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白月光回來的那日,作為替身的我十分自覺地打包滾蛋。
皇帝:「姝兒……」
我痛心疾首:「別說了!臣妾懂,都懂,沒關系的。」
皇帝:「別演了,朕續費。」
我:「好嘞!您已成功續費替了麼超級會員。」
1
皇帝的白月光死了。
我看著眼前哭地沒有一滴淚的阿娘,手中的算珠一扒拉。
「所以你是來問我要喪葬費的是嗎?」
沒錯,很不幸,白月光是我姐姐。
聞言,我娘不幹嚎了,唾沫星子潤了潤嗓子:「她可是你嫡親的阿姐啊,出三千兩不為過吧。」
「三千兩是不多啊!可我怎麼記得你上個月同壽康伯夫人打葉子牌輸了三千兩啊!」
我娘繃不住了,但她不甘心,立刻哭天搶地。
本著要錢沒有,不過我可以去陪我阿姐的想法。
白綾一掛,我蕩在空中比我娘嚎得更大聲。
我爹看不過去了:「你倆哭得真的一樣!還有啊,白綾價貴,別扯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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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摳搜的!」我小聲嘟囔道。
「你爹我這叫持家!」我爹對於有個不太會過的夫人十分心累,隻能心疼地搶過白綾「快收拾收拾出來接旨。」
我嗤笑一聲。
不就是聽聽別人追念白月光的小作文嗎?
也就我爹這個又慫又摳門的老頭當回事!
然而在當聖旨被宣讀完的那一刻,我成功上位,成了當事人。
我:公公,這瓜不能保熟啊!
2
旨意大致意思是……是……是皇帝要我嫁他。
就離譜!
他不應該沉溺於阿姐的死裡悲痛不能自已嗎?怎麼這麼快就另娶他人了!
咋!
這是怕下手慢了,連替身都撈不著了?!
我爹倒是比過年吃席還高興,差點笑出聲來。
身為丞相,他在前朝的地位可謂是穩若泰山,可美中不足的是後宮無人。原是指著我阿姐進宮的,可阿姐一招釜底抽薪玩得他可謂是措手不及,隻能把計劃擱置。
可現下裡皇帝要我進宮,我爹的小心思頓時又活絡了起來。
「姝兒……」我爹笑得褶子ƭű̂₀都摞一塊了。
我:達咩!
浪費時間給阿姐出喪已經是我這個做妹妹的最大的仁慈了,現在想叫我舍棄外祖家那富甲天下的產業去給他還有阿姐擦這個永遠擦不完的屁股,這不能夠!
「求我,你不心虛嗎?」
「你,對得起我的外祖嗎!」
在我鏗鏘有力的質問裡,我爹的面色由紅潤轉青白最後變得灰暗。
3
其實,在很長一段時間裡,世人皆知隻知江府有女名暥淑,對於我這個孪生妹妹的可謂是一問三不知。
原因嗎……還得從我這個無良老爹身上掰扯。
想當年我娘生得冰肌玉骨,朱顏玉潤,輕輕巧巧一個眼神便把我爹的心神勾沒了。費盡心思,好不容易獲得佳人芳心。卻在老丈人那裡敗北。
外祖其實對他也沒有不滿意,隻是他膝下唯有我娘一女,想找個女婿入贅來打理偌大的家業。
可我爹早已經是朝廷命官,江家又是名門望族,自是不許我爹辭官的。
因此兩相僵持下,相出了個折中的法子——將來我阿娘生的孩子,無論男女,第二個孩子要送到外祖這繼承家業。
於是,阿姐學琴棋書畫,我扒拉算盤珠子;阿姐學插花品茗,我扒拉算盤珠子;阿姐吟詩作對,我扒拉算盤珠子。
想到我一出生就在替我老爹擦屁股,我眼睛瞪得更大了。
我爹瞪不過我,但他不甘心,便要拿那起子他自己個兒都罵娘的綱常來訓斥我。
還是我娘化解了這劍拔弩張的氣氛:「姝兒,你是不是心疼錢?」
我點點頭。
我娘笑得微妙:「那你嫁給陛下可是天大的好事,想想國庫的收入,你累死累活幹上一年都不定有它多!做皇後,吹好枕邊風,那可都是你的了!」
我承認我狠狠地羨慕了,並在心裡開始向往了。
但我容色未變,玉手一伸:「三十萬兩,少一分不幹多一分可以!不接受古玩珍品,拒絕赊賬!給我,我就嫁!」
叫他老坑娃,這次我非得狠狠宰他一頓不可!
「你怎麼不去搶?」
「我可以陪我阿姐一起去死。」
三個月後,在各房咒罵我爹的聲音裡,我風風光光地著十萬兩白銀嫁給了皇帝。
抬嫁妝的小哥:「這麼重,得加錢!」
4
大婚當夜,當攜著淡淡酒氣的玉手將我蓋頭挑開的那一刻。
我有些怔住。
燭火搖曳,紅幔低垂裡,那雙潋滟的桃花鳳眸波光流盼,是那樣的動人心魄。
也是……那樣的眼熟,有種想揪他耳朵的衝動油然而生。
「阿姝。」
他薄唇微動,語氣雖輕卻不難叫人聽出其中的小心翼翼。
「陛下。」我衝他嫣然一笑。
「臣妾的閨名為雲姝,為其女靜姝的姝。非淑茂性質的淑,雖然臣女肖像阿姐,可臣女不是阿姐。」
「但是——」
我眉梢微動,眸色一閃。
「臣女可以扮演好阿姐,叫陛下一解相思之苦!」
不由分說,我打開一旁的匣子,將錦狀一甩,洋洋灑灑幾千字赫然出現在謝殷眼前。
看著不知所措的他,我一臉興奮的介紹起自己的業務:「陛下,學阿姐彈琴,三兩一首,十兩四首;學阿姐做糕點,一次十兩,買二送一;學阿姐紅袖添香,一次……」
正當我為自己新開發的致富之路而滿眼放光時,他有些愁苦的聲音落在我的耳側:
「一解相思……阿姝……」
我抬睫,那雙華光湛湛的鳳眸變得晦暗,隱隱地還透出懊惱和委屈。
「對啊!陛下不是心悅阿姐嗎?臣妾雖說性子同阿姐不怎麼相似。但到底是嫡親姐妹,臣妾定能叫陛下滿意的!還有,侍寢貴一點啊,一次五十兩。」
「誰告訴你我喜歡她!」
我一愣,睫毛輕顫。
「陛下,您這是……嫌貴嗎?」
貴到連白月光都不認了!
果然,男人都是大豬蹄子!
「初一十五侍寢,可以打半折。」我含淚打折。
他眸中好似寒潭凝煙:「原來連你自己都記不得了。」
「陛下您說什麼?」
「無事,」他的溫潤的笑容隻叫我背後發涼「朕突然想起來,姝兒的商鋪裡的東西都是有試用期的吧。」
「所以呢?」
他一把勾住我的衣帶,語氣喑啞:「朕想白嫖。」
「不行!」我奮起反抗。
「乖一點,」他一把掐住我不安的雙手「試用期過了,如果好,朕會付賬的。」
這還帶畫大餅的?
「還有,初一十五帝後在一起是祖宗規矩,這個不能收費的。」
我哽住了,果然天子天子,天下最厚顏無恥之子!
5
一夜很是無眠,謝殷可謂是物超所值。
「氣了?」謝殷親了親我的耳垂。
「臣妾不氣。臣妾隻是在想,阿姐屍骨未寒,陛下便與其妹顛鸞倒鳳,不知九泉之下得有多心寒呢。」
「阿姝,」我試著腰上的力道重了幾分,謝殷的語氣也隨之冷了下來「你阿姐是生是死,你不是最最清楚嗎?」
我一驚,側眸看向他。
那張宛若天人的面容上帶著些譏諷與傲然。
我剛想問,卻被進來通報的宮人打斷。
「陛下,娘娘,太後娘娘問何時去請安?」
謝殷羽睫低垂,帶著幾分笑意像看小雞崽子一樣看著惴惴不安的我。
隨即淡聲道:「朕和皇後稍後便去。」
在謝殷離開床榻之前,還沒緩過勁來的我,突然聽見他輕笑道:「怕了?」
我:慫了。
6
太後很和善,可惜長了張嘴。
她賜我金銀玉器的時候,我很喜歡她。
她跟我說要叫皇帝雨露均沾的時候,我很贊同她。
可是她居然要我跟皇帝生個太子?
我:「……」
這可是另外的價錢了!
營養費,人工費,誤工費,精神損失費……七七八八加起來,要他一個國庫這不過分吧!
正算著,手便被溫熱裹挾了起來。
謝殷微垂目,暗羽落下,掩住了他寒潭凝煙的眸子。
「母後所言甚是,皇兒和皇後定當不負母後夙願,早日與皇後孕育嫡子。」
太後聞言,原本就多道填充了太陽穴的魚尾紋現下裡笑道縱橫交錯。
我看他答應得勤快,生怕他再敲我一筆。
所以一回坤寧殿,我便十分鄭重地說道:「陛下,太子是另外的價錢。」
「想要多少?」提到孩子他似乎格外地愉悅,語氣軟和了不少。
「國庫。」
「成交。」
我瞅著他薄唇微揚,眉眼翹起的模樣像極了狐狸,頓時覺得十分不靠譜。
「你不……考慮考慮了?」
「不呢,」謝殷修長淨白地拈起一塊糕,就手兒塞進我準備質疑的嘴裡「皇嗣是天下的根基,不考慮的。」
「何況,」他眼波流轉,添了些許溫柔眷戀,低聲道「能和你有個孩子,我很高興。」
「你說什麼?」我含糊不清地問道。
怎麼當皇帝的都喜歡嘀嘀咕咕的嗎?
有些無奈的我嚼了嚼口中的點心。
忽然,我眸色一閃。
這糕怎麼是我喜歡吃的,口味還跟我在雲溪外祖家吃的一樣。
若說這是巧合。
那麼,他怎麼知道我經商。而且外祖家的商鋪那麼多,他是怎麼知道我掌控著哪些,又用著哪些條條框框?
還有,阿姐的死…….
「陛下……」我有些不自然得眨了眨眼,強裝鎮定「您今早的那番話可是對我阿姐的死有異議?」
算了,該來的還是得來!
等這顆定時炸彈自己爆,還不如自爆呢!
7
謝殷倏然輕笑出聲,漫不經心道:「生死有命,朕怎麼敢對天命有所異議呢。」
「隻是,有些猝不及防呢。」
我不知道他是因為阿姐死得突然,心存疑惑擱著詐我,還是真的知曉。
本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我狠狠地扭了一把自己。
淚灑當場的我,戚戚哀哀地說道:「陛下……」
話剛一開頭,我的表演能力還沒得到充分的發揮,謝殷便制止了我。
他說:「姝兒,咱能不面無表情的落淚嗎?中元節快到了,嚇到宮人可就不好了。」
我:???
果然我阿姐跑路是對的!
跟這種不知情識趣,不知憐香惜玉,還摳搜的皇帝過一輩子,也就我這種看上他銀子的能勉為其難地接受了。
「擦擦吧。」謝殷遞了一方帕子給我。
「陛下……」
「不收錢。」
我毫不客氣地用了。
「不過姝兒,」謝殷生得原本就豔若桃李,一笑更是豔光迷離「朕幾日前曾聽人來報曾在雲鎮見過肖像姝兒的人。不知江府可有其他千金遺落在外啊。」
這次輪到我猝不及防了,一口糕全全地噎在喉嚨裡。
天爺嘞!
我上輩子是造了多大的孽,多不長眼才會投胎到江府。
一個坑娃的爹,一個幼稚的娘,還得附帶一個不省心的阿姐!
咱就說,跑就跑吧!
能不能藏好啊!這是要和皇帝比命長嗎?
謝殷笑容漸生,眸中全是驚慌失措的我,薄唇微掀:
「可需要朕幫忙尋找一二啊?」
8
我的笑容徹底垮了。
其實,在回家之前我覺得自己個兒還是挺幸福的。
雖然自小Ṭű̂₀見不著爹娘,外祖嚴厲,還得成日裡跟算盤粘在一起算算計計,但是……但是我有錢啊!
鬼都能給推磨得好東西,我有那麼多!
所以萬幸裡所有的不幸都可以忽略不計。
但一切的不幸都起源於老爹叫我回家送阿姐出嫁。
彼時,我正扒拉算盤珠子扒拉得火熱,數著白花花的銀錢暢享未來,壓根想不起自己在帝都還有一大家子血親。
可阿姐是個好人,我雖不曾見過她幾面,但她寄來的書信和東西倒是收到手軟。
為著還賬,我奔赴了帝都。
對於阿姐即將成為皇後這件事,起先大家高興,阿姐高興,我也高興。
大家高興自己成了皇親國戚,阿姐高興自己的夫君是皇帝,我高興以後做生意多了條康莊大道。
可是慢慢地,阿姐就不高興了。
她總是同我講,她感覺皇帝愛的根本不是她。
我覺得她這話十分沒意思,一個皇帝哪裡會真心地愛人,就算是愛也是微乎其微裡還被切割成許多塊。
何況紅顏易老,誰不喜歡鮮活而美麗的容貌呢?
便是我阿爹,也時不時會瞅幾眼年輕貌美的丫鬟們。
愛這種東西,哪有錢來得可靠呢?
有錢,就永遠不會被放棄。
所以我權當她是婚前焦慮症,於是繼續扒拉我的算盤珠子。
可她不高興,我就不幸了。
夜黑風高,向來柔軟的阿姐十分堅定的拽著據說暗戀她多年的尚書公子,跟我大談真愛。
「所以呢?」
「我不願做後宮無趣女子中的一個,那日子太難熬了。姝兒,我想和相愛之人在一起。」
她說得很文藝,十分像話本子裡的悲情女主。
可我的心卻哗哗碎了一地。
完了!我做不成皇商了不說搞不好還因為她的逃婚要把命搭上。
可我還是眼睜睜地看著她走了,為什麼?
因為我被柔弱不能自理的阿姐伙同她的尚書公子五花大綁困住了。
哭成海狗的老爹無奈聯合一大家子收拾殘局。
對外聲稱,阿姐禮佛不幸遭遇盜賊墜崖身亡。
就在我含淚付了一大筆喪葬費,準備哪來滾哪去時,皇帝的旨意牢牢地阻礙了我回去的路。
說實話,我稀罕國庫是真的,畢竟躺著仰著就能來錢誰不羨慕啊?
但還有部分原因,是我想穩住皇帝,好在來日保住我這顆聰明的小腦袋瓜。
想到這,我倒是笑了:「臣妾家中隻有臣妾姐妹二人,便不勞煩陛下了。」
9
「不過臣妾也有一言想問,陛下明明知道卻不言說,所謂何求?」
我這話純粹客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