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摸了摸身上,衣服竟然也換過了,身上的惡氣散了很多,不過那都是外表的惡氣而已,他體內那塊骨頭還在源源不斷的產生可怕的惡濁之氣。他一開始還能不斷消除惡氣,但是後來慢慢的就抑制不住,才會變成這樣。
他是體內清氣不斷的重瞳妖獸,就連他都這麼狼狽,若是換了其他妖獸,恐怕無法支撐到現在。想到重明山林中的靈獸們算是得救了,易心中多少有些慰藉。
不過……易摸了摸自己的眼睛,他之前之所以要遮住雙眼,是因為這雙重瞳妖目會傷到人,用清氣靈紗遮住就不懼了,雖然閉著眼睛,他也能看到人和物。但是如今,因為身體裡的那塊惡骨,他的眼前一片漆黑,真的看不見了。
看不見周圍的事物,一般人難免會生出恐懼,但易沒有,他在床邊靜坐了一會兒,回想了一下自己之前走到何處,然後感受了一下發現周圍沒人,便摸索著慢慢走出去。
溫綏在前殿辦完事回來,想看看那位不知名姓的男子醒來不曾,誰知剛來到後殿,就見廊下走來一個男子。
他步伐平緩,表情也很平靜,絲毫看不出正在承受著身體中激烈的惡氣侵蝕。他的身側是一根根託起殿頂蒼穹的高大圓形祭柱,陽光穿過那些祭柱,將花鳥火焰形狀的陰影投射在他的身上。雖然身上黑氣彌漫,但是這一幕莫名的讓溫綏覺得聖潔而莊重,感覺十分的奇異。
溫綏恍了一會兒神,也不出聲,背著手走到男子身側,側過臉去看他。
他身上的衣服是她給換的,他原本那身衣服洗了就掛在後面晾著呢,眼睛上那塊紗倒是他之前的,溫綏察覺到其中危險,並不敢亂動,怕有什麼影響。衣服換了,身子也擦了,頭發給洗了,打理的妥妥帖帖,最後還塞進了自己的床上。
溫綏長這麼大,還沒這麼小心的伺候過人,不過她雖然是一族之長,但是殿中也沒有服侍的人,就連後院林間的那群靈鹿都要她自己親力親為的去喂養,所以要她伺候一次人倒也沒什麼。而且這麼合心意的男子,她第一次見到就覺得心裡歡喜,幫忙擦擦身子什麼的,她完全不介意。
現在這男子身上穿著的是她哥哥從前的衣服,溫獻部的衣服花紋繁多顏色絢麗,這男子容色又太過清淡幹淨,按理說本不合適,可是衣服穿上之後,意外的襯出這男子的三分豔色來,溫綏承認自己剛才看著這男子遠遠走過來,著實驚豔了一把。
他個頭和哥哥差不了多少,但是顯然要瘦許多,袍子隻是披著,沒有系上腰帶加上腰封,看上去就更加顯得這個男子飄渺消瘦。那腰細的,溫綏之前幫忙清理的時候順手用手量了量,好嘛,都快比她的細了,倒是胸膛比她之前想的要更加寬厚一點。穿著衣服,完全看不出來。
溫綏在這胡思亂想,忽然見身側那個男子停下了腳步。他已經察覺到了她的存在,微微側頭,開口說:“多謝你救我。”
他的聲音也好聽,溫柔的像一陣風似得,聽的人骨頭都酥了。溫獻部的男兒各個強壯豪邁,說起話來中氣十足,站在這邊山頭說話,那邊山頭的人都能聽見,溫綏哪裡見識過這樣外貌聲音性情都溫軟如風的男子,當即心裡那片草原已經招搖起來了。
她咳嗽一聲,說:“你怎麼知道我救了你,若我是個壞人,你這謝不就謝錯了。”
男子忽然露出個笑,隻是微微的彎了彎嘴角,溫綏呼吸一頓,心裡暗道:總聽說凡間有君王為了一個女子神魂顛倒丟了江山,還以為都是些不中用的玩意,現在看來,世上果真有這種能讓人忘卻一切的美人。
“多謝你救我,可我身上惡氣會越來越多,普通人無法驅散,所以我不能在此久留,以免拖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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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綏一聽這話,臉上的調笑就消失了,她顰眉思考了片刻問:“你身上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我查探不出來那散發惡氣的究竟是什麼?”
這事說來很奇怪,她們巫族世代鎮守底下汙濁之氣,但她對著男子身上的惡氣竟然毫無辦法,以她之力竟然也隻能簡單祛除表面的惡氣,而看不出來究竟是什麼在散發惡氣。身為溫獻部族長,她的力量極強,正是因為力量強大,身體才無法負荷,會早早消亡。
溫綏對於自己的能力非常自信,可是這事確實讓她束手無策。
身邊男子似乎能猜到她心中所想,他說:“多謝你為我著想,隻是引發此事的根源我也不知是何來歷,你不必為我苦惱。說來,我身上惡氣會侵蝕靠近之人,請問你身上可有損傷。”
溫綏:“沒有,我作為一族之長,區區惡氣還不能把我怎麼樣,這你就不用擔心了。”
“對了,還沒問過,你叫什麼?”
易說:“我叫做易,自重明山林而來。”
溫綏心想,重明山林是什麼地方?不過她也沒問出來,隻是說:“我叫溫綏,這裡是巫族溫獻部駐地,既然你來到這裡,也不用急著走,多住些時候,說不定我能找到幫你的辦法,否則你一個人又要走到哪去?”
見易沒有改變主意的意思,溫綏繼續道:“而且我就這麼隨便讓你走了,誰知道你什麼時候身上惡氣爆發,會將我們周圍的山林都毀了,要知道你前些時候可是毀掉了我們部族山嶺間一大片的林子。”
溫綏瞎話張口就來,一點都沒有騙人的羞愧感。
易則是真的以為自己將人家部族周圍的山林毀了,表情立刻就帶上了歉疚,“我很抱歉,雖然我盡力壓制,但還是釀成這種禍事,待我康復,會盡力賠償你們。”
“賠償就不必了,我也不是那麼小氣的人,總之你現在就先乖乖待在這裡一段時間。”
“……如此,那我就叨擾了。”
溫綏摸摸下巴,這男人真是好騙。
就這樣,易被溫綏忽悠著暫時在溫獻部住了下來。部族中的人們已經許久沒見過外來人,每日都有人好奇的討論著那個被族長藏在殿中的男子。
“我聽說那男子長得非常美貌,族長是看上人家了,所以把人家關在殿裡。”頭戴彩色絲绦的男子神秘兮兮的說,明明是說悄悄話,聲音卻大的連周圍十幾米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才不是,族長姐姐哪裡是那種人,芻祭司哥哥說了,是因為那個男子很危險,族長才要親自看著他的。”
“你們都不知道,我就真的看到了,我上次去了殿中給族長送菜,見到族長和那個男子肩並著肩坐在那給靈鹿喂食,兩個人有說有笑可親密了!”
“你別瞎說了,族長怎麼會看上個外來人。”
“我怎麼就瞎說了,你是沒看著那男子長得多好,比瑜爭妹子都好看。”
“一個男人,怎麼也不能跟咱們瑜爭妹子比吧?”
“哎呀,如果族長真的看上了那個外族男子可怎麼辦呀?羊婆婆說了,外頭的男子最會騙人了,要是族長也被騙了……”
溫獻部族中常年也沒什麼新鮮事,於是族長和外來神秘男子的傳言就越傳越廣,到後來幾位長老也坐不住了,一起去找了族長。
“族長,您該成家了。”胡子花白的長老嚴肅的說。
溫綏:“哈?”
“若是能留下孩兒,日後也能接任幼夏的位置,溫家隻剩兩人,恐日後無人可繼。”長老目光炯炯的看著溫綏。
左右這裡隻有幾位看著自己長大的長老,祭司們都不在,溫綏也不端架子了,用一種頗無賴的口吻說:“各位老爺子著急什麼呀,幼夏不是還在外面嗎,說不定等她過幾年回來都能帶個孩子回來了,幹嘛非要我生。”
幾位長老被她這話氣的胡須直飄,“你這是當人家姑姑說的話嗎?!”
“族長,說實話,我覺得戰祭司就很不錯,他也對族長有意,隻要族長點頭,馬上就可以準備婚祭。”
溫綏一聽,連連擺手,“別別別,我不喜歡戰祭司那樣的,這樣吧,你們給我找個跟易那樣的,我也不是不能考慮。”
幾位長老一聽這話,立馬炸了,他們就是擔心自家族長看上那個外來人,才會急哄哄來找人,現在聽族長這話,她還來真的了?!
“萬萬不可!族長,綏娃子!你難道看不出來,那男子並非尋常人嗎?你連他的底細都不知道,怎麼能這麼糊塗!”長老拍著大腿,大有溫綏不改口,他就倒在地上撒潑的意思。
溫綏不為所動,“我知道他的底細,我都打聽清楚了。他是妖族,之前住在夢澤的重明山林裡,因為一場禍事才會離開,然後來到這裡。”
“還有一事,我本不想現在就說,因為我還不確定,但是既然長老們都找來了,那我就告訴你們也無妨。”溫綏頓了片刻,深沉的目光在幾位長老身上滑過,緩緩道:“我懷疑他身上那產生惡濁之氣的東西,是巫骨。”
“我之所以強留他在此,正是因為這事。”當然還有私心,不過這個就不說了,溫綏一臉端莊的想。
“巫骨!”所有長老都驚訝的瞪大了眼睛。
作者有話要說: 我爭取月底完結這篇文。
第199章 溫綏篇(下)
溫綏再一次替易祛除了縈繞在身體上的惡濁之氣, 這事其實做起來十分吃力,饒是溫綏也有些吃不消, 為了不被易看出來,她隻能放輕動作, 緩緩吐了一口氣, 按了按自己的額頭。