒的顧客,主要是為評彈。
放下茶杯,陸凜端過瓜子盤,所有攏一堆,空出一半位置,再抓起一把瓜子,剝開放到空處。
不多會兒堆了小山丘,他推到了晏鶴清的茶杯旁。
到表演結束,換了一男一女上臺,上方的提詞器閃過一行字,是要表演《秦宮月》。
晏鶴清這才回頭,剛碰到茶杯,瞧見了旁邊的瓜子仁,粒粒飽滿。
他沒看陸凜,隻安靜吃完所有瓜子仁。
表演結束,兩人就離開了評彈館。
從評彈館出去,沒走一會兒就出了古街,跟著地圖到商場,一樓就有一間手機體驗店。
耳熟能詳的國牌,各種機型都有,店員問了晏鶴清需求,推薦了他一款上市不久的新機。
“這款主打拍照攝像,尤其夜拍功能相當出色。”
晏鶴清要了一臺。
價格不便宜,現金遠遠不夠,刷的卡。
陸凜笑道:“看來買手機不是臨時起意。”
“嗯。”晏鶴清忽然舉起手機,對著陸凜抓拍了一張。
色彩呈現的確接近肉眼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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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事需要夜拍效果好的手機。”晏鶴清保存好照片,沒要店員打包,直接放進褲袋。
“拍照還是要專業相機。”陸凜說,“我住處有一臺單反,你需要就拿去用。”
晏鶴清語調像帶著二十橋的詩意,“嗯。”
*
恰好是晚飯點,從手機店出來,兩人在商場隨便找了家本地菜,結果每道菜都甜發膩,兩人都是吃一碗就放筷了。
二十橋的菜偏甜,昨晚老李做的飯,是陸凜特意交代少放糖,兩人一商量,就去超市買了點食材,明天在家做飯。
又是原路步行回去,回到老房子,堂屋桌子果然擺著三瓶青梅酒,透明瓶裡,青梅顏色變很深了,酒卻十分幹淨,除了青梅酒,還有一盒梅酒茉莉冰糕。
茉莉冰糕盒上貼了一張便條貼:放冷藏冰鎮一晚會更好吃!
晏鶴清端著去了廚房,到門口,他停住了。
廚房裡陸凜在往冰箱放食材,窗外暗得厲害,大約是要下雨了,陸凜打開了燈,是上世紀那種透明燈泡,能看到裡面的燈管,暖暖的橘光落到陸凜後背,晏鶴清莫名就想到林風致的日記。
[陸叔叔的後背好有安全感!被他背著的人,一定很幸福!]
正走神,陸凜放完東西回身,就見晏鶴清目光悠遠望著他。
少年從未露出過這種神情。
陸凜笑了笑,“怎麼了?”
轟隆。
猝不及防一聲驚雷,瓢潑的大雨頃刻落下來。
燈泡被震得輕晃,光影綽綽,連帶著陸凜的臉都有些模糊,晏鶴清邁腳進了廚房,越靠近,陸凜的臉越清晰,到他面前,徹底看清楚了。
晏鶴清也笑了笑,“沒事,就是突然發現,我原來幸福了兩次。”
陸凜沒聽懂,晏鶴清也沒解釋,拉開冰箱,將茉莉冰糕放了進去。
這一場雨來得迅猛,下了整夜,到第二天還在下,大有一副淹沒天地的架勢,老李清早就打了電話過來,景區水位上漲淹了,景區裡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也暫時進不來。
“陸先生晏先生,你們餓厲害了吧!”老李急得抓耳撓腮,“早知我昨天多帶幾盒點心了。”
晏鶴清說他們昨天買了菜,老李才松了一大口氣,放心掛了電話。
早飯是陸凜做的,就地取材,用了老李送來的梅子酒,做了一道梅子酒燒排骨,昨天買的菜做了毛豆蒸肉餅,柚子拌蝦仁和一盤炒蔬菜。
清清爽爽又開胃,晏鶴清吃了兩碗飯,此時雨越下越大了,氣溫也大幅度下降,他就去廚房找到備用柴,又把爐子生起來。
窗外是雨打芭蕉葉的聲音,芭蕉葉噼裡啪啦,不時拍打著窗戶,陸凜端著冰糕,提著水壺回來。
水壺放到爐子煮著,陸凜拉開晏鶴清旁邊的椅子,“天氣預報預測要下到明天凌晨三點,今天出不去了。”
晏鶴清莞爾,“在家裡也不錯。”他起身走到窗邊,推開了半扇窗戶。
瞬間芭蕉落雨聲更清晰了。
晏鶴清聲音帶著輕快,“是其他地方聽不到的天籟之音。”
沒開燈,屋裡隻窗前有著光亮,晏鶴清還是隻穿了白襯衫,比昨天那件稍厚,但背影依舊清癯。
風從窗戶鑽進屋,晏鶴清沒覺得冷,不過還是回頭問陸凜,“會冷……”
剩下的話被滾燙的唇堵回了嘴裡。
陸凜不知何時到了他背後,晏鶴清一隻手還抓著窗戶,紅豆手串擦著玻璃,發出清脆的聲響。
晏鶴清被陸凜轉過身子壓在牆上細細親吻著。
背著光,陸凜沒閉眼,凝視著晏鶴清,黑眸裡是清晰的,無比翻湧著的情意。
他一手覆著晏鶴清抓著窗戶的手,一手攬住晏鶴清的腰。
四目相對,晏鶴清腦海裡混沌著,隻有一個忽遠忽近的聲音,是陸凜的聲音,那次在花房,他說接吻最好閉上眼。
眼皮緩緩落下,晏鶴清下巴微揚,淺淺地回應著。
陸凜眼裡的光華不再冷靜,他的唇逐步離開,順著晏鶴清漂亮的下颌線,細密地落到晏鶴清左耳,溫柔地拂過那幾條細細的傷疤。
晏鶴清心底忽然像是雞毛掸子掃過,細細密密、密密麻麻地發悸。
黑暗裡,他的感官更加清晰。
雨打芭蕉葉的聲音越來越響,在耳畔和陸凜的呼吸纏繞在一起。他感到左耳的熱度,一點點下移,從下巴到脖子。然後他感到領口開了。
有力修長的手指,一粒一粒解開白襯衫的透明紐扣。
稍稍一拽,左肩衣服滑下了。
昏暗光影裡,那塊碗口大的紅疤刺目又顯眼,陸凜溫柔地、小心翼翼地觸碰著少年的傷口,隔著交錯的時光,像在安撫那名疼痛,卻不敢哭,隻能縮在陽臺的黑暗裡,默默為自己舔傷的少年。
控制不了,無法抑制,陸凜的手滑進晏鶴清的褲腰。
噗噗。
爐上的水開了,蓋子被水汽衝得上竄,動靜並不大,幾乎淹沒在雨聲裡,陸凜卻被叫醒一般停住了。
片刻,他拉回晏鶴清的襯衫,眸子裡情緒復雜,“我出去一會兒。”
不等晏鶴清睜眼,他大步走出堂屋。
陸凜第一次想罵髒話。
他什麼措施都沒準備!
第91章 091
晏鶴清睜開眼, 他胸膛跌宕起伏,淺褐色的瞳底氤氲著霧氣。
他調整著呼吸,側臉望向窗外。
雨水從屋檐滑落, 猶如一道水晶門簾, 隔絕了這座老房子, 如離岸孤島,唯一清晰的, 隻大雨中的芭蕉樹,越發鮮豔的翠綠。
晏鶴清關上窗戶,雨聲小了許多, 他收攏襯衫, 將扣子一一系回去。
陸凜回來的時候, 堂屋燈打開了, 晏鶴清坐在爐子旁邊,青梅酒用熱水溫著,支著下巴在看書。
柔和光影勾勒出他認真專注的側顏, 有一種不容褻瀆的高潔。
陸凜走過來,彎腰去看書。
還是上次的《羅傑疑案》,晏鶴清快看完了, 隻剩薄薄十來頁。
陸凜身上有剛沐浴過的雪松味,還有若有若無的雨氣。
微微湿潤的發梢不時擦過晏鶴清的耳垂, 陸凜沒出聲,晏鶴清也沒出聲, 維持著這樣的姿勢, 兩人安靜著看完了小說結局。
陸凜這才退開到對面坐下, 離晏鶴清遠些。
陸凜少有這種不自控的時刻。
堅強又易碎的少年, 是他要萬般呵護的存在, 他本想等到合適時機,再讓他倆關系進一步發展。
奈何……
陸凜無奈自嘲,對上晏鶴清,他的自制力總是毫無用處。
剛才相當長一段時間,他想返回,就這麼不顧一切到底。
他清楚晏鶴清不會拒絕。
隻是到底舍不得。
不願讓青年留下糟糕的記憶,他的生活夠苦了。
晏鶴清合書放到旁邊,倒了兩杯青梅酒,一杯給陸凜,一杯他自己。
梅子酒已經溫熱,口感溫潤甘甜,很是好喝,隻是用的白酒應該是40度左右,有些高。
晏鶴清喝了兩口,臉頰已然透出濃鬱的粉色。
兩人閉口不談剛才的事,陸凜有些意外,“酒量不行?”
青梅酒酸甜,很合晏鶴清口味,他又喝了口,才放下杯子,嘴角揚出一個生動的笑容,“不,我這叫障眼法。之前在酒吧兼職,主管瞧見我臉色,就不讓我再嘗酒。”
寥寥兩語,陸凜已能想見晏鶴清曾經的工作環境。
他沉默著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晏鶴清喝了幾杯,就推開面前的冰糕,小聲說了句“我睡一會兒”,就趴著睡著了。
毫無防備的樣子。
陸凜靜靜看著他,片刻起身,攔腰抱起晏鶴清,穩步走進晏鶴清的房間。
拉開被子,陸凜輕輕放晏鶴清到床上,頭陷入柔軟的枕頭,兩扇睫毛忽然掀開了,比起往日,晏鶴清的瞳色似乎因著醉意,濃重了幾分。
“陸凜。”他開口,尾音微微拖著,抬手忽然摸上陸凜的臉。
總是微涼的手心,難得一見的溫熱。
“你還難受嗎?”瞳底倒映著陸凜的臉,晏鶴清又緩緩閉上眼,“對不起……”
手往下落,再次睡著了。
陸凜接住了晏鶴清的手,他先是錯愕,繼而露出一個不可思議的微笑,低頭很輕地吻了下晏鶴清的指尖,隨後放進了被子。
“好夢。”
*
這場大雨下到凌晨,第二天醒來,景區的水就退了,還出了大太陽。
晏鶴清起床,陸凜已經做好了早餐,還有一鍋醒酒湯。
吃完東西,老李駕車來了。
晏鶴清沒問行程,上副駕系好安全帶,二十橋的景點相對集中,路上堵了十來分鍾,很快到了目的地。
下車看到眼熟的湖,晏鶴清知道了,是二十橋的地標,二十座古橋。
玩唬牌時,晏鶴清在牌面上先見過了這些橋。
二十座古橋並非連著,散落在不同區域,步行兩天都逛不完,有遊湖的輪渡,不過人太多,陸凜和晏鶴清商量後,兩人決定租單車。
有太陽,卻不曬人,騎著單車繞湖騎一圈,倒也輕松。
假期全是遊客,走了幾個租車點才租到最後一輛單車,粉色帶框,好在後座能帶人。
陸凜坐不了後座,他腿無法安放,就還是他當司機。
晏鶴清坐上去,他腿也長,不過稍稍收著勉強能坐。
陸凜太久沒騎單車了,起步晃了幾下,過一會兒才平穩。
晏鶴清掏出手機拍攝著湖光山色,拍了會兒,他想到一件事,“你姥姥的單車是這種嗎?”
陸凜回憶幾秒,“差不多。就是後座被我卸了。”
晏鶴清奇怪,“卸後座?”
“謝昀傑和楚子鈺總試圖蹭車。”陸凜語調不緊不慢,“一勞永逸直接卸了。”
“你和他們關系很好。”晏鶴清拍完關上手機,屏幕上倒影著他的臉。
小學時晏鶴清也有過朋友,隻是他放學、周末都要去洗盤子,沒時間去玩,漸漸沒人找他玩了。
到初高中,他受女生歡迎,男生大多排擠他,隻幾個愛學習的會找他問題。
而大學,原文他還沒開始,就失去了交朋友的機會。現在他覺醒了,沒時間,也不想交朋友,他不確定兩年後,他還在不在。
“在想什麼?”陸凜打斷了他思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